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　　简晗给洛微澜揉了两下，又懒得给她揉了，正欲找什么理由离开的时候，她那失联许久的男朋友在此刻给她打来了个电话。　　简晗立刻起身，走到更加狭小，摆满了杂物的阳台上去接电话。　　　　男朋友廖辉是跟她一样怀揣星梦的北漂演员，大家漂泊多年，很多人还在坚持梦想，可是还有一部分人，他们的梦想已经变质了。　　简晗的男朋友廖辉就是这样一个变质了的人。　　他之前和简晗，和大多数的群演一样，每天起早贪黑，守在片场门口，只为了一个小小的角色，哪怕那样子的一个角色淹没于众人，等作品放映的时候，一个镜头可能只有零点零几秒。　　后来，他不是这样的人了，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忘记自己的梦想了。　　后来，他就做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了。　　　　一听就是人渣专属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简晗，我们分手吧！”　　这样的话简晗一点儿都不意外，但内心还是觉得有一些痛：“为什么？”　　“我赚了大钱了，感觉你配不上我。而且我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了。”　　压下内心的阵痛，简晗镇静道：“那你在我这里的东西呢？”　　“我都告诉你我赚了大钱了，我还会在意那些破东西吗？你都扔了吧！”　　“哦。”　　不想再与对方有任何牵扯，简晗直接挂断了电话。　　　　简晗明明之前在心里告诉过自己无数遍，哪怕那个人渣死在外面，她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可眼泪还是禁不住流了下来。　　洛微澜见状，揪着一旁的一大卷卫生纸给简晗擦眼泪。　　擦着擦着，简晗握住了洛微澜的手，道：“我一定会红的！”　　洛微澜看着简晗盈满眼泪的眼睛是如此清澈透亮，也跟着她一并重复道：“嗯，会红的。”　　　　+　　“F*ck！臭娘们儿！……”　　见前女友简晗毫不挽留，廖辉捧着已经挂断的手机继续骂人。　　他的现女朋友正在试穿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在镜子前翩翩起舞，完全不在意廖辉，只在意这件衣服似乎并不适合她：“这衣服真是的，腰和胸的比例简直奇怪，哪有人类长这样！可这衣服实在是太好看了！”　　　　如果洛微澜在此的话，她会发现那所谓的“大好人”小草与小花正是这一对狗男女。　　　　廖辉就是个杠精，他的前女友不愿意跟她杠，他就杠起了现女友小花：“废话！人家有钱人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做的！你身材能跟人家豪门大小姐相比吗！”　　这下，小花愿意理他了：“MMP你再说一遍？！”　　　　但这对狗男女刚打成一团，廖辉还未扯掉小花头上的头花，小花还没来得及踢到廖辉的蛋——突然一声破门而入的巨响——　　廖辉目瞪口呆地看见几名黑衣人闯进了房间，画面刺激得就跟拍大片儿似的。　　　　“你们是什么人？保安呢？”　　廖辉诧异，不是说好了这是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吗，怎么安保这么差劲？　　几名黑衣人中间出现一名戴着墨镜的男子，直接坐在了他的面前。剩下的人开始检查廖辉面前的行李箱。　　　　“喂，你们不要动我的东西！我要报……”　　那戴着墨镜的男子面色苍白，语气却是霸气强硬，道：“报警。”　　　　廖辉懵了，是我要报警的，不是叫你们报警！　　　　小花也急了：“这箱子里都是我的衣服！”　　洛佑清将墨镜拉在鼻尖，露出一双好看到令人惊艳的与洛微澜相似的眉眼，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墨镜拉回去，只道了四个字：　　“五短三粗。”　　脖子短，四肢短，脖子粗，腿粗，腰粗。　　小花当场要被洛佑清气得吐血了！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恶毒之词、怎会有如此毒舌之人！　　　　检查行李箱的人立刻给洛佑清汇报：“这的确是小姐的箱子。估算着财物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嗯。”洛佑清淡然应着，然后来真的，不再废话，“报警吧。衣物之类的直接扔掉，我给她买新的。”　　　　+　　半夜的时候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洛微澜醒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跟简晗一起挤的床上爬起。　　大概是因为与人渣前男友刚分手哭得很累的缘故，所以简晗睡得很沉，并未被洛微澜吵醒。　　　　洛微澜推门，走到了楼梯口，果不其然看到了洛佑清，就立刻叫了出来：“哥！”　　她跟她哥不是双胞胎，却好像有心电感应一般，她手机丢了都能再联系到她哥呢！　　　　“嗯。”洛佑清嫌弃地在这廉租楼里行进，看着洛微澜这一身接地气的大T恤大裤衩的打扮，皱起了眉，道，“你……”　　洛微澜却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一身可以直接去村口跟老大爷下象棋的打扮有啥不妥：“哥，我决定了，我这段日子就一直在这里生活。”　　洛佑清还记得安良几个小时前给他汇报的，洛微澜口中的“日子”似乎有两年之久。　　妈的，他要两年没法儿天天见洛微澜了吗！　　　　洛佑清推着洛微澜失而复得的行李箱：“我找到你的箱子了。”　　洛微澜看了一眼行李箱，艰苦卓绝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奋斗思想在顷刻间战胜了纸醉金迷：“我不要这些东西了，只需要把我的证件留给我就行了，还有手机。除此之外，哥，咱俩这两年也别见面了，就电话联系吧。”　　　　——！！！　　洛佑清一个后退差点儿从楼梯上直接摔下去！　　晴天霹雳！！！　　还让不让我们妹控活了！！！　　能给我们妹控一个春天吗！！！　　　　+　　洛佑清道：“你一个人在外面，还遇到像今天的这两个骗子这样的人的话，那你该怎么办？”　　洛微澜笑了：“再遇到这样的人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又不会真正地伤害到我。而且，你一定帮我报警了吧。”　　洛洛佑清叹了一口气。　　洛微澜似乎从出生起就是这样了。她看起来很冷漠，相处起来却会令人觉得她很容易就交了心，然而事实上却是，她的内心真的和她的外表一样冷漠。　　她无悲无喜，从来不把任何人当一回事儿，所以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　　　　洛佑清还是不放心洛微澜，既然洛微澜是铁了心要自己拼搏，不要任何天降的资源，那起码得在物质上让她过得好点儿吧，于是亲自给她挑拣行李箱里的东西：　　“电脑，看尹傻……尹笑阳的电影。”　　“唔……”　　“化妆品，你得化妆。”　　“唔……”　　“护肤品，化了妆得护肤。”　　“唔……”　　“裙子，你要试镜，见导演得穿得好看。”　　“唔……”　　“项链，要搭裙子。”　　“唔……”　　“手链，要搭项链。”　　“唔……”　　……　　洛佑清一番盘算下来，仿佛在他嘴里没有什么东西是没用的。　　　　洛微澜怀抱着这些物件，但最后还是皆放回了箱子里，只挑拣出来了自己的证件和手机。　　洛佑清十分苦恼与心疼。　　洛微澜看着洛佑清难得皱起来的面目，道：“哥！你看我！”　　“嗯。”　　洛微澜当着洛佑清的面转了一圈：“就像军训和封闭训练一般，你看我现在，没有了那些漂亮的东西，毫无负担，一身轻松，我所拥有的，只有我自己的天赋和努力，这就是我想要的，这也是最真实的自我，想要展示给大家的自我。”　　“……”　　“而且我现在从零开始，无牵无挂地在一片我未知的区域里探险，这样我会有更大的冲劲和勇气的。就像是一支箭，箭身上没有那么多的凸起或装饰，没有这样华丽的阻力，它才会飞得迅猛而长远，且一发即中吧！”　　　　洛佑清却摇头，道：“微澜，你听说过幸运杰克的故事吗？”　　“什么？”　　洛佑清道：“杰克有一块金子，但他觉得这块金子太沉，为了过得舒服一点，他拿这块金子不断地和人去交换，一匹马、一头牛、一只鹅、一块磨刀石，最后他将这块磨刀石扔进了河里，终于，他再也不失去什么了，他认为他得到了一种非常珍贵的礼物——完全的自由。”　　“……”　　“然而杰克的兴奋与陶醉到底会持续多久呢？当杰克从自由的幻象中醒来时，他还会高兴吗？他最后得到的自由，实际上却是一无所有。”　　“……”　　“微澜，你这般不管不顾，无牵无挂，孤注一掷，是否也是身处在了对未来憧憬的幻象之中？你不怕到头来皆是一场空吗？”　　　　洛微澜沉默了片刻，却向着前方走了一步，坚定道：　　“没有，我现在正处于现实之中。我这些年来没做成演员，可我有许多次梦境，做梦都梦见我在演戏，我的这些梦才是真正的幻象。而我现在，坚定了我的梦想，我要成为一名演员——这才是我触手可及的真实。”　　　　洛佑清还想说什么，整层楼关闭着的许多扇门却在同一时间开启了。　　这栋合租楼的隔音几近于无，许多住户听到门外有交谈声时就醒来了，因而他们也听到了那个幸运杰克的故事，也听到了之后洛微澜那坚定无比的回复。　　　　走廊的灯坏了。　　大晚上的也没有人开灯。　　大家都看不到走廊上的洛佑清和洛微澜长什么样，但是大家朝着洛微澜的那个方向看，好像看到了自己。　　曾经的、现在的、未来也会是这样的，固执的自己。　　　　离洛佑清最近的那名住户道：“大兄弟！你就让你老妹儿当演员吧！”　　其他人也附和着：　　“对！让她当吧！”　　“大不了，我们是她的第一批粉丝嘛！”　　“我也有梦想，我也觉得那不是痴人说梦，那是我一定会实现的真实！”　　“我北漂许多年了，快坚持不下去了，那就让你妹妹继续坚持下去嘛！让她替我们完成梦想好不啦！”　　“你妹儿也是成年人了，什么事情都交给她自己不就好了吗！”　　“你要真替她着想，你自己成为她坚实的后盾就OK了！”　　……　　　　“唉。”最后，洛佑清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话语，叹了一口气，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洛微澜，离开了这里。　　　　+　　之后的几天，简晗觉得整栋楼的楼与人都好像焕然一新了一般，所有人都是那种朝气满满的表情，之前嘲讽她的人再见到她也不再阴阳怪气地说话了，反而对着她和洛微澜微笑。　　大家变了样，简晗也很快地从失恋的阴影之中走出，跟着洛微澜一起投身到群演的工作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