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没有收到石头的回复，所以汤媛才会到街上的米粮店去打探情况的，可是汤媛到米粮店的时候，隔壁的那家刘氏米粮店已经被搬空了，原本悬在门上方的匾额也被人摘了下来，门的一边还架着步梯，看样子匾额是刚刚被摘下来的。 铺子前来了很多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说着汤媛听不懂的话，这里……到底是怎么了？ “真没想到这刘大娘居然做这样黑心的事，挣这样黑心的钱也不怕遭天谴。” “听说啊……这次可是鸿胪大人家的二公子向官府报的案，这下子可真是一桩丑闻。” “就是就是，谁让这老爹偏心呢，这死了娘，爹也就成后爹了。” …… 到处都是这样的私语和窃笑，三两个聚在一起，将别人家的私事当做取乐的谈资，以踩踏别人来显示自身的优越。 好烦，这些人好烦，挡在前面好烦。 因为两间铺子离得比较近，所以邵氏良心米铺前也站了很多的人，虽然大家都是为了围观官兵搜查铺子的，甚至讨论的也多是犯了错的刘奶娘他们，可……邵晔也成了他们谈论的对象。 可怜的鸿胪二公子，自幼丧母的鸿胪二公子，有着偏心老爹的鸿胪二公子，大家说起邵晔的时候，有的是同情，有的是认为活该，那些人只对八卦感兴趣，喜欢听自己乐意听到的消息，邵晔到底是怎样的人并不重要，因为……没有人关心这些。 声音被放大，恶意被放大，在汤媛眼里所有人都变得面目可憎，好讨厌。 “让让。” “喂，让让。” 汤媛推搡着人群往前挤去，身边满是抱怨的声音，甚至还有人低声的谩骂，不过汤媛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终于挤到铺子前，汤媛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皱巴巴的，鞋子也掉了一只，样子特别狼狈。 “汤公子，你这是……没事吧。”李掌柜突然看到以这副模样出现在眼前的汤媛吃了一惊，不过看到门外围了这么多的人脸上又露出了然。 “怎么回事？李叔，仲良他……怎么了？” 汤媛压着声音问道，原本还握紧的拳头，愤怒的眼神，因为李掌柜的话随之改变，手慢慢地松开，最后无力地垂了下来，燃烧的怒火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各种情绪……总之很复杂，愧疚、自责、心疼。 本来汤媛是想着自己给邵晔出气的，毕竟刘奶娘掉包了邵晔考试用的笔墨，所以她才会……准备那么做。 先找人闹事，看情况，在找人砸场子，毕竟先做坏事的是他们，汤媛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的。 可是……汤媛让石头采取的行动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惩罚这个游戏，结束了。 李掌柜继续解释着:“前两天公子来店里了，之前汤公子让做的那些事没瞒住，毕竟现在店里……，不过店里缺的存货公子也都补上来了，只是没想到公子会用了这样的方法。” 汤媛只看了一眼恢复正常经营的米粮店，转身就离开了，虽然有证据是好的，可是邵晔不应该采取这样两败俱伤的办法。 牺牲太大了，将家事公之于众，甚至交给官府来处理，邵晔到底在想什么。 知道了邵晔前两天找过李掌柜的事情，也打听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汤媛重新挤进了人群，汤媛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身后李掌柜的呼声，现在她只想见到邵晔。 这个时间邵晔应该很伤心吧，会不会又像之前那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理，什么话都不说。 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多，像是杂乱的一团麻线，怎么也理不清，汤媛的心跳很快，就像是锣鼓的声音，砰、砰、砰，一下又一下，在胸膛里不停地跳动。 汤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遇到邵晔的事情就无法维持淡定，一路跑来她早就没有形象可言，跑到别院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大口喘气。 申月依旧是守在书房的门前，不过这次他不像之前一样，垂着个头，没精打采的样子了，申月的兴致很高，还跟汤媛打起了招呼，“汤公子，你这是去做什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汤媛现在的样子，鞋子掉了一只，脚上的袜子都已经变成了墨色，不止是袜子，身上的衣服也像是在地上打了个滚一般，满是泥土，甚至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口子，这应该是之前拥挤的时候被扯到了吧。 低头看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汤媛不由地驻足停在了门外，刚放在门上的手也缩了回来，这时申月接着问道，“汤公子，你这样子……该不会是跟人打架了吧。” 嘴角微抽，汤媛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总不能说因为听了外面的那些话太过生气，太过着急才会弄成这个样子吧。 “仲良呢？”汤媛问道。 “公子在书房里练字。”申月指着书房说道，末了还担忧地补充一句，“已经一上午了，都没吃什么东西。” 一路跑到这里，汤媛的情绪已经平复一些了，所以本打算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的，可听了申月的话，后退的脚步不由地停了下来，想了想还是走到书房的门前，轻推开门，探着头往里面看。 案几前，邵晔俯首正紧盯着桌子上的宣纸，手提着毛笔在上面写着字，汤媛开门之后邵晔并没有抬头，依旧是俯案写着些什么，只不过……这用笔的力道是不是大了些？ 只是看了下邵晔在做什么，汤媛就准备关上门悄悄离开，可是垫着脚刚抽离一小步，房间内就响起了邵晔的声音，他依旧是没有抬头，但汤媛单是从他的声音里就听出了一丝的冷意，“站住。” 只有两个字，但更像是一把射向汤媛的利剑，剑架着脖子，不敢有丝毫的移动，汤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摸了摸因受惊而僵住的脖子，还是打算先离开书房。 眼看邵晔的心情确实是不好的，而且好像还是针对她的，所以汤媛决定先避开这机锋，等到邵晔心情稍好时再过来。 垫着脚继续往前走，这次走了有两步，申月甚至还对她投过同情的目光，还没等汤媛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身后一个力道直接将她拖走了。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停地后退，然后书房的木门被打开，而后又被关住，还上了木栓，汤媛回过头就看到板着脸的邵晔，脸色很臭。 呃……汤媛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然后问道，“仲良，你还好吧。” 还好吧，听到那样的流言还好吧，伤疤被再次揭起，现在还好吧？ 邵晔似乎还是很生气的，从他的眼神中汤媛就能看出，邵晔现在是生气的，板着一张脸，眼神很冷。 而且……还是对着汤媛板着脸。 “仲良有句话说的好，那个……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不用在意别人说了什么。”汤媛说完还歪歪脑袋想了想这句话用在这里是否合适，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怪怪的不止是汤媛说的话，还有邵晔，他似乎只是在生气，并没有伤心，难不成他还不知道外面都传了些什么？ 如果不知道的话，还是不要知道了，知道后总是会难过的。 原本的担心慢慢地卸下，因跑了一路而产生的疲惫像是一下子冒了出来，汤媛越过邵晔走到了凳子前，然后整个人就像是虚脱了一样，依靠在凳子上面，蜷缩成了一团。 不经意地撇了眼一旁放着的字帖，却发现上面的字跟邵晔之前写的差距很大，笔锋很犀利，而且宣纸上居然还被沾上了墨迹，这在以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邵晔写字向来是很小心的。 就在汤媛手点着宣纸，勾画上面的字体时，邵晔也走到了她的跟前，眼前突然间出现了一本蓝色封面的书，很厚的书籍，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南武.刑.罚。 “看看。”邵晔只是将这本厚厚的书扔给了汤媛，没有给出一点的提示，就径直离开了。 汤媛抬起头看了几眼坐在不远处出神的邵晔，然后掀开这本名为《南武.刑.罚》看了起来。 这是汤媛第一次翻看这类的书籍，其实汤媛本身认为古代的律法是不怎么健全的，所以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这些，只是她没想到……原来并不是不健全，而只是汤媛不知道罢了。 暴行，如果汤媛真的有指使人去砸别人的铺子，那么其行为就可以归为这一类，还是很危险的。 所以……就连她交代给石头的事情都被邵晔给发现了。 “虽说沅弟就算砸了铺子，也不一定会有官兵介入，毕竟这部分内容不怎么实施，但沅弟还是冲动了，沅弟应当谨言慎行才是，不然日后入朝为官，这件事很可能会成为政敌攻击的把柄。” 这次被说教汤媛没有一点反驳的意思，说起来还是她想的太简单了，虽说欺民霸市的行为一直存在着，以强压弱也不稀罕，但那也是对方有相应的底气，而且这次多方面的考量都没有做好，就冲动地行动，确实是有些唐突了。 关键是还破了财，这灾算是邵晔给她担了吧，毕竟…… “仲良，现在外面都在传的那些事，你没事吧。”汤媛小心地看着邵晔的表情，但是邵晔只是眉头轻皱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流言，也许……并不只有坏处。”声音很低，但确实是邵晔说的话，不只有坏处，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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