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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是得到了想要的讯息,黑衣人还未靠近就已借着轻功遁去,季嫣自然没有受伤。  眼见季嫣平安无事,对面“赵延安”的面色终于舒缓下来,又觉失言,转身要走却因着季嫣接下来的话顿住脚步。  “阿元。”季嫣扬高的声音带了一丝不确定,“是你吗?”  季嫣的尾音飘散在空气中,“赵延安”背对着她站了很久,久到季嫣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稍凛冽的风刮了一阵又一阵,“赵延安”终于转过身,当着季嫣的面一点点摘下脸上的面具,随后朝季嫣绽放一个她熟悉已久的笑。  “这面具从何而来?阿元为何要扮作赵延安的模样?”  真的是谢元,季嫣安下心来,心安的背后却有些不知所措,有太多的疑问尚待解决,而她身前谢元的目光,似乎也不再清澈。  “便是出自阿元偶遇的匠人之手。匠人性和善,唤阿元描绘景仰人之相貌,阿元未作他想细述赵相国之貌,得匠人此馈赠。”  季嫣新奇于谢元的奇遇,有些羡慕,更多则舒了口气。既然从头至尾都是谢元,不是赵延安,那先前那令她不适的要求也自然不存在。  “好你个阿元,连小姐都唬。”季嫣佯有恼意看一眼谢元,笑道。  谢元脸上的神情却并不轻松。  “可阿元由衷希望小姐能离开新月,且愈远愈好。”  谢元的神色严肃而认真,季嫣收了笑,她看着谢元眉眼间透出的沧桑,不知该作何回答。犹豫许久,她也只能送去轻飘飘的一句“为何”。  “阿元希望小姐永远都健健康康的,可小姐正置身于危险。”  季嫣知道谢元所指的就是她三番五次遭暗杀的经历,她想宽慰谢元那不过是赵延安的计谋,她不会受到伤害。但解释的话语太过苍白,没有得到赵延安的亲口允诺,谁又能保证呢?  像是看出了季嫣的难处,谢元顿了顿又补充道:“阿元知晓小姐舍不下新月,哪怕是暂时离开,阿元也希望小姐能寻得一个相对安全的去处,暂且避过这一风头。”  谢元的话不无道理,闻言季嫣不得不压下心头烦乱,只道:  “待我再好好想想。”    就谢元的提议,季嫣独自思考了许久。  最终是皇子妃的笑靥忽然在眼前显现,季嫣才决心带着韩沁好好去一趟芜羌。  微服私访也好,妖女蛊惑皇上不务正业也罢,她想让韩沁同姜峫好好接触一番,能和谈则尽量和谈,不能和谈仍期望商量出相对和缓的解决办法,刀戎相向始终不是良策。  况她之前接近皇子妃一举或已将芜羌的战火引到新月之上,姜峫虽不至于天真到将矛头尽数对准向新月,可稍偏向于新月,却也能轻易做到。  至于上一世芜羌争夺战的战果,季嫣已经不想再回忆,经历了那样多的变数及不可预测,她已将这一世当作全然陌生的一世来过,所有都是未知,一昧地依靠上一世的经验,反而容易束缚手脚,限制她思考的方向。    芜羌距新月甚远,来去得好些时日,一路上舟车劳顿,季嫣同韩沁的关系倒是稍有缓和。  前些日子生了太多事,季嫣直到抵达芜羌才惊觉她已有许久未关注芜羌战局,不知战况何如,她贸贸然带着韩沁造访,就怕激起更深的矛盾。而韩沁兴许从未考虑到这一层,只当这是她提出的要求,欣然应允。  到底是君王出行,为防止不必要的事端,他们这一路尽可能低调,抵达芜羌时仅有侍卫匆忙通传,殿中勉强摆好了宴,召集不了许多人。不过,这也是季嫣期望的。  如此突然的造访,姜峫同皇子妃还是提早到了,皇子妃见了她即朝着她大力摆手,季嫣本以为有许久不见她们间的关系该是稍有疏远,竟是意料之外的熟悉与安定。  姜峫同韩沁寒暄,而皇子妃早已按捺不住,大迈几步拉过季嫣,凑到她耳旁兴奋地低语:  “阿嫣,你夫君可真俊!”  季嫣被夸得不好意思,绯红了脸朝皇子妃笑。  而韩沁大约是无力应付如此正式的交际,扯了扯季嫣的袖子,神情含了几许无措。  皇子妃见状大力扯了把季嫣的袖子,没再发表什么夸张的言论,眼中流露出的,是谁都能看得明白的羡慕。    上一刻的氛围还铺满了哀伤,下一刻皇子妃已带着她跑没影,美其名曰给姜峫和韩沁留下商讨政事的空间。  身旁的景色一下接一下地变换,待皇子妃终于停下时,季嫣眼前只剩两匹看似温驯的马。  皇子妃的兴致很高,坐上马背便似来到她主宰的疆土,大冬天里竟骑出了一身的汗。  而季嫣站于一旁安安静静地抚摸立于她旁侧的马,她对马还是有阴影,每每见到马总还会回忆起韩沁坠马时的惊险一刻。她那个时候真的很怕,怕韩沁再也醒不过来,怕她从此失去了他,一如她望着他饮下鸩酒的那刻。  鸩酒……  鸩酒!    “爱妃,这鸩酒的滋味,可是何如?”    韩沁说过的话忽然在她脑内盘踞,季嫣手上蓦然加重的力度弄疼了马,马抬起前腿发出一声嘶鸣,吓得小厮急忙上前,而季嫣怔在原地,直到皇子妃匆忙下马来到她的面前。  季嫣眼前的景物随即又变换了几番,待她好不容易从那份恐惧中回神,已被皇子妃拉到了一处装饰古朴的宫殿。  时隔多日再次来到寻安殿,屋内的陈设却没有多大变化。皇子妃进了门即往梳妆台而去,唤宫女替季嫣斟了杯茶又细细整理自己的衣帽。  “你刚刚可吓死我了!”皇子妃将身上厚重的皮袄脱下,不忘回头教训她。  季嫣抿了口茶,本想朝皇子妃扯去微笑,忽然被皇子妃左肩那道深而狰狞的疤痕吸去目光。皇子妃的皮肤很好,白若凝脂,更衬出那道伤疤的可怖。  “很丑吗?”皇子妃停下手上的动作,突然回过头来看她。  如此肆无忌惮地盯着他人伤疤,或许还勾起了别人不好的回忆,季嫣低垂着眼帘,轻轻摇了摇头。  皇子妃的目光离开了她,又艰难地转向肩背上的疤痕,许是能见范围始终有限,皇子妃回过头直直盯向身前铜镜,转而用右手隔着衣物仔仔细细地抚摸它。几分爱惜,几分缅怀,独独没有懊悔。季嫣很安静地看着皇子妃的指尖在疤痕粗砺的表面点点擦过,她像是忘怀了伤痕本身,正透过那道无法磨灭的伤疤,回忆另一件深刻无比的事。  “你盯着它看了很久,好奇吗?”静默的氛围只持续了一阵,皇子妃终于彻底转过身,直直地面向她。  季嫣也看了她一会,皇子妃的目光倒是纯粹,纯粹到令季嫣觉得口是心非也是一种罪过。  “嗯。”她点点头。  “你认识赵相国吧。”皇子妃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不管这句话在季嫣心中激起了多大的波澜。  “至于这个,”皇子妃指指肩上的伤疤,忽然笑了,笑容很灿烂,竟带着几分憧憬。“不知道赵相国有没有同你说过……”  季嫣一直看着皇子妃,看她脸上的笑容,她想,她已经知道那疤痕的来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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