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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盘算着路程,在望道山附近的徐水河与屏刑他们分开。唤屏刑停下马车,嘱咐了骆眠几句,小少年却沉默不语。    觉不对劲,我回身多问了一句。骆眠抚着在他腿上打盹的小白虎,道:“秋秋还小,我照看不来。师姐带我们一同去?”    我佯着未见骆眠的不舍,摸摸他的脑袋塞过一袋辟谷丹,“秋秋皮实得很,一日长得比一日快。定时喂着,别让它乱跑就行。”    一来怕骆眠回望道山触景伤心,二是他跟着屏刑安全些。我尚不知这一路是否凶险。事不宜迟,早日回望道山看看,兴许还有些线索。    我还寻思着回来时转道缪城,好一尝念了许久的小哥煎饼:“乖,等师姐回来,给你捎个缪城煎饼吃。”    骆眠低头不语。    “姑娘若不急,再等等?”屏刑一反常态,好言劝道,“待我见过故人,送姑娘一程也不迟。”    罗岑裳冷哼一声:“人家要走,留她做甚?”鞭子重重放下,她信誓旦旦,“骆小兄弟别怕,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我哭笑不得,骆眠委委屈屈,自己倒像极了不要孩子的狠心娘。    我心里一时也舍不得骆眠。唯怕没有我的照看,他双目不便受了旁人欺负。思来想去,再扭捏反而耽误了行程。心又软了一次,我窘迫地坐回马车:“好,我再等等。”    屏刑不多言语操纵马车飞起,罗岑裳嘟囔“婆婆妈妈”。    我摸摸小老虎秋秋叹息,同骆眠相处久了,自己不复当初果断潇洒。回头看骆眠嘴角微微翘起,我又心甘情愿觉得孩子开心就好。    马车停下时,我揭起布帘,威严壮丽的两座石狮坐落于暗红的府门前,高大的牌匾书写两个大字——崔府。    入夜,灯火通明。屏刑扣三扣门环,他白衣背剑仙气飘飘。长相伶俐的家仆探出头,他的朦胧睡眼落在屏刑身上,立即打了一个激灵。    屏刑自报身份,家仆连忙唤人去通报家主,他一脸敬畏地迎人进府:“我家老爷吩咐过,仙人来访定要好生招待。”    一干众人围着精神抖擞的银发老人前来,崔府老太爷再三看屏刑的面貌,他深情激动吐出几个字:“屏大哥,这么多年你竟是一点也没变。”    崔府老太爷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灼灼,颇为热切。    屏刑眼中有经历万千的淡然:“一晃多年,你可安好?”他面貌年轻,却有无人敢轻视的气势。    崔老太爷连声说好,他一时兴起像孩童般拉着屏刑边叙起了旧。    屏刑顺从听崔老太爷说起,家中的长辈纷纷故去,如何亲送小妹嫁往他乡。一人背井离乡成家立业,待斑白爬满鬓角,儿女承欢膝下。    忽有一日深感年过半百,思念起儿时玩伴。崔老太爷试着托人寄信一封,不曾想屏刑会亲自上门。    “人年纪越大,眼前事常忘个一干二净,儿时的事反记得越清。”崔老太爷激动得满眼通红,只望着屏刑道:“你可记得我们一同摸鱼的河,偷摘过奎老头护得最紧的桑叶,恩师他老人家在树下教我们念书识字,师娘盛来的四果汤又凉又甜?”    屏刑一一应着,目光逐渐柔和。崔老太爷说了许多,最后长叹:“物是人非,只有你还是当初模样。”    崔老太爷身旁的中年男子悄声道:“爹,夜已深,不如安排仙人们住下,明日再叙?”    “让大哥见笑了,这是犬子知羡。”崔老爷擦拭双目,他对中年男子道,“见过你崔世叔,收拾上好的客房,衣行用食万万不可怠慢。”    崔老太爷神情稍显倦怠,崔家人哄忙他早点歇息。屏刑随之劝道,不服软的崔老太爷才让下人搀扶着回房。    崔家中年男子崔知献恭敬道:“多谢仙人。”屏刑微微颔首:“不必客气。”    崔知献衣着华贵,气质儒雅,颇有神似崔老爷的姿态。他一一领着家中的小辈见过屏刑,屏刑也像个远道而来的长辈,夸上两句赠些福气之物。    我见此情形,不觉有趣。忽有些明白修道人脱离俗家后,甚少再牵挂人间俗事。凡人一世不过百年,修道一闭关就是几十上百载。一切不过匆匆过客。屏刑眼中稍有的动容,仍让我觉得唏嘘。    下人说房间妥当,崔知献客气请我们休息,百无聊赖的罗岑裳即刻转身,我点个头也紧跟丫鬟们走。    偶有崔家人的目光落在骆眠身上,不论蕴含何种情绪,皆让我如芒在背。明知骆眠不输旁人,我偏受不得旁人的惊讶或同情。    挪开房里容易绊脚的用具,我哄骆眠入睡。秋秋灵动的眼转了转,乖巧地依在骆眠枕边。    “师姐还修剑道吗?”骆眠不显困意,偏过头问道。    我嚼着薄荷味的辟谷丹解乏,摇头:“修剑道,需摒弃七情六欲,历尽五番雷劫,也不一定能飞神仙界。我如今没那天赋。”    “道法万千,师姐何不试试他法?”骆眠执着道。    我想了想,不得不坦诚:“师姐并无心长生之道。”    骆眠顿了顿:“世人皆慕长生,为何独师姐不想?”    作为死的不能再死的女鬼,我无话可说。    ……    残雪挂枝头,一声碎响,我闻声望去。    罗岑裳盘腿坐在屋檐上,呆呆地望着漆黑的月色。    “罗姑娘,”我后退几步压低声音喊道,“天冷地冻,不如回房坐坐。”    罗岑裳瞥了我一眼,起身利落跳下:“你叫我?”她面色白皙,红衣单薄,看起来就像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    “姑娘在看什么?”我尴尬笑道:“我有事想讨教一二。”    罗岑裳沉着脸:“看看有没魔族的踪迹。你想问什么?”    我照常夸小姑娘厉害,厚着脸皮拉她进房:“那日的小和尚究竟做了何恶事?”    罗岑裳坐在椅子上,不以为然抱着怀里的鞭子:“我途径一小村,村民接二连三重病不治。不像前来的县官所言是疫病蔓延,黑暗魔气充斥整个村庄。妖僧遭村人供奉,却满身魔气。我亲见他吸食小孩的魂魄,自不可袖手旁观。一路追他,没想到还是让他逃脱。”    “亲眼所见?”    罗岑裳嗤之以鼻:“自是如此。我能冤枉他不成?”    我连忙摆手:“只是好奇,魔族吸人魂魄作甚?”    “除了修炼妖术,还能做甚?”罗岑裳睨了我一眼。    我只感叹:“他吸食那么多魂魄。为何还如此弱,让你撵着跑?”    罗岑裳顿时语塞,她眼珠一转冷哼道:“我怎知道,他滑得跟泥鳅似的。你说呢?”    “不知。”埋下重重疑惑,我也没有答案。    罗岑裳憋闷地望着我:“你什么意思?我还能冤枉他不成?”我无辜回视,只觉亲眼所见不一定为真。    罗岑裳神情肃然,她忽一跃而起:“有妖气!”红衣少女推门而出,她纵身飞起离开院落。    而我直跑骆眠房里,拉着他就往大堂投奔而去。方才屏刑同崔知献谈话的地方。    途径花园一汪池塘,没成想反撞上屏刑他们。水塘一层薄冰四分五裂,池中金衣男子墨绿长发四散,他俊美无涛的面容满是悲愤,唇瓣张合却无言语发出。    两相对峙,屏刑剑未出鞘,罗岑裳的红鞭已甩在水中人身侧。    崔家大老爷崔知献勉强扶住池边柳树,高声恳求:“仙人,快快收了这妖孽!”他又对半身浸没水中的金衣男子道,“鱼妖,放过我的女儿,饶你一死。”    凄凉月色映在金衣男子惨白的脸庞,他决绝摇头,眼神凄凉扫过。散发金光的巨大鱼尾破冰而出,甩起铺天冰水。待汽雾散去,一片狼藉的池塘已空荡无影。    罗岑裳的长鞭正缠在屏刑的剑鞘上,她眉目凌厉无双:“你拦我?”    “仙人,不可让鱼妖逃走!”崔知献纵身扑到池边,他双眼装满痛恨,“他掳走我的女儿啊。”    屏刑剑鞘一收,却不急着追:“鱼妖说,你的女儿自愿随他走。你为何苦苦相逼?”    崔知献气得浑身发抖,一扫方才的儒雅镇定:“鱼妖的一面之词如何能信?小女遭他蒙蔽,整整半年不见人影,不知生死!仙人,求你救救小女!”他频频哀求,弯下的身躯仿佛老了许多。    庭院外涌进崔家人皆衣着整齐,不住恳求屏刑大发慈悲。    “事情如何,从头到尾一一道来。”屏刑迎风而立,一脸肃然。    “原来你是救命神仙啊。”罗岑裳冷笑转身收鞭就走。    “发生了何事?水中有妖怪作乱?”骆眠侧过耳朵,满腹疑问。    我看着围在人群中央的屏刑,只觉心绪复杂。这些人分有所求,却并未明说,屏刑得知被蒙在鼓里也没有气恼。儿时同伴相聚泪洒的情景,想起只觉讽刺。    我拉紧骆眠的衣襟口:“冷不冷?这里风大,我们回去说。”    骆眠摇头,随我在一旁听崔府人只言片语,拼凑出半年前的祸事。    天真无邪的崔三小姐不小心落水后性情大变。闭门不出几日,时常半夜一人在花园池边游荡。丫鬟小沅曾见小姐同人身鱼尾的妖怪在相谈甚欢。    崔三小姐矢口否认,崔知献令丫鬟小沅不准再胡言乱语。等他察觉,崔三小姐已让湖中妖骗的鬼迷心窍。终日说不想做人,只想当鱼傲游海中。    崔知献锁起崔三小姐,请来不少高僧名道制服鱼妖,全都无功而返。一次来了位得道仙人,他设下杀阵诛灭鱼妖。    不想逃出房门的崔三小姐破除了道士的阵法,义无反顾跳入水塘。鱼妖抱着浑身鲜血崔三小姐消失在池塘中,再也没出现。    那位年轻道士说鱼妖法力高深,令千金凶多吉少。崔知献不愿认命,再三请求。    道士才说出潜泷山上的高人可能有法子。崔知献想起老父亲说起的儿时好友上了潜泷山修仙。索性以老父之名邀约屏刑。    屏刑确实来了,隐隐气势不同凡人。他们当下不敢多说。如今鱼妖出没作怪,他们只求屏刑出手相助。    崔知献的夫人郁郁寡欢重病在床,崔知献苦苦瞒着消息,只盼知小女儿如今的踪迹。    “崔某别无所求,只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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