中午的风波过去了之后，那几个女生也没再来找过应遥的麻烦，只是偶尔在上课的时候应遥总会觉得背后有几道视线始终牢牢地嵌在自己的身上，除此之外便再无其它。 傍晚放学的时候应遥因为去教务处领校服的缘故，离开学校的时间有些晚。出了校门发现李叔依旧还等在那里，应遥一问才得知沈煜扬今天并不和他们一起回去。 李叔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 一中并不强制所有的学生上早晚自习，毕竟在竞争激烈的应试教育下大部分学生都拥有相当良好的自律性和约束力。但是家长们对此颇为不满，不止一次的向校长打电话抱怨自家孩子最近成绩一直往下降，再加上隔壁三中一年比一年上涨得快的升学率，于是长此以往，董校长似乎又起了重设早晚自习的心思。 只是迟迟没有付诸行动。 应遥回到家后，徐妙年就拉着她往她身上比划今天逛街给她新买的衣服。自从应遥到了沈家之后，徐妙年是怎么都看不上她带来的那些衣服。好像在她的眼里，既然应遥已经是沈家的女儿了，就必须在穿着打扮上往高端两个字上靠拢。 哪怕她还姓应。 于是应遥房间的衣柜里，被她流水似的塞进了许多大牌的当季新款。而今天她穿的格纹大衣，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应遥有些疲于徐妙年表达母爱的方式，却还是顺从地换上了新外套。 她在青春期的叛逆和反抗从不露于表面。 应遥的个子比一般的同龄女孩子要高，身材又纤瘦，倒是什么衣服穿在她的身上都能撑得起来。小时候徐妙年逼着她学了几年舞蹈，虽然说不上精通，可好歹身上没有了那种令她厌恶的畏头畏尾战战兢兢的小家子气。 徐妙年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艳。 她第一次开始认真的端详起自己的女儿来。 应遥并没有意识到母亲的异样，她将衣服换下来之后便推脱自己要预习功课借此逃回了房间。应遥学得是理科，她之前在顺安的时候成绩就很好，所以虽然刚接触一中的课程，写起作业来倒也不怎么费力。 只是当她拿出英语书的时候，眼前的字母却好像有生命了一般扭动了起来，慢慢的聚在一起拼凑出了一个书名：《The Great Gatsby》 ……再一揉眼睛，不过是幻觉罢了。 应遥莫名的想起了那个少年骨节分明的手。 往后的一个月里，那伙人也没有再来找过应遥的麻烦，除了平日里偶尔碰巧对上的时候对方那大大的满含不屑的白眼外，日子也还算是太平。 沈煜扬也仍然会时不时来七班门口等林记年去吃饭抑或是干别的，从头到尾都是把应遥当作透明人，倒让一群八卦党茫然了好久。 只有应遥颇为不在意，反正沈大少爷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对这自己只有那副目中无人的脸。 她都快习惯了。 没有人知道沈煜扬和林记年有没有说什么，他们依旧是老样子，关系还是雷打不动的好。 兄弟反目之类的剧情，更是吃瓜群众们的无中生有瞎操心。 邹丽丽课间偶尔也会来找应遥说话，只是在说话的间歇目光总是会不自觉的往林记年的身上瞟。但托她的福，应遥总算是知道了像食堂这类的建筑的具体方位。而林记年依旧是老样子，除了和应遥多了每天必要的聊天外。英文原著还是一本接着一本的看，上英语课也依旧不拿书，书上的涂鸦慢慢的从米老鼠过渡到了唐老鸭。 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身边是不是多了一个人。 实验课上老师通常让小组之间搭档完成作业，基本上这一个小组女生都想往林记年身边挤。于是纷纷跑来跟应遥说她做实验课作业，应遥也乐得其成，她的理综一向不是很好，这样的实验课以前她是能逃就逃。 如今有人愿意帮自己做，她当然不拒绝。 而这一行径的结果就是，第一次的月考成绩发下来，她的理综只有二百一十多分。 这样的理综分数在能人倍出的一中，委实是不够看的。 好在她的其他几门课成绩算得上优秀，数学甚至还拿了个年级第一。后来年级排名一排，她还挤进了前十名。 在高二这十几个班里，只有七班在级前十里了两个名额。 还有一个是林记年，年级第一。 这让孙筱竹很长一段时间在一群资历比她久的老教师们面前挺直了腰板。 于是其他班级的班主任纷纷拿应遥的成绩出来对自己班的学生耳提面命，说来说去无非就是类似于“你们一群在一中读了一年多的书的，到头来还考不过一个中途转学过来的”这样的话。 而当她们提及林记年，言语中透露的却是对其毫不遮掩的赞赏。 每个老师都会欣赏这样优秀的学生。何况年级第一对于人家来说，都算是家常便饭了。 一中的学生自尊心都特别强，在外面哪个不是被吹着捧着，在这个世人心里成绩当道的时代里，他们被人称为人中龙凤都不为过。考不过林记年那是人家太优秀，但是考不过一个中途转学过来的就总觉得有些没面子，况且应遥的以前的那个学校，他们听都没听过。 这种感觉就好比你学钢琴师从名师，结果到最后还弹的没一个乡下来的无名小卒好。 那别人肯定觉得是你的问题了啊！更何况一中的师资，在全国都是顶尖的，优秀教师一抓一把。 总不能说人家教的不好吧。 一来二去，原本不怎么注意应遥的人，对她也愈发关注了起来。 尤其是老师们还说了一句“人家理综二百一十多分都能考到你们前面去”，简直是在生生的打那些落在应遥后面的尖子生的脸。 于是难免有人对应遥感到好奇，甚至是有些隐隐的不满。 而应遥本人对这些平静表面下的波涛汹涌一无所知，她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可以躲掉过几天的那场宴会上面。 这是今天早上临出门的时候徐妙年跟她说的，并不是询问她的意见，只是通知。 最近徐妙年热衷于带应遥出席一些大大小小的宴席，似乎迫不及待地想把女儿往华城的上层圈子里塞。应遥之前去过两次，她穿着昂贵的裙子站在徐妙年旁边面无表情，一边听着那群人虚伪的夸赞一边转过身看到她们眼睛里闪过轻蔑的光。 但最后她们明面上总是笑吟吟的，一边过来挽着应遥的胳膊一边说她穿着这条裙子比模特还要好看。语气亲密的好像她们认识了多久关系多好一样。 徐妙年对她说，你要多和她们在一起相处，没有什么坏处的。 和那些大小姐们打好关系，就相当于融入了华城的上层圈子。 可应遥知道，她们是看不起自己的。如同沈煜扬看她一样，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优越和对她的鄙夷。 她们对她表面上和颜悦色和那股子亲密，不过是看在沈承毅的份上，毕竟在外面，她的身份都是沈承毅的女儿，沈家的千金。 应遥甚至觉得，在她们眼里，自己不过是拜金女的代名词。 千里迢迢的跑来生母这里，无非是贪图沈家的富贵。 看，多么说的过去的理由。 讲台上的物理老师在讲试卷，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讲起课来依旧中气满满。而此刻的应遥就像是有了层隔断般，将那些复杂的定理公式都隔绝在外。 她的目光暗了暗。 老师已经开始准备讲解后面的解答题，记年在跟着老师的进度将试卷翻面的同时，注意到身边的人并没有动作。 他的目光似不经意的向应遥的试卷上看去，她写得是很标准的行书，字体之间很是飘逸，有种灵动的美感，看上去甚至有些大气。 试卷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改错的痕迹。 林记年不由的望向应遥的脸。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轻抿着唇，眼神里尽是不耐。 良久，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下意识的侧过头，四目相对时，她又恢复了平时那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看向林记年的目光里似有不解，却也没说什么，旋即低下头看眼前的试卷。 林记年也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只是看上去若有所思。 在和应遥同桌的这一个多月里，他们之间的交流少之又少。 但在林记年不动声色的观察中，他这个同桌，平日里上课虽然安静不多话，但是还是很认真的在听，并且习惯做笔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试卷上什么都没记。 更何况她物理并不好，只是堪堪踩着及格线过的。 不了解林记年的人总说他太过高冷，女孩们一边因为他身上流露出来的疏离踟躇着不敢向前，一边又忍不住沉迷其中。然而事实上熟悉了之后才会发现，他只是疲于和别人打交道，以至于从小到大，他的朋友除了沈煜扬和周衍那几个就没变过。看似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事实上看人待事比谁都透彻。 只是提不起兴趣罢了。 少女们那些情思旖旎的心思，在他看来只是索然无味。他礼貌的微笑着，保持着距离。 ——女生真的是很复杂的生物啊。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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