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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色无异,淡定从容,反倒是我的忸怩显得我好像没有放下一般,顿时觉得自己很丢脸。  “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真好呢。”姝甯见到我们来了,忽地感慨地说。  卫晅意识到拉拉扯扯中,他拉的是我的手,顿时像触电一样甩开,然后笑眯眯地说:“我们的感情再好,也比不上七哥和公主啊。”  卫晅这句话,纵使我再伶牙俐齿,也说不出反驳的理由。  我不搭理他,径直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卿諝忽地将桌上一盘放得稍远的蜜糖糕推到了我的面前,动作轻柔而不着痕迹,神色也未看我,仿佛他推过来,就像是很自然一样。  我也自然地拿起一块蜜糖糕,肚子要饿坏了,刚要咬一口,卫晅又生气地吼道:“贺兰僖,吃吃吃,就知道吃,嬷嬷教你的规矩你都忘了吗?见到我六哥七哥和公主,不知道喊一声?”  其实我没忘,我只是见到卿諝就有点紧张而已。  我咬了一口蜜糖糕,望着卫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从小在竹里山长大,短时间学的规矩怎么可能说做到就做到?太子脾气这么暴躁,我让嬷嬷教你改改性子,你就能斯斯文文,从从容容?”  “你!”  “你什么你?你看看你六哥,光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喝酒,气势就压你一大截。”  听到这话的卫卮,面瘫式的脸忽地抽了抽。  卫晅说不过我,握起拳头就要揍我,我别过脸去,卿諝忽地嗓音低沉地开口:“九弟,你得让着她。”  我一动不动,只是继续嚼着蜜糖糕,越嚼越甜。  “七哥!你看她那嘚瑟的样!”卫晅竭力控诉我,“你不知道她平时有多嚣张!”  卿諝微微扬唇:“那么,既然她那样嚣张,你为何要娶她呢?”  卫晅一时哑口无言,连沉默喝酒的卫卮都抬头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一个合理的解释。  卫晅愤愤地瞪了我一眼,只得和姝甯撒娇:“公主,你看见没,贺兰僖比起你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我看她啊,从小在山里长大,定是什么都不会,哪像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姝甯温柔地说:“太子妃即便不会这些,太子还娶了她,不正是证明太子很喜欢她吗?”  我也横瞥他一眼:“太子,世上无完人,要是什么都会,很累的。”  卫晅简直一肚子苦水,嚷嚷着吩咐一旁的宫女:“拿两把琴来!公主,你和贺兰僖都弹一弹吧!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才叫大家闺秀!”  我道:“我不会弹,若太子真要较真,那就拿颜料纸笔吧,我会画。”  卿諝和卫卮似乎早已熟知卫晅的性子,所以也见怪不怪了,两人都慢悠悠地饮着酒,仿佛在看热闹。  纸笔呈上来后,姝甯便道:“那我便画只羊吧,阿里国的绵羊就像天上的白云,温顺而肥硕。”  卫晅立即对我哼道:“贺兰僖,你不会画竹里山的竹子吧?”  我没反驳他,只是略微思考地看了卿諝一眼,然后开始画了起来,涂上颜料。  “什么啊,一朵黄百合?”  卫晅吐槽我毫无新意。  我淡淡一笑:“不懂寓意的人,自然不懂了。懂的人,自然也无需说了。”  我似无意状地看向卿諝,他和我对视,无言,只眸光深深地一口饮尽杯中酒。  他懂了。    而我,走不出这深渊。  他搅乱了我平静的心,我又失败了。  但听闻京城的寒梅寺,不光可以前来烧香拜佛,还可以让人静心修行,我便打算一个人静静,去避世几天,所以没带着小鱼。  卫晅一向觉得我这人古怪,去寺里住也是更古怪得没话说了,不过他也没拦着我,因为西桑国新进贡了一批汗血宝马,日行千里,高大壮硕,皇帝把两匹最威猛的赐给了他,他忙着去猎场骑上一圈。  到达寒梅寺的时候,已是黄昏。  “师父,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吗?”跪在蒲团上,我问住持。  “让你心烦意乱的,不曾真正属于你。让你心如止水的,也不曾真正属于你。你希望什么属于你?”住持笑着回答我。  “好深奥,”我从蒲团上起来,“让我心烦意乱的令我不得不克制自己心如止水,若让我心如止水,除非我从未见过他或以后不再见他。”  住持笑着说:“施主来此修行三日,这三日便可什么都不想。只要一个人自己愿意,无论从什么时候起都可以当做新的开始。见或不见,不过是自己执着罢了。”  原来如此。  我朝住持微微鞠躬,一个小沙弥便带我去休息的地方。  寺院里,小道旁,芭蕉叶盛开。  我归置好带来的物品,时间一晃而过,已是夜晚。  推开窗,天上星子散布,我听到了有人下棋的声音,落子闲散。  我沿着小道走过去,隐约见芭蕉叶旁安置了木桌和棋盘,一人坐在星光下,神色平静,目光清淡,轻轻在东南角落下一子。  他手执黑白两棋,在一个人对弈,星光让他看上去格外朦胧。  一道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要不要,和我下一盘棋?”  他这句话,仿佛在说我偷看他许久,不如光明正大出来。  明明我应该先问他一句:“七皇子,为何你也在这里?”  我说到做到,一边问,一边从芭蕉叶里走了出来。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来寒梅寺给姝甯祈福,愿她尽早安康。”  卿諝漆黑的双眸没什么波动,回答得言简意赅。  我心中郁结,面上微笑:“七皇子诚意十足,公主一定岁岁平安,年年如意。”  “治病在药,不在祷告。祈福,不过是求得心安。”他眯了眯眼,说得意味深长,执起一枚黑子看向我,“可会下棋?”  我忽然有些生气,仍旧微笑道:“七皇子,我这个人的心不是很坚定,你若拒绝了我,就不要再动摇我。”  他反问我:“和我下棋,也会动摇你?”  我回答得很坚定:“是,下棋会,你给我递蜜糖糕也会。”  他目光沉静如水,望着我微微笑起来:“不是我动摇你,是你自己动摇你自己。当时桌上还有别的瓜果糕点,你伸手就够得着,但偏偏却吃我递过来的蜜糖糕,所以,怎么能算是我在动摇你呢?”  我有些气结,他继续镇定自若地道:“况且,你画了一朵黄百合,寓意为感谢。这说明,是你自愿吃下蜜糖糕的,我说得不对吗?”  嘴真毒,我开始皮笑肉不笑:“鱼要上钩,也得先有钓鱼人。你若从一开始就不递给我蜜糖糕,岂不什么事也没有?”  他望着我,目光甚微调侃:“但你可以拒绝的,可你非要做上钩鱼,怪得了我?”  “不怪你,怪我。”我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然后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现在很讨厌你,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有种错觉,他在那一瞬间怔了一番。  不待我多想,他忽然放下棋子,站了起来,目光幽深地缓缓朝我走来。我立即感觉到了紧张,一边后退一边听他问:“你讨厌我什么?”  我错愕:“你别再过来了,反正我讨厌你!不想见到你!”  他没停下脚步,目光一直撞进我的眼睛:“不想见到我,所以躲到这里来了么?”  我继续后退着,忽然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他却忽然笑了,低头瞧我:“怎么办呢?真不巧,我就住在你隔壁,你若不想见我,现在就可以离开寒梅寺。”  他说完,心情颇好地转身离去。  我气得指着他的背大声说:“卿譃!你就想看我出糗是不是?很好笑吗?”  “随你怎么想,我反正什么都没说。”他站在门内微笑着瞧了我一眼,把门关上。  我气得深更半夜才睡着。  隔天一大早,天蒙蒙亮我便爬了起来,住持说修心靠毅力,早起是第一个考验。小沙弥们也起来得很早,他们在一旁持棍练武,我就绕着寺庙一棵千年银杏树下转圈朗诵经文,无意间眼角轻微一瞥,就看见了卿諝。  他换了一身白衣,穿着便服,似乎在将什么小铲子小镰刀放进竹篓里。  我随口问旁边一个小沙弥:“他在干什么?”  小沙弥说:“七皇子今日要上山采药。”  怪不得他说治病在药,为了姝甯公主,他还真是事事亲为呢,我酸溜溜地想。  “施主,你的竹篓和挖草药用的刀具,住持已经帮你准备好了,诵完经后,你便跟着七皇子一块儿上山采药吧。”小沙弥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我为什么要去采药?”我讶然。  “这个,你得去问住持。”  住持在扫风吹掉的落叶,带着还未枯萎的绿。  住持说:“采药需要细心辨认,越细心越静心,静心,方能心如止水。且,山上有猛兽,施主有人陪同,以保安全。”  我忍不住侃侃:“有他陪同,我才自身难保。”  住持微微一思索,笑:“莫非,七皇子就是你的心烦意乱?”  我脸红了起来,望向天空,隐约浮现清晨的云彩。  从树上飘下来一枚新叶,住持伸手接过,交到我手里,语重心长地说:“施主是不是以为,只要你不再见他了,就能心如止水?施主可曾想过,当你见到他,仍能波澜不惊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心如止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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