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二哥沈越，沈芸就回了住处。 她虽在夏姨娘处住，饭却是各吃各的，她找的借口是自己有病在身，吃的都是些极清淡的饭菜，也不便每日往来折腾，夏姨娘对此从善如流。 简单地用过早饭，沈芸开始收拾起第二日上学要用的东西来。 雁鸣在一旁帮她翻找，见她今日在大公子和二公子面前时，举止大方得体了许多，特别是二公子，竟还答应给她买枣糕，连她这么迟钝的都看得出来，沈芸现在的性情比以往讨喜多了，不由替她感到高兴。 “小姐今儿个还是再歇一歇吧，等明日再看也不迟。”见沈芸拿起本书翻动，雁鸣劝她道。 “嗯，我就随便看看。”沈芸头也不抬地道，“雁鸣你会研磨的吧？替我整理一下，早上请安的时候，夫人还提醒我不要忘了抄《女戒》，许久没有写字，手估计都生分了，我先拿笔试试。” 沈芸草草翻了几页，书上的繁体字连蒙带猜，也能认个差不多，就是写起来怕是要费劲不少。瞧着那么多笔画，她觉得自己写起来一定挺废纸的，美不美观就不奢求了，字体肯定小不了。 等纸铺好后提笔一试，简直不堪直视。 书可以读不好，字是不能马虎的！沈芸暗下决心。 前世她的文学之路就止于高考作文了，自己脑袋里那少得可怜的文艺细胞，估计都牺牲在和作文的死磕上了，以至于日后每当别人提起某首诗词时，她首先都是下意识地紧张，心里默默思考着是用了什么手法、哪个字词用的绝妙、抒发了作者怎样的感情之类的，完全没办法好好地欣赏。 所以现在对于读书，她是尽力就好，才情文采之类的，实在强求不得。 但字是必须要写好的。字写得不好看，是她的一大遗憾，前世虽然需要手写的机会不多，但遇到一次就要尴尬一次，现在不用考虑升学考试、上班生存，大把的时间，如果再写不好，就没有理由了。 又划拉了几笔，写出来的字犹如一堆毛毛虫，条条都在扭动，散的随时可能爬走的样子，连基本的章法都没有，沈芸只得挫败地先放下，盘算着等上学了，再厚着脸皮重新去向先生请教一下手势、笔势之类的，打好基础，重头再来。 “哎呀，遭啦！”沈芸正打算让雁鸣把笔墨纸砚收起来，不料雁鸣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啦？突然大惊小怪的？”沈芸一脸迷茫，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墨水沾衣服上了，连忙低头查看。 “都怪我，竟给忘了！”雁鸣懊恼道。 “到底什么事呀？” “还好还好，小姐你好好地回来了。”雁鸣仍只顾自己嘀咕，“可是路上遇到大公子和二公子了呀，他们要是告诉了夫人可就不好了。” “你是在说去园子里的事吗？”见雁鸣提到他们，再回想到她在园子里见到的人，沈芸隐隐猜测到她可能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了。 “小姐你在园子里，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人吗？”雁鸣的紧张让她有些迟疑要不要说实话，“园子里有什么不该见的人吗？” “嗯，大概一个月之前，有一个国公府的公子路过咱们府上，夫人请他留了几日，他本来是要去桐山书院读书的，结果书院失火，听说住房都烧没了，夫人就打扫了园里的院子，让他暂住在那里，等书院修好了再过去。 夫人说怕扰了贵客清净，有失礼数，不让小姐们和下人随便到园子里去。小姐一直病着，并不知道，我也不从来不去园子里逛，竟把这件事给忘了。 润秋现今就是在服侍那位贵客呢。” “哦，这样啊。”沈芸点了点头，“我说怎么会有生人住在那里呢，吓我一跳。” “小姐你碰到他了？” “算是吧，我不知道里面有人，就四处看看，被他们发现了。”回想起那个被她打断琴声的少年，沈芸有些侥幸，“不过他们并没有认出我来，以后我再不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但愿夫人不会知道。”雁鸣双手合十拜了拜。 “不至于吧，看那公子也不像是个多事的人。”沈芸有些不以为然。 “不如我偷偷去问问润秋吧？”雁鸣突然灵光一闪。 “这样好吗？”沈芸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小姐放心，润秋不会乱说的，倘若真的没有什么，咱们也就放心了。” 见雁鸣这么在意，沈芸也就由她去了。 雁鸣走后，她就一个人在屋里琢磨李妈妈的事。 这几日通过雁鸣，她已经了解了李妈妈的大致情况。 李妈妈当年是举家逃难出来的，居无定所，又没有钱吃饭请大夫，丈夫和小女儿相继因病走了，只剩下她和儿子相依为命。 为了养活儿子，她才投靠了沈家。人也算勤快利索，沈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很是信任她。临终前，甚至将卖身契还给了她，让她们母子去留随意。 她也十分感恩，自己仍然留在沈家，只让儿子自己出去谋生，如今就在沈府的后街上开了一个小作坊，替人打制金银首饰。 沈老夫人在时，李妈妈虽然也欺下媚上，但并不敢太过分，后来沈夫人掌家，她年纪大了，又失了势，被安排到沈芸她们母女这里来，她又不敢在沈夫人面前发作，只是心里十分不忿。 再加上她的儿子不顾她的反对，娶了一个她看不上的女子为妻，婚后几年都没有生育。她每每要儿子休了再娶，或是纳个好生养的做妾，无奈她儿子就是不同意。气的她在家里也呆不住，便越发的放纵胡为了。 在沈府偷奸耍滑，欺负雁鸣这些小丫环，在外不着家，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聚众赌钱。 哪怕她如今已经孙子、孙女齐全了，也仍放不下心里的怨气，改不了习性，每日混过一天是一天，全然不管家里的事。 她的儿子劝说过无数次，每次都是钱给了，人就没影了。久而久之也生气不理她了，只供她吃喝，一个铜板都不给，她就只能变着法儿弄钱，和程姨娘等人借，借着借着，见程姨娘好说话，就开始偷拿东西出去典当了。 现如今，沈芸身边已经被她搜刮干净，就剩手腕上的两个镯子了。 沈芸越想越生气，怎么让她把东西吐出来呢？ 她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 就在她想的入神的时候，沈夫人身边的秋霞突然来了。手里提着一包东西，说是沈夫人送的银耳、燕窝，让她每日让厨房做了吃，好好补补身子。说完放下东西就走了。 沈芸道了谢，并坚持将人送了出来。回头往夏姨娘的住处看了一眼，见夏姨娘果然站在廊前，脸上笑里寒酸，见她望过去，转身摔帘子进屋了。 沈芸觉得有些可笑，真是沈夫人随便给个钩，夏姨娘都争着抢着往上凑。 如果这会自己把东西拿给夏姨娘，不知道她是会扔自己脸上，还是嘴里说着不要，手上却不放开地收下呢？ 沈芸摇了摇头，将这种恶趣味丢到脑后。 雁鸣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脸上笑盈盈的，问题显然解决的不错。 “可算我去的及时，那个公子身边的小厮果然有问润秋她们，说一早有人闯了进去，问她们是不是认识。”雁鸣进屋后主动交代道，“润秋先前没有猜着是小姐你，只当是哪个新来的小丫环贪玩不懂事，还说得空要和夫人说一声呢。 我说是小姐不知道才进去的，她还不相信呢，说小姐你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过她答应我不给夫人说了。” “多亏她了，哪日碰到了我再谢她。”沈芸听了对润秋的印象好了不少。 “我已经谢过了。人家都说润秋难相处，其实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还让我和小姐说，近日在夫人跟前小心些，最好不要出什么差错。 听说当日夫人以为小姐去了，还没来看个究竟，就让身边的周妈妈买办棺材什么的去了，回来后听说小姐好好的，又不能退回去，只能让人悄声抬到荒郊野地去，一把火给烧了。 夫人虽然面上不说，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小姐你还是当心些为好。” “……”沈芸完全没有想到，沈夫人的办事效率竟然如此的高，或者说是如此的迫不及待？“润秋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那是，她可比我聪明多了，她针线活是极好的，如今又伺候着贵客，许多人去找她说话，消息自然比我们灵通多了。” “那……你觉得如果我有事要她帮忙的话，她能帮我吗？” “小姐有什么事，我不能去办吗？” “恐怕你还真办不了。我仔细说给你听，你帮我去问问润秋好不好？” 沈芸将如何让李妈妈还东西的计划都说了，雁鸣开始还有些犹豫，见沈芸十分有把握的样子，就点了点头，打算等晚上再去找润秋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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