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冬的豆腐脑做的其实很是敷衍,超市的内酯豆腐用微波炉蒸腾上一会儿去了腥气,再加上昨天火锅料的一堆七七八八和一包咸菜假装是冬菜,他还随意抻了点儿面做了几根丑丑的油条。但楚未从家里回来快俩月,正是无比思念传统早餐的时候,也就不介意那么多了,吃的挺开心。 饭后,她帮着王一冬处理油锅,擦着灶台,想起他昨天的问题,突然有些反应过来了。问道“你是觉得我现在做实习的那个实验室很差么?其实呆了一个月,我觉得还好啊。设备虽然旧了点儿,但都还能用。” “可能在马普所呆久了,被惯坏了吧。就呆一俩月的事儿,开心就好。”王一冬把油倒了马桶,拿着锅回来。 “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就一两个月啊。安德瑞,就是现在带我们那个,还说希望我硕士论文也在那里做。我跟他说考虑一下。听说这边的所都不给什么硕士论文题目。要是不行可能还是得去大学那里。就是不知道做这个题目,以后怎么找博士职位。”楚未这段时间和安都照着流程走,进度一拍都不满,结果就被小组长抛了橄榄枝。虽然不是受宠若惊吧,但不知道对这个备胎做什么了。 “还好吧。我也就去年带过一次硕士论文。但像我们组每年都招几个的,隔壁几个组我看每年也有一堆新学生。”王一冬顿了一下,“至于纳米那里,你要不是特别喜欢,以后博士不想做那个方向的话,倒不如直接拒绝了。” “呃,那个。要怎么说啊?我不太会。”其实是没什么机会自己拒绝。楚未一路也没什么求职面试的机会,无论是本科跟组搞科研或者申请硕士,都是认准了一个申请了就上了。还因此被妈妈训过好多次,说太冲动,太冒险。至于恋爱方面,因为年纪太小,桃花往往刚探个头就被宿舍的大姐姐环绕着挡回去了。花骨朵儿都没看到一个。到了德国以后才慢慢有机会跟着按门铃的人说不。 王一冬想了想,“谢谢他的邀请,但考虑了一下,还是希望做某某方向,这里你自己填。都到了小组长了,被拒绝的应该都习惯了。” “不是应该拒绝别人更多么?”楚未没明白。 “不是。”王一冬也没打算让她明白。 俩人进行不下去这奇怪的对话了。楚未等待了10秒也没听到更多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问,索性表示,“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嗯,都这样儿。”王一冬擦擦手,去把桌子收起来。然后很干脆地跪坐下来,抱着大王捋毛。 楚未觉得王叔叔的多说话会拉肚子病又犯了,只能一点儿一点儿地问,“那你当时怎么选的?看课题是不是喜欢,还要考虑后面的就业或者市场前景么?还是看教授的资金或者声望?” 王一冬抬起头看着,表情难得地认真,“我做选择的时候一向靠的是感性不是理性。要做一辈子的,若不是第一眼就看上了,也没什么意思做下去不是?”不过一舜,他嘴角又露了一丝戏谑的微笑,脸上再度恢复了懒洋洋。“当然资金、人脉、前景什么的也是很重要。但如果真心喜欢,这些条件也可以适当地放宽一些。不是太差的就可以。” “好吧。我也确实没有多喜欢现在的课题。后面还有几场答辩,我再去听听看看吧。”楚未道了声谢,就回房写报告去了。 她错过了,王一冬轻轻的那声笑和随之而来的叹。 实习结束还得做个报告,口头和纸质两种。一两个月,虽说做不出什么正经科学贡献,但好歹也是产生了不少数据。不过说到底,也就是为了个实习成绩。 这样子到了十一月,楚未和安一起做了个综合口头报告,拿了个1.0的好成绩,开心之余顺手拒绝了那边硕士课题的邀请,马不停蹄地进了下一个组。 努曼教授的组在生物园区这边的研究所里,是个很大的组,和之前被发配的小屋子不一样,这个大组站着研究所的一层楼,实习、毕设的学生能塞满一个办公室。菲利斯.杜德曼是楚未这俩月的导师,简单地带她遛了一圈,认了一遍人就花了半个小时。 光镊这几年在生物里用的算是比较多了,简单地说就是用一束激光产生一个特定的力,将小分子夹住,然后对小分子所在的细胞一类的揉来揉去,然后看光镊反馈的数据来判断细胞的一些属性。好吧再简单点儿说,《天龙八部》的电视剧里,萧大侠在少林大会上使得一手擒龙手,凌空用内力吸住阿紫。激光的作用也差不多是这样,若是阿紫顺手拖个石头什么的,那萧大侠脑袋上的汗大概就能体现出石头有多重了,反馈大概就是这样的。 楚未上课的时候是没少上理论课程,可真到入了组,还是不可避免地先被扔了15、6篇从光镊理论到细胞流体数据分析的经典论文,外加一堆组里共享的matlab程序和两个imagej插件。比之前那个只需要用excel的实习真是难度直接上了一个挡。第一个礼拜,直接上手做实验,也很正常地,什么都没做出来,小脸儿苦的不成样子。 不过也许是失之东隅,这天上课的时候,碰到王一冬老板,她上前自我介绍一番,问第三个实习的事情,很顺利地就约到了教授的时间。他说有题目,可以下礼拜聊一聊做什么。 到了大概两年以后,楚未才知道,这些教授之所以愿意给她个机会,其实也只是因为她成绩看着不错而已。德国教授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考试系统过于自信还是实在没有时间去一对一地观察学生了,初选的时候比国内还要看分数、学校还有背景。当然这个时候没有背景的楚未只能靠着成绩单抢地盘了。 王一冬老板克尔克教授也是挺厉害的一个人物,楚未上过他的两门课,也听过他的学生讲过好多讲座。教授不过40岁出头,却在马普所和旁边的生物中心各有一个实验室,设备既新又贵,楚未的同学里有两个申请都没有回音。 走了狗屎运的她这个时候坐在克尔克的办公室,对方十分友善地看着她的成绩单,来了个20分钟左右的面试,就很满意地开始介绍了自己手底下的几个方向。其中有两个博士后需要找硕士帮忙。他们可以提供每周20小时的学生合同,但前提条件是楚未要在他们组做2个月的实习,没钱的,双方都满意才能继续做。 楚未这个时候实在想不起来王一冬的建议了,她就知道,她为钱心动了。 爸爸有句老话,不会抓机会的都是傻X,楚未心里把这句话美化过,不过不太成功。无论如何,她立马就答应了。克尔克教授带她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整好抓到了路过的王一冬。教授很开心地介绍楚未给他,说这是1月开始实习的Wei。 王一冬看着楚未,挑了下左眉,苦笑一声,用英语回教授“我认识她,她是我的小室友。” 克尔克教授明显听过她的样子,哦了一声,说句还挺巧,就继续带着楚未转了一圈,献宝似的把自己组里的两台百万级显微镜炫耀了一通,那语调,楚未觉得王一冬是不是就是复制粘贴他的啊。介绍到最后,教授提到第三台马上也要开始建,就是Don要做的。 在国外听中国人名字是相当不容易分辨出来的,不过好在刚刚他们就见了一个人,这个很奇葩的发音大概也就只能是说王一冬了吧。 后面克尔克教授又带她认了一些人,最后把她留在一个叫苏瑟的博士后那里就走了。苏瑟手下有个用超分辨显微镜研究驱动蛋白的课题,楚未以前也听过她的讲座,最近光学的文章看的又多了许多,苏瑟介绍一些东西她倒也能提出一些小疑问来,整体让苏瑟也很满意。两个人交换了邮件,再敲定了实习开始的具体时间、步骤就愉快地散场了。 楚未觉得走之前还是得跟王一冬打个招呼,可是又不能在这里打电话给他吧,就问了苏瑟他办公室的位置,自己过去。那是一间大的实验室,在每个实验台的末端有几个办公桌。楚未看了半天,每张桌子都是乱糟糟的,也没有看到王一冬。于是她找实验台边的一个学生装扮的小哥打听了一下,“我找一冬,你在他哪儿么?” “他买咖啡去了,说马上回来,你先等一下。”小哥回了她,手上也没停。 楚未等了5分钟,又环视了一圈,还是没找到符合王一冬风格的干净桌子。不过很快王一冬自己就回来了,拿着传说中实验室里不许带进来的咖啡,嘴里叼着个据说实验室里不许吃的饼干,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谈完了?”一口一口地啃完剩下的饼干,他把咖啡放在桌子上,随便抽了张纸擦擦手,然后拉开一个位置上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的位置上有一堆脏兮兮的杯子,散落的文件夹,一堆不知道什么鬼画符的草稿纸,还莫名其妙地有个手掌大小的皮卡丘的手办。楚未可以保证这是这屋子里最乱的桌子……大约和克尔克教授的那堆满文献、毕业论文、乱七八糟申请表的有的拼。“嗯,一月开始实习,如果合适的话,三月开始硕士课题,跟着苏瑟做。” 王一冬略问了几句是不是他知道的哪个哪个课题,楚未一遍补充着,一遍继续瞪着他桌子上这乱糟糟的一堆,大概是希望瞪着瞪着这杯子废纸就能自己长出翅膀把自己收拾了吧。 王一冬问完了,倒也注意到她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了,挠了挠头,“平时有点儿忙,偶尔才收拾一下。”说完也没有任何整理的意思,反倒是看了下表,问“没别的事儿了吧,要回家么?” 楚未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反应慢了一拍才点点头。 王一冬一口闷了咖啡,然后,让它和它的脏兄弟们团了聚,就装了电脑,起身准备和楚未一起走。走的时候还不忘和用眼角偷窥了他们半天的德国小哥介绍了一下楚未,以室友的身份。 那天晚上,楚未的电脑增加了十几条搜索记录,【什么事双重人格】、【精神分裂有什么症状】…… 当然,王一冬并不是有什么大毛病,他只是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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