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点,太阳依依不舍地下山了,楚未才想起自己有个手机。出门之前还在和禾苗苗炫耀这几天的菜单,一路上不好意思看手机,现在一打开果然收到了无数短信轰炸。何苗苗开始还嚷嚷再不回就要报警了,听楚未说完他们这一天跟约会似的行程,连要字都去了,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呼叫这里有流氓。千叮万嘱了半天,楚未还是觉得她是想太多了。 出去买菜不是很正常的么?买完了顺便走走也只是为了不在家里说尴尬话题嘛。至于为什么两个人非得都呆在客厅里,孤男寡女几个小时那当然是因为热的了。 两间卧室都是偏南的房子,在这个日照时间为早六点到晚八点的地方,可以说是在屋子里都得涂防晒油。而客厅有着窗户、天窗的自然通风效果,大窗又是东向,地上没有那么许多吸热的家具,在有太阳的日子里简直是个避暑胜地。也是楚未唯一可以安稳地抱着电脑而不是想把它砸了的地方。 楚未想想自己每次去同学的宿舍或者公寓,他们的室友貌似比现在和王一冬的相处模式有过之而不及,定多就是有些生活习惯差异,所以大多不会一起吃饭。何苗苗还是太过担心了。 不管是不是操心过度,这种分分钟能让何苗苗报警的行为倒是没再出现过。第二天早饭的时候,王一冬就征求了楚未的意见,说既然她都跟着去过这附近的超市了,能不能两个人分开一人一次地购物。楚未答应了,而那以后,又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再没有在饭桌外见面交谈了。 新学期开始,楚未还有几门专业课、两个实习要完成。课程安排的很广,交叉学科,什么都要接触一下,讲座、上课、实习其实都是为后面找毕业题目做铺垫的。认识的人多了,知道的课题多了,才会明白自己对什么感兴趣,什么不感兴趣。而实习、论文的指导老师又对后面博士的申请有着很关键的作用。 这些道理,虽然师兄师姐们都耳提面命地说过很多次,但老实说,没经历过的人,总是会有些懵懵懂懂的,或者说有点儿傻。楚未的第一个实习大概就是稀里糊涂地浪费掉了。 所里有着规定,实习要有至少一个在大学本校区的院系完成。当初搜索了一圈,不知道怎么着她就看上了一个大教授手下的小组长了。几轮邮件下去,她和班里的另一个同学安一起开始。题目嘛,是研究某种纳米粒子对生物体的影响。听着是个很前言、很高端的新兴课题。可待到开始,楚未和安被扔到某破旧不堪的细胞培养室,每人手里分给了一个小玻璃瓶,里面一坨黑黑的粉末时,她就知道,又被坑了。 在很久以前她考大学那年,就有学生物找不到工作的说法,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她也就学了物理,到了硕士才往交叉学科发展。一路走下来就发现,并不是生物没有前途,而是想把一个东西搞明白,化学反应,物理反应,不过分分钟个把月也就能看到个结果,这要搁一个生物体上,那就是几年几十年的没止境地重复劳动。听过的不少报告,教授都会以这是某个博士生做的开头,或者,课题开的不好,这个博士生就被我给毁了为结尾。生物、医药等等的研究往往是循序渐进,一个一个硕士博士的论文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前推。一个完整的蛋白表达回录,运气不好可能得耗上一个组好几代人的努力。也因着这样,一些最新发明的东西,比如纳米粒子,比如量子点,比如各种奇怪的磁化物,发明他的人总还想着怎么卖,而不会想到去看他是不是造成什么生物系统的病变或者对环境造成破坏。而想去查证的人,又没有钱。设备也许是有的,材料费也许有,可这种耗时长,变数多的项目是很难申请到好的资金来支持的。 说到底,缺钱的科学家就只能用一张嘴来打天下了。楚未就是被一场精彩绝伦的报告给骗来的。打着新的《寂静的春天》的名义,小组长当时在讲台上吹的要有多天花乱坠,现在这实验室就有多简陋。 不过也不是全然是坏事,作为一个常年缺钱的科学家,这位小组长很珍惜每个学生的实验结果,给他们演示各个实验倒是尽心竭力,对于实验的记录和结果分析也是每周都要谈一两次。安和楚未用的细胞一样,就是纳米材料不同,所以一起商量着做实验,还有空聊聊天,很是惬意。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个破实验室离食堂走路2分钟。对于一般大学学生可能不算什么,可对于教室建在生物园区,得坐车4站地才能到食堂的二人,这真是美的不得了。 就这样,有足足一个月,楚未都在折腾着怎么把细胞弄得半死不活,可惜就是看不出多大区别。照旧是某个周日和妈妈视频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始吐槽。 “所以我说了嘛,你老转发的朋友圈都是骗人的!哪儿来的就致癌、那个危险的,我每天拿着显微镜看都看不出来。导师说这项目都开始两年了,也不过能找出那么一两种的影响。骗人的骗人的!” 楚未妈妈是个很讲理的人,“你不要不相信科学,你做不出来就不让人家做出来了?宁可信其有。妈妈不是从小教你要客观地看问题么?你一会儿看我刚刚转发的那篇微博去,女孩子不要瞎熬夜,身体都中毒了。你看你都没有小时候机灵了。” 楚未在第n次劝告妈妈不要瞎看瞎传失败后,两个人随便聊了些别的,其实主要是最近吃什么了。儿行千里母担忧,最开始听说王一冬,妈妈还是相当担心的,可后来听说人家是个学术能力特别强的准博士,北京人,个子又至少一米八,虽然不知道长得什么模样,但也生出了很复杂的心情。大概就是担心女儿的时候,又想把女儿直接嫁了。搁别人家孩子,大学毕业是该操心操心,可惜自家孩子才刚刚20,又没了父亲护着,吃亏都只能吞肚子里。楚未妈妈私下和很多亲戚都说过一圈王一冬的情况,到最后也是决定顺其自然,等女儿开窍了再说。 楚未照着电脑念了一遍下礼拜的菜谱,说到最后,把自己说饿了,把楚未妈妈也说饿了。临近德国的午饭,北京的晚饭,俩人干脆就各自先解决温饱去了。楚未出门看王一冬做饭,而楚未妈妈出门去下馆子…… 这几个礼拜的天气反复得很,在毛衣和短裤之间徘徊了几次,而楚未也算是摸到了一些规律:但凡超过25度,王一冬一定尽全力躲在实验室。一直到第二年的夏天,她才明白,实验室有空调,显微镜的屋子更是恒定20度……这个爱穿衬衫的家伙怕热。 王一冬这个时候正在炖当归羊肉萝卜汤,满屋子浓浓的香气,随着过堂的凉风扩散出去。还好附近没有多少国人,不然这气味也太拉仇恨了,楚未吸吸鼻子,吸了下口水,默默地想着。 他看到楚未,点了下头,“再有半个小时就好。现在有时间么?跟你谈点儿事儿。” “有啊。”经过了这么段时间,楚未也习惯了穿居家服给王一冬看了,现在就套着一只喵老师的睡衣,挞着拖鞋席地而坐。 “家具,怎么样,有什么需要的么?”王一冬万年还是那么件白T恤加裤子的打扮,也隔着楚未两米坐下。 “我都忘了。其实没有家具还是挺好的啊,要不就不买了吧。”王一冬不在的时候,楚未没少抱着大王在空旷的客厅玩儿滚筒游戏,一人一猫滚的不亦乐乎地很,要是填了家具怎么都不可能玩儿了。 “好。那我一会儿去储藏室把那两块儿羊毛地毯拿出来。你要觉得地上冷就坐地毯。”王一冬看她点点头,就继续说,“还有个事儿,你要有空,能不能试着做菜单?” “是指跟你之前给我发的邮件的那种么?”只要不是做菜就成,楚未想。 “嗯,基本我平常做的这一个月都做了一圈了。你开始的时候可以按照我每天的那个搭配走,这样买菜方便点儿。后面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往上加,能搜的到菜谱的就可以。” “你是要开深夜食堂么?”楚未笑着说。 “深夜食堂是什么?” 开玩笑最怕没听过梗的了,楚未感觉切换回刚刚的话题,一口应承下来。 “谢了,这样脑子能腾出来干点儿别的。”虽然王一冬平时很少露出疲惫的神情,但楚未这一段也是见识到了他这个工作狂了,让人家做饭已经是很耽误时间了,还要让人家想菜色,更是不好意思。 她的初衷是很好的,希望自己能帮王一冬减轻些负担。可是,直到几个月以后,楚未才知道,超级大懒鬼王某人腾出来的脑子,都是在琢磨怎么自家大王做营养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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