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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紧闭,木窗外挡住了日光泄不进丁点暖意。冰凉冷清的灵堂,没有一丝活人气息。    仔细一看,骆眠怀里布裹露出的两块不成样的木头。木头小像半成人形,尚未刻出鼻眼面容。    留作骆眠的生辰之礼,竟让他自己找了出来。我眼睛一酸,难免遗憾没能雕好木像。    骆眠依着床榻边,无知无觉般坐在冰凉的地面:“大师姐,跟师傅、师兄们都走了。留下骆眠,只有骆眠。” 他头抵着木头小像,汲取最后的温暖,似哭似笑,“连她也是。骗子…还说要替大师姐照顾我。我都不知道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后悔是世上最无用之事,我仍忍不住懊恼终究是错了。    或许最初我不应选上望道山,阴差阳错附身大师姐后,也不该掉以轻心留下破绽。我一孤魂野鬼轻易许下承诺,结果暴露身份凭白让骆眠多伤心了一回。    明知骆眠看不见,我蹲身在他面前,哽着喉咙道:“骆眠,别太气我,我怕你恨我。”    骆眠双眸放空,珍之又重捧着怀中红布包自言自语道:“她应怪我的。”他嗫喏着无血色的唇,像有千言万语最终只道出几句叹息:“她待我好,我舍不得走。只怕一时气急,说了伤人心的话。没想到,老天再没给机会……”     原来骆眠虽气我,也仍记着我的好。骆眠孤身一人不曾落泪,心头却像在汩汩滴血。    再不敢看骆眠的眼,我心中闪过荒唐至极的念头:倒不如他恨我。    自从学会借尸还魂,再舍命死上几回。我竟忘了同寻常人般珍惜性命之重。    那时内丹自爆与黑衣人同归于尽,换得骆眠的一线生机。我如今仍觉划算,只见不得骆眠难过。我本应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至少不应在骆眠面前自爆。    恍然觉得我的所为,反成捅进少年心头的一把利刀。伤筋动骨拔出刀子留下的伤口,不知养上多久方能好?    我错了,却不知如何弥补。心中渺茫长长叹气靠坐在骆眠身旁,我半透明的手揽着他消瘦的肩,佯做往常遮风挡雨。    相处短短两年年,我视骆眠为亲人。如果还能继续下去该有多好?本以为来日方长。未完成任心妍的心愿,还没见骆眠长大成人,如今再也无机会了。    夜半,骆眠扶住床边站起,腿似麻了趔趄一下。他沉默不语,护紧怀里的木像缓缓迈步。    房门拉开,庭院暗色沉沉,薄雪积瓦,结冰的水缸蓄起一汪月辉。看天色入了夜,不知是何时辰。    烛火星点,长廊下骆眠小小的身影踽踽独行。    “可是饿了?厨房应是你右手边。”我跟上骆眠,生怕他绊着摔了,“你去哪?等屏刑回来带你好不好?”    崔家大宅夜里安静无声,也没派人守着灯火。方听见零碎的脚步声走近,我还未高兴有人来,骆眠已缩着小身子躲在红柱后。    我眼看着两仆人提纸灯笼,裹紧衣裳小声说着话。    “今儿天真冷。”    “可不是,大寒呢。”    等人声远去,骆眠脚步不停绕过青墙,踏上陡坡,重重推开一处院门。    清冷的院子寂然无声,厅中暗黑的棺材静静躺着。    我回过神来,骆眠对脚下路这般熟悉,原是来大师姐所在的灵堂。    棺材门尚未合上,年轻女子栖身长长的黑棺材。她一袭清冷白衣,仿若只是沉睡。    骆眠垂首站在棺边,探出的一只手轻巧拉住女子袖边衣角。他不言不语站了许久,空洞的眼神一动不动。    前所未有,每靠近骆眠一分,我的魂体密密麻麻的疼。看他一人枯坐,我的心上像塞进了无数青涩的果子,疼得心口发颤眼酸不已。    实在受不住,我浑浑噩噩转身,只想飘出门外。木棺撞击“扣”的一声,回头一看,骆眠将木像放入馆内,他动起身来居然要一同爬进去。    “别!”我疼得麻木的心狠狠一抖,欲哭无泪道,“你是魔障了么?放你大师姐一人安生行不行?”    拉骆眠的手落了空,我纵身去挡也无济于事。看向空荡荡的院外,我头回嚎了起来:“有没人?屏刑,薛医修,是谁都行,快阻止他啊!”我崩溃得不能自已,甚至想随便找一具肉身杀回来阻止骆眠做傻事。    骆眠趴在棺材边的身子一停,他认真伸手探了探女子的四周。骆眠面无表情的脸上浮起直白遗憾,仿若才发现木棺大小刚好,实在多放不下他一人。    “大师姐。”骆眠站回地上,束手无策的模样满腹委屈。    “你以为还是…小孩子?想死也别在我面前死!”惊吓之余,我气得直哆嗦快呕出血来,连话都说不清,“我要真是你大师姐,定要诈尸跳起来痛揍你一顿!”    骆眠显然听不见我的话。他自顾自思索一番,念念不舍将木像从任心妍身侧收回:“师姐别怕,我陪着你。”他怀抱木像躺在棺边的地上,闭上眼似才安心睡上一觉。    我气冲冲盯住骆眠,许久才憋出句话:“别睡,地上冷。”    骆眠睫毛一动睁开眼,无神的眸子正对上我。惊得我连忙跳开魂魄,缩着脖子望着骆眠。难不成他听到了我的话?    骆眠揉揉冻得发红的耳朵,他坐起身来靠着棺材,小脸正对墨色木板喃喃自语,“师姐,一人是太冷了些。”    早该知道,我没了身躯,骆眠怎可能听见。欣喜片刻熄灭,我气馁地飘到案桌上看烛火忽明忽暗。    漫漫长夜传来不寻常的响声,“嘶——”藏身暗处的蜿蜒蛇尾缠绕房梁之上,探出脑袋的红蛇一双绿眼凶相毕露。    定眼一看,悬出半个身子的红蛇通身黑气弥漫。它动作缓慢爬下圆柱,无声无息接近灵堂中央棺材。    “有蛇…看起来还很毒。”我抖着嗓子躲到骆眠身旁,“骆眠离开这。”红蛇悄然贴上骆眠的衣角,毫无察觉的骆眠头靠木板。    “骆眠,快跑啊!”我顶住惧怕上去就掐蛇的七寸,毫无意外落了空。望着依靠棺材双目微眯的骆眠,我无能无力恨得快喘不上气,“求你了…快躲开。”    红蛇舌信一晃,两粒獠牙寒光闪闪,猛地纵身一扑往小少年的面门。骆眠有所觉地抬头,手中木像一挡狠狠拍开了红蛇。他后退至棺材边上,脸色发白:“什么东西?”    “嘶——”摔到地上的红蛇昂起头,深绿色的紧紧盯住骆眠,似乎随时会暴起出击。    “别跟它斗,你快离开这去找屏刑。这蛇…不一般。”我悬着心细致观察红蛇,它身上不同寻常的黑色气息,像极了那日的偷袭黑衣人。难道那人即使受了伤,也不死心要来害骆眠?    骆眠僵立在原地,他掏出修复过微微发光的金笔,飞快画出几道符咒撒出立于红蛇周围。红蛇烦躁的四处乱转嘶嘶的作响,忽然竟毫不畏惧冲破了符咒,一跃而起扑向了骆眠的胸膛。    “骆眠!”我心神具震扑身去挡。    “噗——”血色四溅,通身浴在纯净白亮的红蛇,它不甘扭动尖叫一声噗呲化作了黑烟,消失得一干二净。骆眠若有所觉抚上泛出光芒的胸口,一道护身符挂在脖颈上微微发光,无声守候。    还好,还好。屏刑为骆眠留下的护身符,当真救了骆眠的命。我庆幸想笑,却挤不出笑容。心神疲惫坐在地上,我后背一阵发凉。    是谁要杀骆眠?若不能找出幕后之人,骆眠将一直处在危险中。    那日的黑衣人究竟是谁?我为迟迟猜不透黑衣人身份而焦躁,望眼整座泗氺城一时难找合适的身躯。有实力同黑衣人对抗,定不能是平凡之人。可留给我的时辰不多,如何才能帮上骆眠他们?    黑衣人扬言道魔尊之子无法护着我们,便无所顾忌地痛下毒手。我自爆内丹致他重伤,临走。黑衣人狠狠地瞪骆眠一眼,似有忌惮地转身逃走了。    后来…是屏刑他们的到来。这次也是趁骆眠落单,气息不凡的红蛇前来偷袭。我盼黑衣人会顾忌屏刑的修为高,起码骆眠此刻尚是安全。    愤恨在胸腔横冲直撞,我再也无法冷静。望着暗沉的夜空,下定了决心。无论用何方法,我都要解决这隐藏的后患。    夜深雾气浮浮到天明,骆眠睁着眼静静枯坐了一晚。我守在他身边回顾这一路经历,如有双无形之手推我们入瓮。    待早上的仆人上门熄灯,让骆眠唬了一跳。风尘仆仆的屏刑赶来,他提剑揪起骆眠:“你想陪任姑娘?”    骆眠愣愣说了一句:“师姐怕冷。”    屏刑长剑入鞘,双手按在骆眠的肩上,他声音如剑辉灼灼,锋芒毕露:“想不想替你师姐报仇?”    骆眠木然的脸色募地一动,他吐出一个字:“想。”    纵然骆眠脸上有了精神,我只想反手把屏刑丢出去。激励骆眠一回事,推他上死路是另回事。可不得不承认,总比看着骆眠躺进棺材一了百了好。    骆眠贴着棺材郑重其事说:“师姐,你等我……”    屏刑递来一柄黑色手杖:“予你防身。”骆眠摸索着双手一拉,木杖间露出两寸锋利剑身,剑鸣幽幽。    “谢屏师兄。”骆眠虽有感伤,微微振作道。    屏刑牵着骆眠出门,边跟他说昨日的收获。薛医修为崔小姐查看过,她身体无恙却陷入沉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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