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就是顾欣然” 此时的田径场，只能借着月光和教学楼透出的光来照明，看脚下的路是没有问题的，但隔了十米远，就相互间很难看清对方了。很多学生在内圈夜跑，嘴巴在喘着粗气；一些情侣在最外圈压跑道，嘴巴在轻声细语；还有一些热恋的人在僻静的角落和中间的草地上席地而坐，嘴巴在相互吮吸着。 李可和dy加入了压跑道的队列，声音也变得轻声细语起来。“李可，秋明是真的喜欢上你说的一姐了？仅仅是在窗口瞅了一眼？” “我觉得秋明是真的动心了，从昨晚到现在，他都一反常态，见到一姐，跟他见那个顾欣然不同，跟他那些少不经事的小妹妹们更不同，他变得谨慎，敏感，平时大大咧咧的他，开始心细起来。我们原来的计划，在这个情况面前，一点用都没有了。” “难道真有一见钟情？” “当然有了。不是说，'真的心动，就是只需一眼，甘愿倾尽一生'吗？不管他们以后怎么样，至少现在，秋明对她动了心，一见倾心。” “那么你呢，你有对谁一见钟情吗？” 李可听她这么问，想跟她开个玩笑，来点暧昧，好与此时此刻的气氛更加融洽，于是说：“昨天在桔子林，夕阳照在你脸上，你的影子靠在我胸前，我有点心动，这个，算不算一见钟情？” “你那是色心大起！”dy心里感觉甜蜜，毕竟刚刚那个话，哪个女生都会喜欢，但她不能被李可牵着鼻子走，自己是来套秋明和一姐的情况的，不是自己来谈情说爱的，所以故意中断这个问题。 “其实我们还是太年轻，要经过很多，交往过几个对象，才能像徐志摩那样，说，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李可知道自己不能对一个高一的小妹妹动心，不然早晚成陈世美，于是就叹息起来。其实从他内心来说，这个dy真的跟他很谈得来。 “我看过《人间四月天》，虽然电视剧极力美化他，但我还是觉得他就是人渣。一个男人，一段感情还没有结束，就着急去找另一个女子，也就是他有点文才，换成别人，早被拉去浸猪笼了。”dy一点面子都不给徐志摩。 徐志摩是他们这一班男人们的偶像，李可本来是想借徐志摩的光辉形象提升自己在女人中的品味。刚刚那个话，秋明对着他的妹子们说，那些妹子都边咽口水边表现出一脸的崇拜。他没有想到dy不是那般肤浅的女子，也没有想到有文化的女性和无知的少女之间存在认知上巨大的鸿沟。李可心想：“果真是阶级立场不同，对同一事物的结论会截然相反。” dy可能觉得刚刚自己的话说得有点重了。她知道李可说“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是要得到听众的赞美的，没有想到被自己泼了一盆冷水。她平时对人说话，其实很小心，想好了按着别人的心思走，才能让话题不断继续下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面对李可，就感觉像是面对认识很久的朋友，把自己的那份小心会抛到九霄云外，想到什么说什么。她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对这个才认识三天的人有了好感。 她心里有点慌，立刻又把刚刚的话题捡回来，问李可：“秋明不追顾欣然了，那顾欣然怎么办？” 李可哑然失笑，他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是傻得可爱。“秋明跟顾欣然本来就是毫无关系，我昨天跟你说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们单方面的想法。秋明不追顾欣然，我觉得挺好，不仅是对秋明，更是对顾欣然，他们在一起不合适。” “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不认识顾欣然吗？” “了解一个人，不需要你相互认识，甚至可以不知道对长什么样子。就像很多人网恋，或者单纯的写信，都没有见过对方，也会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了对方。而有一些人，你们天天拉手、吃饭，都不一定懂对方想什么。就比如，你看了我日记，那个时候你不知道我是谁，长什么样，你也会在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把李可想成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幽默风趣，文思敏捷，知识丰富，成绩优异，胸怀家国，壮志凌云的好男儿形象，对不对？”李可开始进入了说教和自恋的节奏，这是他熟悉的节奏，也是话题快到尾声的节奏，但他兴致以来，往往刹不住。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dy格格地笑出声来，打算对李可的自夸给予反击，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今天已经多次不给对方面子了，还是留点情面好。 “真话和假话都想听，先听假话。”李可说。 “假话就是，你在我心中不仅风流倜傥，幽默风趣，文思敏捷，壮志凌云，还用情专一，怜惜女生，慷慨大方，温柔体贴，是做男朋友最佳人选，没有之一。” 李可听到dy这样说，虽然知道是假话，还是心里很受用。“那真话呢？” “真话就是，你其实还蛮可爱的，不过，做我的男朋友还差点。” 李可原以为自己会被评价到烂，等着被dy的嘴炮轰炸一轮，不想听到这个话，心里美滋滋的。他还没有恋爱过，不明白女生说的差点，指代的范围是一毫米和十万八千里之间，只要是差点，就不可得。而男生们会理解为，只要自己再努力进步一点，就可以成功，所以导致男生追得辛苦，女生觉得厌烦。 “谢谢你的评价，真话和假话，我都当成真话好了。” “你还没有说，为什么秋明和顾欣然不合适。”他们聊天总是天马行空，每次都需要一个人给拉回来。 “秋明拿一姐本子的时候，我在旁边，看到了顾欣然的一个小便签，我翻了几页，就觉得顾欣然心思敏感，又很独立，不会因为旁人和世俗眼光而改变自己，而秋明很现实，美丽的外表能够吸引秋明一下下，但如果性格不合，磨合困难，秋明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他需要的伴侣，不是摆在橱窗里的模特，而是帮助卖服装的老板娘。”李可说。 “那你觉得顾欣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dy追问，有点迫不及待，又有点担心和害怕。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一个陌生人对自己的评价，她担心和害怕，自己被眼前这个人看穿看透。 “我给你说一个我想象出来的故事吧，你就把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当做是她，然后怎么评价，就是你的事情了。” 李可把昨天在宿舍里，对大家说的故事添油加醋地又讲了一遍。昨天的故事，是他临时编的，尚有牵强，今天再讲，就更加生动，更加曲折，还会有一些心里的评价，代入感更强。 故事还没讲的时候，dy只当要听一个与己无关的青春爱情故事，但故事刚开头，自己记忆深处的那潭湖水就起了涟漪，一个男孩子的形象从她脑海里跳脱出来，和她一起，按照李可的剧本，开始演绎那个故事。每一幕场景转换时，男孩子脸上或高兴、或失落、或后悔的表情，都映在她的眼眸里。 当说到男孩和女孩克服艰难险阻，走在了一起，每天都很幸福的时候，她的眼眶开始湿润。是呀，那段时光，真的很好。 当说到男孩为了让女孩子去实现上大学的梦想，找另一个女孩来演戏时，她就开始深深地沉默，鼻子不住地抽噎，她抬起头，努力地，努力地不让眼里的泪水流下来。 当说到男孩一有机会就会在自己设了密码的QQ空间里，写自己的生活和对女生的祝福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开始哭出声来。李可在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他还在自鸣得意，以为女孩子泪腺浅，是被感动得哭了。 等dy擦拭了眼泪，稍稍平复一点，李可继续讲故事。那些眼泪，让他编故事的激情和才华更加奔涌，故事细节更加清晰。他说：“女生终于考上了大学，她已经开始尝试忘记他了，身边的人开始在校园里谈恋爱，也有人开始追求她。她已经决定忘记那段感情，但她想用自己的方式跟他道别，在空间里，给他送上最后一次祝福。她点开了男生的空间，不经意间发现了那个有密码的文件夹，她试了几个男生以前常用的密码都不行，最后试探性地用了自己的生日，密码通过了。她看到了男孩子记下了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记下了那次她看到的背叛的真实情况，记下了她不在的日子里男生的痛苦和忍着痛苦给予的祝福。女生坐在她的笔记本前，泪如雨下，恨自己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笨，那一天那俩人的戏演得那么拙劣，为什么自己看不出来，为什么自己不能早一点进他的空间来看……” 李可还没有说完，dy又泪如雨下。当李可说，女孩子在大学里过得很不适应，满脑子都是那个被自己误解的男生，一向有自己主见的女生毅然回来复读——- 听到这，dy的哭声再也掩不住，她把手死死地捂住耳朵，嘴里不停地喊：“求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然后，把旁边有点小得意的李可一推，自顾自地跑开了。 李可觉得故事的最高潮还没有到，那个杀手锏是男孩子最后的留言，dy怎么就跑了。 这是dy第三次，原本好好的，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生气，莫名其妙地跑开。 李可立即追上去。一个哭着跑开的女生，后面一个追着她的男生，那么晚了还出现在田径场里，让谁看到了，都会认为是小情侣闹别扭了。幸好大家习以为常了，也没有去关注那都是谁，不然李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可终于追上dy，dy也停下来。“你不要追了，我要回去了。刚刚我跑，我哭，不是你的问题，你别往心里去。” “那你怎么好像很难过，很生气的样子，你不生我的气，那你生谁的气嘛？” “我是生自己的气，我好恨我自己，我真的是一个大笨蛋。”dy又开始哭起来。 李可又陷入手足无措中。“为什么你要恨自己，我刚刚说的又不是你，我是编故事。” “李可，你这个大笨蛋，你是比我还笨的大笨蛋。”dy向自己宿舍方向跑去，跑出去10多米，回头，大声地对李可喊： “因为，我就是顾—欣—然—！dy就是顾—欣—然—！” 那一个晚上，李可在女生宿舍外他们分开的地方站了足足5分钟。他不是在等谁，他像电影回放一样，把那几天的每一个细节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直到他得出一个结论：李可是个大笨蛋，昨天看到那句春夏秋冬失去了你，就应该知道顾欣然就是dy的。与此同时，顾欣然的眼泪告诉他，他编的故事大半是真的。他想着这三天与顾欣然在一起发生的事情，再与那个他想象的顾欣然重合在一起，才发现有一个更真实的顾欣然。他想起了一句话：你的脸上云淡风轻，谁也不知道你的牙咬得有多紧；你走路带着风，谁也不知道你膝盖上仍有曾摔伤的淤青；你笑得没心没肺，没人知道你哭起来只能无声落泪。顾欣然可能就是这样一个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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