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菱得意洋洋的神情上,沈芸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沈菱的确很聪明,仅仅靠着她送沈宁的荷包,就琢磨出来编法了,还迫不及待地拿来向她炫耀。 她送沈宁的是一个桃红配杏粉的四角花瓣状荷包,整体都是丝线编成的,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而沈菱腰间的那个,样式虽是四角花瓣状,整体要比她编的花哨上许多,荷包的颜色换成了玫红配柳绿,边缘还压了一圈金线,每个角上还缀了一颗珍珠,华丽无比。 即便对她们算计自己感到很生气,可沈芸也不得不承认,有钱真的很好,若她有那么多金线珠宝,也乐意像沈兰那么做。 只可惜她目前算是沈府最穷酸的小姐,看看其他三个姐妹的穿戴,再看看她自己,不要说沈宁和沈菱了,就是夏姨娘养的沈兰,也比她好上不少。 垂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沈芸忍不住心酸地叹了口气。 “大哥,你看我这个荷包怎么样?”见沈芸垂首不语,以为她是被自己比下去了,沈菱故意举起荷包向沈煜道。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花哨了,也就你们女孩子喜欢。”沈煜并不怎么欣赏。 “哼,我就是喜欢花哨的,又没说要给你!”沈菱不满地回了一句,转身向沈宁道:“我就说没什么难度吧,才两天我就编好了,有人还硬是拖了三天才给你,分明是不把大姐你放在心上。” “菱儿你!”沈宁闻言内疚地看了沈芸一眼,见沈芸仍旧低着头,对沈菱的话恍若未闻一般,只当她是生气了,不想理会她们,不由脸上一红,低声呵斥沈菱道:“三妹妹大病初愈,替我们编这些就够劳神的了,你不知体谅也就罢了,还在这里乱说话,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好了,不就是一个小物件么,也值得你们争吵,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小孩子气。”沈夫人嗔怪地看了沈菱一眼,“你也是个执拗的,好好的针线不做,倒舍得花心思在这些旁门小道上,连眼都熬红了。” “娘!”见沈夫人如此明显地偏向沈菱,沈宁都要替沈芸感到不公了。 沈夫人不以为意,先让沈煜、沈越兄弟二人出去了,这才看向沈宁说道:“宁儿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够有主见。你三妹妹有这样的巧心思,我自然也是欢喜的,可编绳打络子哪里是大家小姐该做的活计,针线女红才是正道,我刚才的话难道有错? 作为长姐,你该替我分忧,好好教导妹妹们才是,怎么能这么庇护她们,若是因此荒废了女红,耽误了你妹妹的终身,日后你怕是要落埋怨的。” “是,娘的话我记下了,日后我定当以身作则。”沈菱面带羞愧地应道。 “芸儿你可也听见了?”沈夫人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芸。 “听见了。”沈芸略微欠身,“只是芸儿向来愚笨,针线女红不及姐姐们万一,还望娘多多见谅,日后也定是不敢有所怨言的。” “你才多大,就这般自暴自弃,岂不是辜负了老爷的一番期待?”见她这般不知上进,又想到沈父对她格外上心,沈夫人嘴上规劝着,心里却是一阵冷笑,真是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到底是烂泥扶不上墙!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正是怕日后让爹和娘失望,才这般坦诚,有姐姐们珠玉在前就够了,我哪里能和姐姐们比呢。”沈芸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她才不会让沈夫人牵着鼻子走。描样绣花的事她压根没兴趣,让她放弃自己编结艺的长处,去和沈菱她们比绣花,她只有被踩在脚底下嘲讽的份。 这里除了她,谁还会编这么多的结艺呢,所谓“物以稀为贵”,她就不信别人会因为这个看不起她。至少沈煜、沈越和那个越王世子李翊都没有。 因此她也不打算和沈夫人虚与委蛇,省得以后自取其辱。 她这么自甘堕落,正中沈夫人下怀,哪里会真心管教她,不咸不淡地又劝勉了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娘,你看她,莫不是疯了,如今连你都不放在眼里了!”沈芸一出门,沈菱就挨到沈夫人身边坐下,忿忿不平地道。 “傻孩子,你和她置什么气。”沈夫人用帕子抚了抚沈菱发红的眼角,亲昵地道,“她若是一直这么疯下去,咱们才真的安心呢。” “我不明白,再这样下去,她还不骑到我们头上去呀。我可受不了她在我面前大摇大摆的模样,还是以前那样的胆小鬼更顺眼些。”沈菱依旧嘀咕着。 “你呀,眼皮子太浅,又沉不住气,若是不改改,往后有你吃亏的时候。”沈夫人有些无奈。 她的两个女儿,长相都只算得上周正,为了让她们以后有个好归宿,她是绞尽了脑筋,大女儿沈宁喜欢读书,颇有才气,只是心肠太软太善,不是个能主事的性格,小女儿沈菱人机灵,口齿也伶俐,就是还不够有心计。 “不是还有娘在吗?我才不要活得那么憋屈呢!”沈菱撒娇道。 沈夫人将她揽进怀里,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儿,心里自我劝慰道:两人还小,她会竭尽全力让她们一生顺遂的。 沈芸回去后,立马又让雁鸣替她买了不少丝线,接连编了好几个比较复杂的样式,孔雀开屏、团锦冰花、蝶恋花……。每次去请安时,都换个花样戴在身上,气得沈菱直冲她咬牙瞪眼睛,却又无可奈何。 至于李翊要的香囊,沈芸编了一个百花结的彩球,托沈煜捎带过去,也并没有再提及出门的事,原本她也没怎么抱希望。 四月中旬,园子里的紫藤萝花开正盛。 这日入夜,沈夫人一面服侍沈父歇息,一面说着话。 “自打巡视回来,老爷就没好好歇歇过,州府里近日很是不太平吗?”沈父每次都回内宅的很晚,而且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 “让夫人忧心了。”沈父除了外衫,抬脚躺到床上,“府中并无大事,只是……” “只是什么?”见沈父似有难言之隐,沈夫人关心道。 “也没什么。”沈父叹了口气,又怕沈夫人多心,迟疑片刻,才接着说道:“月初二哥回京复命,途经陈州,煜儿还前去探望过,不知二哥有没有对煜儿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素来不喜与侯府来往,煜儿只是想念舅舅,陈州又与明州毗邻,只说是我让他去探望探望的,他一个小孩子,我二哥怎么会同他说什么。”沈夫人心里一紧,生怕惹出什么事端。 “无事,夫人不必担忧,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沈父摆摆手。 “老爷想知道些什么,不妨说来我听听,我去封书信问问二哥便是了。” “不必了。”沈父一听便眉头紧锁,“我在外巡视时,听闻西南边境的夷人又来作乱,边民已经开始逃散,怎么这个关头,身为主帅的二哥不在阵前御敌,反倒急着要进京去?” “这……皇帝下旨召回,二哥也不敢抗命,想来朝廷另有安排吧。”沈夫人下意识为自家兄长开脱道。 “朝廷的安排?”沈父哂笑道,“若真有安排,百姓何至于流离失所。明州离边境并不算远,再过些时日有没有流民出现,就知道朝廷下的是哪盘棋了。” “但愿一切太平。”怕再说下去气氛只会越来越僵,沈夫人强笑着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还有一事要与老爷商量。今日上午,越王妃派人来传话,说是听世子说咱们花园里紫藤萝开得好,近日想带着家眷来观赏,不知老爷近日可有什么安排?”花园在内宅和外宅处都有门,平日沈父也会在园子里待客,所以总会为了避嫌关上其中一处的门。 “夫人看着安排就好,我这几日都在府中办案,不会到园子里去。”沈父不怎么在意。 “那我就放心安排了。”沈夫人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还有一事要说与老爷知道,越王妃特意提出,赏花时想见见三丫头。” “芸儿?”沈父也有些诧异,越王妃昔日未出阁时,与沈夫人是旧交,如今两人皆远离京城,更显亲厚,所以王妃来府中叙旧并不是什么奇怪事,只是除了沈夫人生的子女,从未让庶女面见过,怎么会突然指名要见沈芸呢? “是的,我也有些纳闷。我想着芸儿和兰儿年纪还小,又怕生,往日并未让她们出来见客,不知道王妃是从哪里听说芸儿的。” “来传话的人怎么说?” “我问过了,只说也不知道内情。” “那芸儿那边呢?” “我也问了,她也说不知道。” “这便奇了。”沈父也没了头绪。 “我说句话,老爷别恼。”沈夫人想了想道,“芸儿如今性情乖张,我是拿不准她说的是真是假,不若老爷明日得空再问问她,若不是她……”沈夫人还是怀疑沈芸不安分,四处招惹是非。 “罢了,王妃想见就见吧,她一个小丫头,整日都在家里,能惹出什么事情来,夫人也不要太过介怀。”见她提沈芸,沈父有些烦躁。 “老爷既这么说,我也就不在意了。”掩饰掉眼中的失望,沈夫人婉声道。 “既是王妃召见,顺便替她们姐妹添几件首饰、衣物吧,总不好太过失礼。”临睡前,沈父又嘱咐了一句。 “这些不用老爷操心,我已经让人准备了。”背对着沈父,沈夫人眼神中具是冷意。说的是替她们姐妹添东西,心里还不是偏着沈芸的,她的女儿哪里少过什么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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