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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城,无退路。    云城缓缓开启暗红的大门,立于眼前浮动的半透明水波,映出了我们三人的身影。面前纯黑衣裳的少女,额间一片洁白花瓣鲜艳欲滴。她含笑的眼角晕染淡粉,娇俏动人,隐约可见流云绯芳华年纪时回眸一笑的魅惑天成。    面具少年和潘出尘毫不犹豫踏进云城,我不禁慢下脚步,心生退却。水镜中少女的神色像极了还活着的流云绯,妍丽之美夺人心魄。     水波倒影的流云绯嘴角含笑,她忽天真烂漫般飞身扑来,我惊得连连后退,水墙汹涌奔出措不及防将我彻底吞没。    微凉水流轻柔拂过脸庞,留下淡淡的湿意。耳畔喧闹的人声走动,仿佛再次回到久别的平凡世间。    夜色无边,形状各异的五彩灯笼悬挂两旁的高楼,暖意光芒照亮热闹的长长街道。寻常百姓人家笑容满面的来来往往,调皮孩童提着小龙灯笼欢快打闹。    陌生的温暖触上指腹,不过到我膝间的粉衣小姑娘小手轻轻勾住我的指尖,她眨眨眼懵懂问道:“阿姐,是特地来看丞儿的?”    我微微愣怔,只因有片刻,小姑娘流露相似亲近之意,我恍若重遇初见的小骆眠。怀揣满心依赖,令人舍不得丢下的小小存在。望眼四周,无人留意天真小姑娘认错了我。    “你叫丞儿对不对?”潘出尘蹲身与小姑娘搭讪,高大的壮身形若有若无将我挡开。他咧出一口牙,亲切笑道:“你的家人呢?”    “扑咚——”丞儿摇动小小拨浪鼓,她呆呆望住潘出尘,“哥哥真好看,是阿姐说的天上仙人?”她如星双眸随之望来,甜甜笑道,“阿姐快看,有仙人——”    “小小年纪,尽说实话。”潘出尘跟着晃动丞儿的拨浪鼓,“哥哥之美并非仙人,也胜似仙人。不过,她啊可不是你的阿姐。”    丞儿黑白分明的眼似有困惑,她歪着脑袋:“阿姐?”单纯殷切呼唤,让人不忍拒绝。     潘出尘古铜色的皮肤在灯笼下微微发亮,他哀怨地望了我一眼,小声吓唬,“她可是魔界白护法,专抢美男作夫婿,爱吃不听话小孩。让美人哥哥送丞儿回家吧?”    少年一声轻笑,我的目光终舍得从丞儿身上转开。面具少年嘴角含笑春意绵绵,他有意无意擦拭除魔刃:“白护法可知,过云城的规矩?”    他们这般小心,不过防流云绯一时兴起,大开杀戒。我心中无奈,还得配合装腔作势讽刺道:“王公子胆色非凡,敢入魔界闯云城,定有过城妙计。小女子手无寸铁之力,还得仰仗王公子了。”    王公子并不好激怒,他了然一笑轻易窥破心事:“白护法既不知,我们初次一同闯过倒也有趣。”    又是一团软棉花,弹弹弹不出声儿。我无语凝噎,云城向来对魔族大开方便之门。一过云墙,便是人间。此番如此曲折多变,不是流云绯的魔气压制的太干净,便是黄鼠狼传了消息借云城困住我们。    从未见识云城真正危险,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这一张张凡人面孔普通寻常,同先前根本不同,像是刻意蒙蔽流云绯的眼。    繁华夜景下的云城,同人间盛都并无差异。立下誓言五百年未踏入人界的流云绯,听魔尊之命一出魔界就死于非命。不得不感叹命运无常。    “丞儿——”一声轻唤,穿越数百年的而至的熟悉冰冷嗓音。    身体一震,我猛地抬头。灿烂烟花泪洒夜城,人声喜悦欢呼,长身玉立的蓝白衣袍的青年隔绝所有喧嚣,一晃八百载流云绯初见命中解不开的心魔。    心魔?我震惊得说不出话,不知如何是好。修道人为勘破境界,得道成仙。须得日夜与心中爱恨纠葛贪婪欲.望相斗。行差踏错,心魔横生,再难回头。    平静表面下欺瞒许久的真相,才得到片刻肯定。流云绯一直与心魔纠缠,不得解脱。她如何掐算威逼利诱都得不到消息,长年累月咬牙切齿夜不能寐,憎恨到想亲自手刃的负心人就在眼前。    蓝袍青年举步走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一如当年动摇流云绯的心神。只这次全无缠绵羞怯的爱意,唯有彻骨毁灭的仇恨之心。我紧咬后牙废了老大力气,才没让身躯内汹涌翻腾的滔天杀意爆发。    时微澜脚步一顿,他平淡无波的目光划过我,再毫无留恋的离开。神色温柔抱起蓝衣小姑娘,他冷淡的双眸像洒入万点星河。    “时微澜拿命来!”身体再也不经意志力压制,已先行一步跳起扑倒青年,死死掐住他细白的脖颈。魂牵梦萦的人就在眼前,流云绯的心魔蠢蠢欲动,只想品尝时微澜血的凉热滋味。青年脸色发红,散开的红发带飘落在地,我的眼前瞬间鲜红一片。    五百年前大婚前夜,时微澜扯下流云绯相赠的红发带,连同一纸婚约归还泫柠门。流云绯紧握着发带,执着寻时微澜讨个缘由。    时府家门前被下人拦下,他们似笑似讽传来时微澜的临别之语:“有缘无份,不忍相见,盼相忘于江湖。”    “有缘无份?有缘无份哈哈哈哈——”几天几夜不合眼的流云绯仰天而笑,她似癫似狂,泣血两行宛若女鬼,“时微澜,你出来啊——”    性子刚烈如流云绯,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爱恨交加恩怨难辨。谁人敢阻,她毫不留情拔剑相向。待遭同门痛斥,流云绯已血染时府上下。    面对慈祥师傅痛心疾首,流云绯喃喃而笑,语含嗜血:“我只要时微澜当面给个交代,他避而不见。既胆敢负我,让我受尽天下人耻笑。我索性出剑杀尽时微澜在乎之人,只等他出来。”    流云绯美目发红,眉心莲顷刻染黑,已然入魔前征兆,“门规不许?那我再不是泫柠门弟子。”她提着滴血的剑,留下一道蜿蜒血流。    决然叛出师门,流云绯踏遍千山万水,无所不用其极。然而,时微澜踪迹终无所获。    纵使成为人人喊打的妖女,流云绯莞尔一笑道:“我自认识透妖魔真身,却看不穿人面下包藏的假情假意。不如不看。”自那以后,凡人一入她眼中皆模样大变,不堪入眼。    入魔后流云绯性格大变,冷情冷血,美如喋血艳绝的毒花。她堕入魔界前曾立誓,再回人间定上天入地一夺时微澜的性命。若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    数百年的记忆倏忽而过,我头疼欲裂,仿佛只有滚烫的鲜血浇淋能解痛楚。    “放手,他快死了!”如叮咚流泉清朗入怀,募然驱散暗无天地的血红,带来一抹鲜活。我缓缓清醒,身下时微澜的发青脸颊上已有薄薄冰霜。心下大惊,我立刻收回不住发颤的手。    我并非真想杀时微澜,是流云绯的心魔乘机夺走了身躯掌控。时微澜冰霜般的绝美脸庞,仿若容颜不变的死人。    我抖得更加厉害,甚至不敢试探青年的心跳气息。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带离,面具少年薄唇紧抿,他面有揾怒地锁住我的双手:“流云绯,有我在,不准伤人。”    “他还活着么?”我微微发抖挣着双手,小心不让打颤的牙齿响出声。有那么片刻,我似毫无愧疚害人性命,甚至渴望享受鲜血迸发的酣畅淋漓。这不是我,难道我快消失了?这世间不再容我?    “他没死,”面具少年语气一顿,似不用看也知我的诧异,他冷着脸耐心答道,“我护住他的心脉,拉回他迈出鬼门关的半只脚。”    “还好还好。”我哆嗦站起又跪坐在地,与心魔斗争耗费了所有心力。而心魔好似蛰伏在流云绯心底角落,随时等我松懈,给我致命一击。    “我想杀他,无时不刻。”我惨淡笑道,“别让我再见到他。”这样说,他们会阻止下次失控的我吧。    “爹爹…”丞儿啜泣的哭声,好不可怜。而我打架的牙齿像是想将小心抱住丞儿的时微澜咬碎了吞进腹中。    时微澜,你怎么敢?怎么敢不给交代就转身娶了别人,更有个女儿。生活圆满,好不快活?    愤怒的怒号遍遍在我胸腔回荡,我的口已然出声:“时微澜,你全家上下皆死我手,你说你恨不恨?”甜腻的笑声不断,如愿看见时微澜的眼为流云绯染上愤意。    “你怪我?”流云绯的身躯仍不住笑道,“当初你毁去婚约,却不肯见我时,便该想到会有今日。下一个,会不会是她?对了你的娘子呢?”    不…不要伤害丞儿!我痛苦挣扎,却摆脱不了如落入泥潭的无力。    “别让眼前景迷惑,一切不过虚妄。”双目被轻轻遮住,面具少年的声音唤醒了心中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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