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里,梁山上烹牛宰羊,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宋清操持宴会,心里明白这山寨上越热闹,宋江面上越有光彩,又得宋江嘱咐,林冲大婚,不可小气,他是京城出来的,自然不能与梁山这许多市井相比,用的物件必要精致些,宋清会意,特意让人下山采买一应物件。 山中众人无不欢喜,只有王英怏怏不乐,煮熟的鸭子飞了,他却也知道是林冲亲自去要的,人是他林冲擒的,自己争他不过,只是心里又气又急,夜里想着扈三娘白花花的身子,裤裆那物高举,直自抚泄了一次仍不济事,只好摸黑去那洗衣营鬼混。 洗衣营自祝家庄后,又新得了几个颇有姿色的录事,说是祝家庄主买来专伺候来往达官贵人的,王英一见如猫见腥,那几个娼人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淫词浪语哄得王英热血上涌,把眼前人当做扈三娘,直直压上去,口中不干不净道,你个小□□,早晚着了我的道。 林冲小院中,比大寨还热闹三分,晁盖和宋江感军汉夫妇和养马老汉照顾林冲尽心,借着喜事亦有许多封赏,怀袖来的时间不长,因是宋江送来的人,也同得了赏赐,送来礼物的人是宋江贴身的喽啰,嘱咐怀袖,宋大哥的心意,要细心体会才是。怀袖回房翻看赏赐的一匹绣罗,果有一张纸条掉了出来,上面是宋江亲笔,林扈二人事情蹊跷,汝需细探。怀袖冷笑一声,将纸条置于红烛之上,片刻成灰。 怀袖抱起为林冲缝制的新衣,抚摸着上面密密的针脚,竟自痴了,想人家女儿做新衣为的是未来夫婿,自己做新衣,却为的他人之夫,又念着半年来,林冲虽知自己是宋江派来监视之人,却半分没有为难自己,想是他担忧自己回去不好交差,一时气恼又一时感激,只喃喃道,路隔银河犹有西风可解,你我近在咫尺,活如两世,在没个可解的,你穿着我做的新衣成婚,我心中亦是欢喜。脑中又想着那人穿红衣的样子,恍惚中颠颠倒倒。 林冲看着家被怀袖一干人收拾的妥妥当当,门栏多喜色,红幔帷帐暖宵阁,桌上一盘中放着一把红剪与一根红丝带,心中百感交集,一件件往事浮在心头,避之不得。心中又有许多话,无人可诉,抬头忽见床头墙壁上挂的香囊,忙上前取下,解开一开,却是白玉雕成的和合二仙,林冲自言道,这几月多亏你护我。 原来林冲自上山来,尝有夜中夙梦,军汉夫妇为他煎了许多草药,也不见好。怀袖来后,得知林冲夜不安寝,知心病当需心药医,并不在吃药多少,特意选了吉日,沐浴净身,去寻了公孙道人,虔诚的拜了三拜,求他治了林冲心病。公孙胜笑道,这也不难,只需教头贴身物件,我施了法,保管他好。怀袖说与林冲,林冲不以为意,只拗不过怀袖,遂将这香囊交于怀袖,并嘱咐不要拆开偷看。 香囊中正是这和合二仙。林冲在沧州时,一日无事,上街闲走,见一算命老者寒风中颤栗,自己在东京时不大信鬼神,此时此地,却觉自己与老者落魄境地并无一二,出神中已走到老者跟前,温言道,老先生可与我算一卦,并双手奉上卦资,老者算后,并无一言,收下卦资入怀,却同时拿出这块白玉雕成的和合二仙,让林冲收下便再无话,林冲本想细问,老者却不再理他,收拾挂摊回家去了。 上梁山后,知娘子出事,林冲心如刀绞,在东京种种尘封心底,变将这和合二仙用香囊装了起来,便是怀袖来问,方想起来,只将这香囊给了她,怀袖后又将香囊挂于林冲床头墙壁上,林冲本想也无大作用,不想公孙道长施了法,这噩梦的病竟好了。 林冲刚将这香囊摘下放进胸前衣襟里,便听见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从院口传入。“几日不见贤弟,原来竟是有天大的喜事,只怕洒家以后要再拉贤弟吃酒,便不如今日爽利了,来来来,趁弟妹还未过门,先与洒家吃个痛快”,未等林冲出门相迎,鲁智深便大踏步进得厅来,仿佛自家一般。 林冲抱拳道,师兄说哪里话,漫说吃酒,便是千军万马,小弟亦生死相随。鲁智深哈哈大笑,道,兄弟性子我如何不知,只不过让弟妹作难,我这做哥哥的怎忍心,想先前在东京,那….林冲听此语变色,心中早已凄然。鲁智深是个性直的人,话到嘴边方知错了,可恼自己口无遮拦又勾起这旧事,赶忙扯了林冲臂膀道,来,看看,洒家带了坛好酒,可是从宋清那里磨了半天才给的,地窖中不过三五坛,你闻闻,是不是与其他酒不同。 林冲笑道,哥哥伯伦再世,说是好酒必然不差,我这就去唤怀袖,让多准备几个大师爱吃的菜。鲁智深忙拉住林冲道,兄弟明日大喜,我若喝醉了闹将起来,怕是不好,我知兄弟处不远,有个亭子唤做什么修篁亭,端的好景致,我们去那里喝如何。 林冲是随和的人,哪里不依,便让厨房准备了一只烧鹅一只烧鸡,自家提了随鲁智深到亭子中去。这修篁亭就在西旱寨北角一个坡上,周围是成片的竹海,郁郁苍苍,重重叠叠,又因地方偏僻,知道的人不多,鲁智深知晓此处还是因为一次林冲提起,说此处静谧非常,让人心旷神怡。 鲁智深喝了一大口酒,看着眼前景致,感慨道,贤弟如何找到这样一个妙处。林冲微笑道,那日怀袖端了一盘春笋与我吃,我便问他,笋子哪里来的,我上梁山也有二年,却从未吃过笋,怀袖便引我来了这个地方。鲁智深道,这怀袖是何人,你当洒家不知,她在你身边,心却在宋家。林冲摇头道,师兄切莫胡乱猜,怀袖待我倒是一心一意。鲁智深冷笑道,你这人总是护着别人,与别人掏心掏肺,若是让洒家知道她对你有半点不诚,洒家的禅杖可不认得人,管他是皇帝还是弱女子。 林冲不愿意在师兄面前谈论怀袖,忙道,师兄你当我明日娶的是谁,鲁智深喝了口酒道,不就是前番阵上被你生擒的,叫什么扈三娘的,林冲道,师兄你只知其一,这扈三娘是我师傅的一位故人,想也是我不对,如今她在梁山无依无靠,家人又尽被李逵砍了。 鲁智深擦了擦嘴,冷笑道,这女子怕也不是真心上梁山,若是我,拼了命也要与那李逵斗个你死我活,这等女子在你身边,不知是祸是福。又顿了顿道,这梁山上,鱼龙众多,又有几个是真心要上山,还不是趁着梁山势大,想得个甜头。 林冲觉得身上一阵寒意,抱起酒坛猛喝了三口,苦笑道,我此时亦无别的念想,这扈三娘好端端的一个女子,被梁山硬逼了从贼,两军阵前,我虽无可奈何,却也终究擒了她,我待寻个机会,放她下山,寻个归宿,总好过在这梁山上生不如死。 鲁智深惊愕道,原来贤弟是这等心思,我还以为,还以为,终究没说出口。林冲苦笑道,还以为我忘记了么,梧桐半死清霜后,新竹犹发旧年根,师兄你看,竹子冬天砍了,春天又破土而出,我的心也如同这竹子一样,有些事情在心里永远不会改变。 鲁智深长叹一口气道,洒家只要有一壶酒,有兄弟在侧,便开开心心一天,你心底如此多的事,怎开心的起来。依我说,扈三娘若真心待你,你也莫使东京时的性子,洒家知道,林家只有你一条血脉,洒家这身武义将来还要传给小侄儿。 林冲站起身来,抚着竹身道,我这脸上金印虽让安神医消了,可这身子却再没了清白,怎可再拖累旁人。鲁智深听了这话便觉气恼,你这迂腐性子何时能改,若是拖累,那这满山的头领军士,便莫在娶妻了,到头来也都是做贼的后代。这朝廷奸恶,无数忠臣良将充军的充军、发配的发配,等他们都死了,难不成东京以后都是那些狗官的天下。 林冲见师兄恼了,知他也是为了自己,忙捡了个鸡腿递与他手,却是我的不是,让师兄恼了,此后我便不去想他许多,只是与扈三娘之事,还要看她主意。我此番与她成婚,只是权宜之计,乘人之危,终不是君子所为。 鲁智深哈哈大笑道,洒家是个和尚,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懂这许多,方才师兄若说错话了,贤弟莫要挂怀。说罢抱着酒坛,一口气便饮了半坛。林冲亦喝了不少,见天色已晚,忙搀着鲁智深回寨去了。 次日刚过了巳时,林冲便从小院出发,到宋太公住处迎娶扈三娘,身后吹鼓手一应人等俱全,不在话下。因林冲与扈三娘已无至亲在世,因此纳采、纳币、催妆等皆省去,宋太公为扈三娘义父,晁盖是山寨第一把交椅,又素与林冲亲近,自充当林冲长辈,宋江主婚,因林冲素日谦和,待人宽厚,梁上众头领皆来贺喜,聚义厅上,热闹非常。 怀袖以家中人的身份,早扶了扈三娘出来,远见林冲身着大红喜袍,正是自家做的那件,在看那人 ,面洁唇朱,鬑鬑有须,不时向两旁道谢之人回礼,□□一匹白马,更显儒雅风度,想林冲不过三十四五岁,尚在英俏之年。 有词曰,红衣素裤秀雅,剑眉英挺如峰,俊眼深邃似古井,谈吐温柔敦厚,远看长身玉立,近观浩气生风,君子伟岸如怀瑾,皆赞人中龙凤。 林冲在堂前下马,宋江早捧了一张硬功上前,这三箭定乾坤是迎娶的开始,第一箭射天,以祈天长地久,第二箭射地,以祈地久天长,第三箭则要射的远,取长长久久之意。林冲是马上良将,却绝少用弓,众人纷纷道,此番看林教头弓箭。 林冲接过宋江手上弓箭,没有丝毫迟疑,张弓挟矢,形如满月,即着力一撧,箭锋穿云,破空而出,众头领无不叫好。这第三箭看射的远,宋江特意使人在百步外立了靶子,林冲竖弓搭箭,两眼凝神,觑定,不等众人回神,箭已射出,只是个快,待众人向靶上看去,一箭早中红心。花荣失口道,好俊的箭法,宋江等亦目瞪口呆,唯有晁盖、鲁智深等捻须微笑。 众人哪知,这禁军遴选教头,第一关便是考射箭,若无百步穿杨的功夫,连站上比武台的资格都没有,且林冲师从周侗,射术焉能不精,只是林冲自觉两军阵上,当公平较量,暗地放矢,并不光彩,因此上阵绝少用弓箭,箭壶悬于马后,也只是防身之用。 宋江惊讶林冲武艺,暗里却欢喜的紧,扈三娘是自己义妹,林冲自然就是妹夫,有这一层关系在,日后掌军更是稳妥,便是林冲与那晁盖交厚,成了自己妹夫,终将有所顾虑,即便中立,也让晁盖失了三分势。宋江大笑道,教头武艺惊人,是我梁山之福,忙上前拉了林冲上的堂来。 王英在堂下看宋江如此礼待林冲,心中大为不快,心道,宋大哥如此看重他,到比我还亲了,送了怀袖又送扈三娘,还自荐当主婚人,我向他求时,也未见如此爽快,王英越看越气,暗暗啐了一口,又看四周头领皆望着堂上,便当无事人一般喝起酒来。 宋江堂中站定,将前日写好的主婚词朗朗道来 昔鸿蒙初辟,正定乾坤,始分阴阳,婚姻合两姓之好 今六合同风,贤立纲常,凤仪兽舞,夫妻结一世之缘 吾之义弟林冲,铄懿渊积,允文允武,慷慨重义,杰冠京师 吾之义妹扈三娘,英秀绝俗,冰清玉润,兰心蕙质,貌倾九洲 吹箫堪引凤,歌百年之和美。攀桂喜乘龙,卜五世之繁昌 福祥臻萃,比飞却似关睢鸟。琴瑟调和,并蒂常开连理枝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众人边吃酒边听宋江主婚词,皆感情深意切,如痴如醉,望向林冲正是凛凛一表人物,在看扈三娘,虽大红盖头不见容颜,但那修长身形亦百媚多娇,两人颇为登对。 林冲感宋江尽心,唏嘘不已,却又转念一想,此乃假戏真做,只是太真,之后怎的收场,思来想去没个结果,便又横下心来暗道,罢罢,寻这些烦恼做什么,扈三娘与自己有名分在,好歹保了她周全,其他头领不能造次,只尽快送她下山才是。 林冲念此,心下坦然。与扈三娘同拜了天地,后又与宋太公、晁盖行礼,宋太公见林冲相貌堂堂,心下也十分满意。夫妻对拜时,怀袖扶着三娘行礼,凤眼偷瞧,林冲神态自若,却不曾看自己,心中酸楚万分,眼眶浅的几要落泪,所幸行礼之后,怀袖要送扈三娘入洞房,从林冲身边走过,怀袖强忍难过,低声道,恭喜林大哥了。林冲听后心底一紧,待要张口,怀袖已扶三娘走远了。 众人见新娘子入了轿,便放开了手脚。朱贵、宋万等人素知林冲酒量不行,纷纷喊着要在酒桌上放倒林教头。朱贵笑道,千军万马将军威,林教头酒桌上在我手上可走不了三个回合,他上山时,在我那酒店,只饮了五碗,便有了醉意,看林教头今日能叫得几阵。想那日林冲上山,正是绝境之时,心中愁苦,借酒消愁,实是**自己,因此醉的快了,酒量实不止于五碗,但与山上其他头领相较,又是望尘莫及了。 鲁智深与武松最清楚林冲酒量,知他是个不能饮的,也知今日不少头领要与林冲喝酒,有好心的是祝贺来的,也有龌龊之人专等林冲酒醉失态,遂不离林冲左右,能挡的皆替他挡了,只是这二十余桌,林冲要一一敬去,每桌一碗是不能少的。 敬到秦明那桌时,秦明见鲁智深与武松护在林冲一左一右,高声笑道,林教头成婚竟还带两个左右护法,这洞房花烛也三个人进不成。秦明本无恶意,只是平常粗鲁惯了,也没细想便说了出来,好在林冲等也不恼,鲁智深与秦明连干五碗,喝的秦明连连告饶。 滴米未进,连着喝了十几碗,林冲已有五分醉意,估摸还有十桌,也只得强忍,说话便到了王英桌。王英今日本就有气,又看众头领自晁盖起,皆对林冲赞贺不已,心中之气又添十分,见林冲来到自己这桌,便想羞辱他一番。 王英端起酒碗酸道,若说这满山寨,我本以为我王英最懂女人,没想到林教头却是左右逢源,胜我等多矣,下次还望到洗衣营,当面请教御女之术。林冲已喝的晕晕沉沉,王英之言并未听清,武松却听的刺耳,怒道,这厮口中怎这不干净。燕顺、郑天寿等忙劝到,这厮喝醉了,荤话连篇,教头、都头勿怪。王英冷哼一声,愤愤将碗中酒喝尽。武松瞪了王英一眼,便扶着林冲到下一桌去了。 又连饮数碗,林冲早已有八分醉意,亏得鲁智深在旁扶着,林冲抱拳对晁盖宋江道,非是小弟不想陪,实是量浅,不能喝了。还有许多头领端碗来敬,鲁智深忙道,大哥,今天成婚大好日子,就饶过他这次,改日让他陪哥哥痛饮。晁盖和宋江也不强人所难,微笑的点了头。晁盖嘱咐到,智深兄弟,教头酒醉,骑马时你要看好了,莫要生出岔子。鲁智深会意,牵了林冲的霜花马来,扶他上了马。 聚义厅距林冲住处约莫有六七里,鲁智深担忧林冲坠马,走得极慢,一手拽着自家马与林冲霜花马的缰绳,一手托着林冲臂膀,林冲在马上觉肚内一阵翻江倒海,头沉眼疲,好一会儿方道,师兄扶我下马坐一会子。 林冲下马之地叫泠泉眼,泉眼中水甚是清凉,林冲小解后用泉水洗脸,顿觉清醒许多,看鲁智深关心的看着自己,心中感激道,今日多亏师兄,若我一人如何应付的过来。鲁智深笑道,自家兄弟,你酒量如何我焉能不知。洒家送你回去,再杀回去喝个昏天黑地。 说罢,两人皆上马,不出一刻,便至林冲小院前,怀袖见林冲回来,赶忙迎了上去,闻林冲身上一身酒气,嗔道,大喜之日喝得如此,看新娘子如何罚你。林冲对鲁智深道,师兄快回去,此处有怀袖,我已无妨了。 别了鲁智深,林冲赶忙对怀袖说,去找件常服来换,这一身酒气忒熏人,怀袖拦道,今日大喜,怎能胡乱穿衣服。说罢面晕浅春,低头细语道,你那喜服,我,我却做了两件。林冲大喜,怀袖让林冲进了厢房,又打了水来让其净脸,一并泡了醒酒茶与他,林冲自在榻上小憩片刻,醒来时虽略觉头疼,已无大碍。 怀袖抱了喜服,服侍林冲换上,嗔道,昨日嘱咐你少喝,今日怎醉的如此,这半年,从未见你多饮,可是宋大哥让你喝的。林冲笑道,非是宋大哥相劝,只一桌一碗,也喝了二十来碗,只是尽到礼数罢了。怀袖替林冲掖好衣带,低声道,去吧,莫让新娘子等急了。林冲走至门口,心下一动,回过头来看她,怀袖狠心背过身去,当下无言。 芙蓉帐暖度春宵,这小屋中,绣凤鸾的大红被祳堆满床前,绣工细腻,一看便不是出自山上粗妇之手,火烛摇曳,甚是温馨,扈三娘端坐在帐中,因早起便忙碌,又等林冲不来,腹内早已空空,又嘴渴的很,便轻声唤道,沛儿,与我倒碗茶来。 这沛儿如同锦儿一样,与扈三娘一起长大,虽是主仆,情同姐妹。幼与三娘一起学习武义,又生的眉眼俊秀,扈太公便收了义女,前番阵上,随扈三娘一起厮杀,林冲擒了扈三娘后,本意放她回去,沛儿抵死不从,誓不离三娘左右,林冲无奈,只得带她上山。也正是因沛儿护主之义,让她躲过了那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只叹造化弄人。 沛儿斟了一碗茶与三娘,小心服侍三娘喝了,道,姐姐这几日担惊受怕,也没吃什么东西,想必早就饿了,沛儿与姐姐拿块点心可好,我见有重剂蜜枣儿,是姐姐素日爱吃的。三娘笑道,便吃几个也无妨。 沛儿这下才放心开来,自从三娘被擒上山,生死未卜,又知家中亲人禁自殁了,几日未食物未饮,又担心哭声大了惹了强人,只暗暗流泪。沛儿见三娘瘦损,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心中不免焦急,今见扈三娘略微有了食欲,怎不欢喜。忙端了青碟果子与她,见三娘吃的极慢,掩嘴笑道,姐姐莫不是怕花了妆,在姑爷面前失了礼数。 沛儿并不知三娘与林冲那一番话,只在阵前见过林冲,见他手段高超,又要登时放自己回庄,颇为仁义,便敬他是个好汉子,想他娶了扈三娘,倒也和美。三娘知她宽慰自己之意,笑道,待你嫁人时,姐姐也尽心服侍你如何。 沛儿伏在三娘腿上,细声道,沛儿嫁人,定要嫁个本领强的,即便他相貌丑陋,只要他日后为姐姐报了仇,我便一心一意与他过一辈子。三娘抚着沛儿的脸,一时家破人亡,伶俜无依涌上心头,两肩微颤,显是激动不已,喃喃道,好傻的妹子,好傻的妹子。 两人正诉说衷肠,忽听门外有脚步声,皆定了定神,沛儿道,怕是姑爷来了,忙收拾了脸上泪痕,整了鬓角,迎了林冲进来。林冲进了内室,自搬了个小凳坐,沛儿笑道,姑爷如何不坐帐,如此合卺、结发不觉生分么。 林冲温言道,服侍你家小姐一天,料也累了,出去歇着吧,我自与你家小姐说话。沛儿终究是个女儿家,见林冲如此说,回头看了扈三娘一眼,便退了出去。 林冲关了房门,便用喜秤挑了盖头,自家却转了头,不去看她。只说,姑娘累了一天,着实委屈,这山寨不比扈家庄,吃食居住简陋,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三娘见他如此,叹了口气道,将军挂心,三娘能有此容身之处,多亏将军从中周旋,留得性命,已是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何敢言他。 林冲见她语气清冷,亦叹口气道,这山寨中,鱼龙混杂,多是剪径强人,我知姑娘报仇心切,凡事需留个心眼,莫要着了别人的道,依我说,便放宽些心才好,旦有得便时,我送了你下山,寻个安稳处过日子。 扈三娘听他说的含糊,有意试他一试,便道,我一弱女子,家园禁毁,再无一个依靠,将军让我下山,如何度日。 扈三娘本意是想问林冲是否与他一同下山,谁知林冲会错了意,却从袖口将出个帖子,递与三娘道,姑娘休要担心,唯恐你下山匆忙,我昨日便已写好,姑娘有此帖,定能觅得良夫,也少了许多口实。 扈三娘接过一看,竟是一封放妻书,乃夫妻合离之意、当即五雷轰顶一般,又羞又气,飞红了脸急道,我下山嫁的粗蠢丈夫,与你何干,你却要思量,放我下山,别人背后如何说你。 林冲见三娘神色大变,忙道,姑娘清白之身,怎能明珠暗投,你我成婚,是不得已为之,可恼世上之人,皆为名分所误,与你合离书,实为好意。前番擒你上山,有错在前,近日每每思之,后悔不已,只盼姑娘下山后寻个好归宿,与我也可宽心了,别人如何说我,我自不放心上,。 扈三娘见他看着自己,尽是关切之意,心理千言万语,再说不得。只冷冷道,那委屈林将军了。 林冲见她如此,一时尴尬,忙把话岔开,指着书房道,救人须救彻,戏要演足了才能瞒众人眼,夜里我不好出去睡,只在书房榻上休息,姑娘切莫乱想,林冲虽是鲁莽军汉,也知急人所难,姑娘自关门歇了吧,但有事时,唤我便是。扈三娘只怔怔的望着合离书出神,淡淡的道,将军自去,便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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