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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黑色的天空挂着几颗疏星,隐隐发亮。  护国寺,寮房内。  “娘娘,太后摆明是在惩罚你。那位夏昭仪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我挑开了烛芯,然后又剪住了另一根新的烛芯换上点燃,而丁香在一旁扶着我。  七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大的已经让我直不起腰来,怀孕是如此的辛苦,可想着不久之后便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唤我一声阿娘,瞬间觉得就算是再苦再累也是颇为值得的。  听了丁香的话,我微微一笑解释道:“我若是拒绝了,你以为事情就会这么轻易结束了吗?她们只会变着法子来整我。”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丁香,你看我现在见不到她们反而更加清净,这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娘娘……”丁香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见我没什么反应,便也哑然了。  窗外的月华皎洁柔柔地抚摸峥嵘的梧桐,伴随着习习的凉风,穿过冰凉的庭阶,绕过满园寂寞如雪,悄悄进入厢房,卷起心绪万千,思念如水,泛滥成灾。  子玉,远在边疆,和我相隔万里。不知此时的他看到的月亮是否和我一样,他是否也正在思念我呢?  我拾起书桌上的毛笔,对着明月慢慢写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心中也因此思绪万千,正想着便传来丁香的声音,她催促我去安寝了,孕妇不宜过多劳累,因此我每日的作息都极有规律。  在护国寺的这几天虽然比不上皇宫细致舒坦,倒也事无巨细,太后并未让我回宫,估摸着要么忘了,要么故意忘了。不过这样也好,正甚合我意,不需要去参与皇宫的那些肮脏腌臜的事情还有无休止境的勾心斗角,反而落得清净自在。  至于苏恪的事情,他的暗卫风来自会告诉我。  总听得丁香和我抱怨风来那个小子,是个惯会说些甜言蜜语的。  可我瞧着丁香总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说起情话来也是甜而不腻,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连个手下也没个正经。  有时候意外来临得总是那么快,令人猝不及防。疼痛感一下子蔓延了全身,一阵又一阵,身体片刻间仿佛失了力,瘫软在草地上。  晕倒之前,我听到丁香担忧焦急的声音还有风来急促地叫声。  我被送回寮房,此行,我本是有御医随行的,只不过昨日山下的小村落里村口的一位老人受了风寒,他的孙子上山求诊,碰巧广信大师出去化缘了,又好巧不巧地遇上了我,我见之心生怜惜,便应允了贴身御医去帮他爷爷看诊。如今倒也不能怪他玩忽职守,总是我多管闲事惹出来的。  此时小腹已经痛如刀绞,喉咙好像也被塞住似的让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血,血。”丁香面露惊恐地看着我的衣裙,上面印得点点红梅绚烂而刺眼。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我不能失去他,  “娘娘,娘娘。”  “一定要保住他,就算是死,那个人也只能是我。”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再也没有气力,虚脱了过去。  我不知睡了多久,做了那样一个漫长的梦。梦中苏恪从军营中回来,他对我说:“阿慈,我回来了。”  我笑着从床上爬下去,跌跌撞撞地去迎接他,一头撞进他温暖的怀抱里,抬头对上他深邃柔情似水的眼眸,还未将我对他的思念之情全盘托出,他已经转换了个陌生的表情,声音还冰凉冰凉的,他说:“阿慈,你身下是一摊血。”  我瞬间敛起了笑容,僵硬地看着他,然后呆呆地转动脑袋往下看去,视线所及之处,大片血红色的曼华珠沙发出妖艳的光。  我猛然从梦中惊醒,然后手颤颤巍巍地摸了摸我的肚子,还好,他还在。这才如梦似幻地松了一口气,才看到丁香正趴在床边睡着了。  外边的太阳早已经爬得很高,暖洋洋的,看来已经过了晌午,我悄悄扶着床沿坐起来,刚有动静便惊着了丁香。  “娘娘,娘娘。”她似乎做了梦,惊醒之后,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然后眼泪肆无忌惮地留下来,哗啦哗啦地怎么也收不住。  “娘娘,娘娘,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还好您和小皇子没事,否则丁香没脸向陛下交代了。”她带着哭腔,见我苍白的样子,心中更加内疚。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她:“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还好娘娘没事,不然一万个丁香也是没法子赎罪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又是从哪里学得逻辑。  她的眼睛周围还有乌青,看来没少操心操累,哭起来却是水灵灵的,默默地触动了我心中那根心弦,心中对她极是怜惜。  后来听丁香说多亏了广信大师及时赶到,才救了我和孩子,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也幸得广信大师在医术方面的造诣也颇深,让我和孩子能够化险为夷。我想,上苍终究是厚待我的。  “服侍我起来吧!”  “娘娘不需要再休息一下吗?”她看着我问道。我摇了摇头,因为身体虚弱而声音略轻地对着她开玩笑:“都休息了一天一夜了,你主子又不是猪。”  “娘娘还有心情来玩笑,看来广信大师的医术高深莫测,名不虚传。”丁香扑哧地掩嘴笑起来。  “你个丫头,好了之后就没大没小。”我嗔怪道:“还不快来扶我。”  “是,娘娘。”丁香笑着回应道。  我们收拾完毕,便有小沙弥来传话,广信大师请我去后院凉风亭赏菊吃茶。  凉风亭位于护国寺的后院,一个有名的的景点,因夏季清风送爽,凉风习习故名为凉风亭。在那里欣赏菊花别有一般风味。  我本来就准备再去拜访,救命之恩本就该涌泉相报,我理应亲自去向他表达感激之情。  我刚险些流产,经不起风吹,大师便约了我至旁边的棋阁,这样于我的病情也有利,而且也能观赏到美丽的风景。不愧是大师,考虑的如此周到。    丁香扶我过来时,广信大师正在棋阁一个人下棋。见我来了之后,放下了棋子,唤来一个小沙弥奉了茶。  “施主,看来是好些了。”广信大师观了观我的面色,然后又下了一枚棋子。  “大师妙手回春,我感激不尽。”  “施主安好,我便安心,这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愿。”  “大师您在下棋,不如我陪你对弈一局如何?”  “若是施主有空,甚好。”  “请。”  我执黑子,他执白子,黑白双方厮杀惨烈,待到一局结束之时,太阳已经下了山,最后竟然下了一个平局。  “施主棋艺高超,这局下得甚是畅快。”  “大师谬赞了,在下惭愧。”我笑着回答,然后突然想起一事,便问:“请教大师,我一向小心翼翼,如今这样,胎儿是否会有问题?”我问得急切又担心,害怕自己的孩儿是否真的会有问题。  广信大师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施主的孩子本就不稳固,又经历了漫长的奔波,自然而然就受到了影响,好在及时就医。”  “胎儿不稳固?”听了他的话,我蹙眉表示不解。  “施主,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请说。”我预感到即将面对的或许是我承受不了的东西,还是一意孤行,所有的危险都应我来承担,孩子是无辜的。  “您的体质本就不适合受孕,胎儿本就不会存在太久,即使用方法勉强保住了他,若是到了生产之际怕……。”  “会如何?”  “一尸两命。”他说罢闭上眼,双手合十碎碎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尸两命,怎么会这样……”震惊之余,以前一些被忽略过的事情似乎想要发泄似的一股脑儿地向我涌来,一些不解的事情突然也变得明朗。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整个人也是虚虚浮浮,恍恍惚惚的。  第二日便回了宫,我整日在朝凤宫里消磨时光。  想起广信大师说的话,孩子会吸走我所有的营养,怕是临产那天撑不过来。  怪不得,延年哥吞吞吐吐,怪不得,苏恪知道我怀孕后反应平淡,原来这一切都不过只是我一个人的欣喜,一切全是一场骗局。  是上天在捉弄我么?宋慈,你早就该知道,不是你的还在奢求就是妄求。我与苏恪成亲五年,一直未有孕,这些年我也一直想和他有个孩子,可惜上天不够垂怜。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失去了一些记忆。醒来时,只有苏恪陪着我,我想我们是相爱的,不然我记忆深处的感情不会那么浓烈。  我摸了摸肚子,想着陪伴了我快八个月的孩子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依旧逃不过逝去的命运,我想给他一个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却又不给任何理由的将他的生命狠心剥夺。我向来是一个冷静的人,可此时此刻,我什么也做不了。  到底是撑不住,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如果不是意外,广信大师告知,他们又还要瞒我多久。  在这段仅剩的日子里,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可又不知该从何做起。只有整日拿着笔涂涂写写。  丁香总是劝我想开点,她总是想着法子逗我开心,可我又怎么笑得出来呢?日子就这般一天一天的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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