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的妖孽? 骤然飘过的话如天雷,惊得我不能动弹。 将呆立的骆眠添护在身后,屏刑丝毫不念旧情地拔剑相向。他长剑如虹,眼神锐利:“薛医修小心,这不是任姑娘,妖孽将她夺舍了。” 屏刑挥下的剑锋气势力重如山,我使尽力气闪身堪堪躲过,锋芒毕露的剑气刮得脸生疼。 浑身发冷盯住地上的剑痕,我气喘吁吁嘴硬道:“我是任心妍,并非夺舍。屏道友可有什么误会?” “是啊,”薛医修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她是我亲自救回的命。遭人夺舍,我不可能没察觉。” 屏刑正直的眼神一凛,威压沉沉落在我的肩头。他语带质问:“休得狡辩,任姑娘命灯已灭,是你占据她的肉身。说!她神魂在哪?” 屏刑再次使出凌厉剑招,我躲之不及。一道黑色的身影挡在面前,寻觅轩身上黑气撞上湛蓝的剑锋,光芒乍亮,铿锵作响。 屏刑怒极反笑的声音传来:“你们是一伙的。当初就不该放过你,竟让你们有可趁之机害了任姑娘!” “不,我没有…”实话在唇边,我却无法道出。亲手搭建的假象摇摇欲坠,不远处骆眠添茫然的脸色让我害怕。 寻觅轩和屏刑招招相对,惊动四方。我无从顾及,仅仅因骆眠细而又弱的唤了一句:“师…姐?” 骆眠脸上的茫然无措让人心疼,他许久未有这般脆弱的神情。我犹犹豫豫走过去,不敢牵小少年的手,只站在他面前勉强笑道:“骆眠,你信我,不会害你的。” 骆眠抬起头,嗫喏动唇。我心怀侥幸正欲靠近,薛医修挡去了骆眠的身影:“骆眠别被迷惑,她不是你的师姐。”她面上揾怒,冰冷无情道:“命灯一灭,神魂不在。你是哪来的孤魂野鬼,胆敢占这人的身躯?” 孤魂野鬼。 如此直白地戳穿身份,我早该丢掉的难堪倏然归位,无所遁形。心中方寸大乱,又压下的一层威压沉的我说不出话。 光辉万剑,从四面八方袭来。肩上一疼,我捂住冒血的伤口,在地上狼狈一滚,道道剑光穷追不舍落下。 “娘亲——”不远处寻觅轩遥遥的唤声,他眼中的急切不似伪。 相遇以来,寻觅轩当真把我视做亲人,一番赤诚。我虽觉荒唐可笑,承担不起连着心中一酸。张了张满是血腥味的口,最终我冲寻觅轩嘶喊道:“你走!我不要你救!” “你们一个都别想逃。”屏刑眉眼冰冷。 若是往常身份暴露,我大可一死逃脱。偏生听见骆眠添慌乱不安的喊声,我恍若看他一人伸出双手摸索,黝黑双眼无处安放。 避无可避,我吞下最后藏起的几颗灵丹,充沛的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疼得眼睛发酸。 “骆眠!过来。”我紧咬牙逆着风势,身形飞快直往薛医修而去,挣扎去寻骆眠的所在。屏刑纵身挡在眼前,剑光凌厉快可劈风,白亮闪过我脸颊、四肢火辣辣的疼。 连骆眠一片衣角都未能碰到,我不由怒道:“我从未害人,你们为何要拦?” “花言巧语,”屏刑灵力浑厚,怒气显然不比我少,“这具身体的主人任心妍,便是你害的第一人。夺舍重生,违背天道。还不速速交出她的肉身?” 我应解释并非害了原身,借尸还魂也是替她完成心愿。远处孤零零的骆眠,他黝黑无神的眼正落在我的身侧。 说出望道山的大师姐早已死去,真正独留骆眠最后一人。怎么忍心? 骆眠出现在薛医修身侧,他局促不安捏住自己衣角,似在“看”我。自私如我,愿他永远都不知道真相,不想看他恨我的目光。 膝盖痛得快裂开,我无力坐下望着茫然的骆眠添,心身俱疲道:“我活着一日,只为查明望道山的真相。师弟信我。” 红色锦盒浮在屏刑面前,他拾出一柄血红短刺。小小的断刺散发令人恐惧的危险力量。我的灵魂随之震荡,无数魂魄遭吞噬的疯狂肆虐穿透身心。 我心肺像扎进一根根刺骨寒针。原身死于穿胸一剑,再次品尝这折磨滋味,片刻呼吸都痛意横生。 骆眠添远远地站着,他不能见到我的遭遇。 我不禁无声苦笑,还好,还好。 “乖乖受死!”屏刑该是让我的笑气着,短刺随他指使再次直直朝我心口飞来。 红光袭来,威胁逼近,我捂住胸口,七窍流血已无力躲开。灵魂战栗不已几欲溃散,昭示身为女鬼无尽虚无的日子,也快走到了头。 “不要伤师姐!”骆眠添大喊道。愕然的我抬不起头,只听见他含着哭音道,“别伤我师姐。” “你在为害死你师姐的人求情?”屏刑怒不可遏。 温热的小身躯扑在我的身上,耳边是骆眠轻声的保证:“我答应过,保护好师姐。” 童言无忌,最是真心。眼泪夺眶而出,我挤出最后的气力,抬头去看骆眠的脸。 屏刑目光沉痛,冰冷的脸庞高不可攀,悬空的短刺再次飞来,红光大放洒满天地。一团冰冷的黑暗围绕而来笼罩我,吞噬周围一切光亮。闭上眼的最后时刻,我只感到后颈上滚烫的水滴。 “娘亲…”寻觅轩沙哑含糊的嗓音在耳畔道,“父王来了。我不能让他见你。你在此处呆住,莫离开,等我回来。” 寻觅轩的父王? 魔尊寻曦! 记忆里恐怖如斯的男人,我冷得浑身寒战。募地睁开眼,我身下垫着干燥的秸秆堆。回忆寻觅轩的嘱咐和那团黑气,想来是他救了我。 空荡的山洞,小土坑里的火苗烧着,缓缓飘起一道灰烟。不见熟悉的小少年,我慌乱爬起,跑出山洞口四处张望。骆眠的小身躯蜷缩在一棵苍翠大树下,他眉头微皱,还好呼吸尚且平稳。 俯身轻推骆眠,他缓缓睁眼呼吸放轻,我手下的小肩膀发僵。见不得骆眠目光无措,我轻轻出声:“师弟别怕,我在这。” 骆眠眨了眨眼没有出声,也不像往常浮起安心的笑。 胸口隐隐的发疼,我闷声咳了几声。 骆眠添往前一步,抬起的双手僵了僵。他偏过脸扶着树干直起身,垂首看不清脸色静了许久。 骆眠仰起脸轻而又轻问道:“那日师门劫难,师姐为何…喊我作‘师妹’?”骆眠添似在生气,眉眼间却忧伤得几欲落泪,“望道山上只有师姐一名女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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