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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日有些晚,在圣诞节的后天,而再过四天就是新年。像我奶奶那辈的人,计算年纪是按年,不是按生日,有的还只算虚岁。好比一到二零一七年,按照我奶奶的说法,我已经是二十六岁的人了,而其实我才刚过完二十五岁的生日没几天,如果要算虚岁那更了不得,我都二十七岁了呢。    今天是二零一六年的圣诞节,距离我二十五岁的生日还有两天。    我们学校由于学费不菲而闻名于“市”,相应地,老师的薪资也时常被啧啧称道。但大家可能没有注意到的是,这所学校每学期举行活动的数目以及劳动强度。上次的中秋节晚会,学校排演一出戏,需要几棵大树作布景,我就是其中一棵。到了今天的圣诞派对,我终于进化成一只熊,站在门口迎风又迎宾,支撑我的唯一信念只有偷偷觉得帕丁顿熊比旁边那只喜羊羊要稍微可爱一些。    派对的主题是森林的聚会,听起来就十分的活泼可爱。我和小寒老师早早报名预定了熊与羊,倒不是觉得他们有多么的可爱,而是为了一定要错过圣诞老人的驯鹿,因为当时有人说今年租了雪橇,于是我们立刻就想到,万一不能直立行走那可真是要命。    或许是报名成功之后,我们的窃喜表现得过于明显了些,这次活动的策划组长魏老师无比震惊地看着我们说:“你们不会是在想……?”    我们两个猛点头,其速度与频率简直像是在求表扬。    “怎么可能?怎么想的?!”魏老师鄙视得毫无保留。    “我们两个是笨蛋吗?怎么就想不到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堂堂十二位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四肢着地的呀?!真是蠢死了!”滚回去的路上,小寒老师仍然对此事耿耿于怀。    “没关系的,没人会笑话我们的。”耿耿于怀于自己的智商,我能说这本身就是智商堪忧的表现好吗!所以我原本想说的是,我们好像确实脑回路不太一样,但料想结果会很惨,只好试图安慰她。    “你是没关系,我教数学的好不好,人家肯定会笑话我逻辑有问题的。”她这要求处处完美的性格要命得很,我时常劝她放松下来,看来她似乎一点都没听进去。    “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学英语的没有逻辑?”我刚刚还在想要怎么才能让她不再纠结于这个事情,但这会儿我终于意识到,居然受鄙视了,而且是来自刚刚一起做了蠢事的人。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你不知道,要翻译读懂一篇英文论文需要多好多强大的逻辑。”    “好吧,那我问你,你猜在派对上,那十二只驯鹿要做什么?我们熊和羊要做什么?”    “成群结队整齐划一的最适合列队迎宾了,像我们这种全场独一无二的应该是被小朋友如众星捧月般围绕起来,我猜我们应该是陪小朋友做游戏的。”    不幸的是,最终结果却是,驯鹿们组成合唱团在温暖的礼堂里悠然地唱着圣诞颂歌,而我们两个却要站在烈烈寒风中瑟瑟发抖,意外却异常完美地诠释了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小寒老师对此失望极了,无比凄凉地将她的羊头靠在我熊壮的后背上,森森然地对我讲:“我果然不能期待你什么的!”吓得我一个哆嗦将她颤了下去。    咚……咚……吱……    听到最后那个声音,我绝望地想,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如今摔了个大马趴不说,还可能要被家长围观。这想法让我着急得不得了,为了人民教师的尊严,我拼死挣扎想要起身,但残酷的事实却是,本笨熊被一只蠢羊重重压在地上,丝毫奈何不得她。    再怎么努力都不可得的东西,就放弃好了,这是我短暂生命里学到的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法。虽然放弃这个词,让人觉得有些气馁,但假如把它换成不再执着,或许就没那么难过了。    可是,我尴尬。    我能够听到有人跑向我,将我拉出来,扶起来。我抱着人家不知道这只熊里装的是我的希望,死命扒住帕丁顿笨熊头套,努力不让它离开我的头,正所谓丢人不可怕,丢自己的人那就可怕了。    “为什么总是摔跤?”    为什么总是摔跤,我是不知道的,我知道的是人为什么会慌乱,大概是因为措手不及,而人又为什么会措手不及,大概是因为还没有准备好。    我想,大概我一辈子都不会准备好,只是一个声音,七年的准备似乎便不曾有过,又或者真的没有过,谁又会为不会存在的未来做准备呢?又或者,这原本就是一件永远都无法准备好的事情,无论你是二十七岁,还是十七岁。    十七岁的少女,对于爱情,只有一点可怜的书面知识,毫无实战经验,最多的准备只是蠢蠢欲动的幻想。这样子的懵懵懂懂,一旦对手撞进来,少女注定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无论何时,集体活动都有着吸引力。就像那一年,我们高中五十岁,天南海北的校友云集一堂,要为她过一个隆重的生日,我们虽然高三,依然本着自愿平等的原则,可以参加到各种校庆活动中去,于是高考又怎样,照旧无法阻挡大家的热情。    五十年大庆,并无先例,于是活动办得真是鲜活有力量,实用有价值。其中最有价值的活动要数本校十位高考状元的专场讲座。    只有成功无望的人才会转而鄙视成功的人,想要成功的人向来只有崇拜成功的人。在这样的氛围里,演讲那天,整个学校的人都涌进了礼堂。我们高三年级组长凭着“我们高三,谁都要惯着我们”这股子任性劲儿,愣是将前排好位子全部占为己有。当然,当我们浩浩荡荡又趾高气扬地坐到座位上时,对组长这种蛮横的占座行为,甚感欣赏。    伴随着一茬一茬的声音,状元们默默地走上舞台中央。这场景就像是不是我们请了他们来给以启发,倒像是他们请了我们来捧场似的。    “各位同学,就像我一直说的,你们不要急着取悦别人,但要一直保持礼貌,所以请安静下来。”    那时还不懂,现在自己做了老师,才明白校长大人这样不着痕迹地讲着短小精悍的道理,最不容易但也最有效果。就像英语中的句子分长短,长句子用来讲详情,而短句子用来表达情绪和讲道理,是同样的道理。    道理总是回想的时候最明白,当下就死活听不进去。没听进去的还有那次的演讲,直到后来,我曾多次努力,依然记不起那时状元们讲了什么,我对于那次活动的记忆无限可惜地到此为止了。这就像我只记得我参加过高考,却至今想不起来高考语文作文题目是什么一样,我将两件事情的原因同归于紧张。    紧张到失忆,甚至不记得当时是如何紧张的了,只有到了学会思考的年纪,靠类比来推断当时的感觉。虽然我已经不记得那件事的细节与感觉,但无论是现在还是那时,我都明白,那时紧张的原因与现在慌乱的原因一直都是,陆晨。    陆晨是谁?陆晨就是那年哄了我喝醉的男花童,陆晨就是鹿儿岛的男孩儿,陆晨就是背我去医院的男学生,陆晨就是做演讲的状元,陆晨就是七年后回来问我为什么总是摔跤的人。    十七岁时,记忆里模糊的形象突然变成活生生的人走了出来,我很紧张;二十七岁时,不再期待的人突然再一次出现,我很慌乱。十七岁的女孩儿还没学会思考,受控于荷尔蒙和感觉,二十七岁的女人常常在思考,却没了至情至性的理由。于是我想,一如原本的想法,这依旧是本回忆录,而不会成为某个故事的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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