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晔沉默很久后问道:“所以……沅弟跟孙叔果然在做什么？” 汤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邵晔的问话，顶着他审视的目光，硬撑着没有回答，答非所问地乱扯了一堆问题，可能邵晔也看出汤媛的回避，所以之后就没有在追问，久违地拉着汤媛练了一下午的字。 整整一下午，汤媛都在扮演着乖宝宝，不时地瞄上邵晔两眼，然后又偷偷地撤回视线。 因为邵晔的态度并不明朗，所以无论是申月，还是刚到京的秋月和映月，都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唯恐哪一点做的不好，受这样的气氛影响，整个别院还是处在一种低压的状态。 逃避了一夜，第二天汤媛就返回了汤府，不过……汤老爹只是对着她翘胡子瞪眼睛一番，并没有再提起之前的话题，院子里还是时常飘着中药的苦味，汤母的病情虽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还是不上不下的，只能继续养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汤媛忙碌的主要就是铺子里的事情，未经深思的想法，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不过好歹还是撑到了刘氏米粮出售那批发霉的粮食，不过……汤媛身上的银子也已经耗的差不多了。 “这就是最近几天隔壁卖的米，都是跟发霉的粮食掺和着卖的，这些个黑了心的东西。”李掌柜气愤地骂了句，平复情绪后，接着问道，“不知汤公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一开始李掌柜是非常不认同汤媛的做法的，不过随着越来越清楚隔壁米粮店的一些小动作，李掌柜就越来越气愤，甚至还督促着汤媛继续加大“活动”的力度。 不过“活动”的力度，不能再加大了，除了店内仅剩的一些存粮，再此期间汤媛是一直往里投钱的，身上本来就不多的银两，现在更是少的不能再少了，在这么下去，就连铺子也会败进去的。 莫名地……有些肉疼，但胜利就在眼前了。 用手抓了把袋子里的大米，然后放在鼻尖轻嗅，淡淡的霉味，色泽也有些发暗，米粒上的霉斑因为淘洗过，所以变得不那么明显，但是这样的粮食吃下去会害病的，也怪不得李掌柜会变得这么愤怒了。 从一开始，每天都会换着不同的人去隔壁买粮食，所以才会知道对方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甚至……兜售着已经不能吃的霉变粮食，刘氏米粮越来越多的问题被暴露了出来，可在汤媛看来，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甚至不好取证，最重要的是——不能给到对方致命的一击。 “李叔，我就先回去了，有事情再联系。”抓起桌子上盛米的布袋，然后就朝店外走去，可是汤媛刚走出几步就被李掌柜给叫住了。 “汤公子，店里的存货差不多快用光了，不知汤公子有没有跟孙管家提过这件事，一直从其他地方购货的成本太大，而且……” 应该是顾及着汤媛的面子，所以李掌柜没有接着往下说，汤媛现在身上只有一百两银子了，不仅是之前店内的存货，还有之前汤媛身上其他的银两也填了进去，并且汤媛现在面临一个窘况，快要没有银子进货了。 “我想想办法吧。”汤媛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然后脚步也不由地沉重了几分，驻足在铺子前停留了一小会，才慢吞吞地离开。 可是汤媛没有注意到，她离开后，刘氏米粮店出来了个壮硕的男子，男子眼白布满了血丝，面容也是一副狠厉的样子，身上还满是酒气，男子对着汤媛离去的方向吐了一口吐沫，“呸，个小毛娃子，跟老子斗，整不死你。” 李掌柜并不清楚邵氏米粮店跟邵晔没有了任何关系，只以为汤媛是受孙叔的指令做这样的事情，以往店内的粮食都是从邵府里进的，所以才会疏于购货渠道的维系，以至于现在在进货上额外花了很多的成本。 难道真的要去求邵晔帮忙吗？可是不告诉他缘由，邵晔自己也会猜的，那个时候……汤媛不敢想象邵晔知道她私下的小动作之后该是怎样的反应，想来也是不高兴的吧！ 总不能还没有伤到对方铺子的根本，就已经自己倒台的吧，汤媛是做不出跟刘氏米粮店一样的事情的，毕竟这些正是她深恶痛绝，甚至准备以此打击对方的主意，所以现在只能使用非一般的方法了？ 汤媛在邵晔面前吭哧了半天都没有说出要从他这里买一些米粮，虽然孙叔将管家权暂时委托给了汤媛，汤媛也可以利用私权做些小动作，可这样的话，她跟刘奶娘他们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最近邵晔总是一整天地待在书房里，每次汤媛过来看到就是书房里到处晾晒的字帖，以及邵晔桌面上摞了很高的书册，这次也不例外，从汤媛进入书房，邵晔就一直站在案几前写字，汤媛都快把桌子上的点心吃光了，邵晔还没有停下来。 “呼，好甜，牙要掉了。”吃了太多的点心，汤媛现在只觉得嘴里发腻，于是抱着桌子上的茶杯，噙着茶水，慢慢释稀着口中的甜腻。 “仲良，你都写了这么久了，停下来歇一会吧，不能总是写个不停不是，要劳逸结合。” 汤媛又劝说了一番，她还悠悠哉地抱着茶杯，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姿态，脸上的鞋子早就被她给脱掉了，脚后跟蹬在凳面上，双腿蜷缩着，整个人都抱成了一团，将茶水饮尽后，汤媛还感叹了一句，“真舒服，这味道绝了。” 汤媛睁开眼就看到了立在她身前的邵晔，她说这话的时候好像看到邵晔的脸微微抽了一下，撇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杯，然后邵晔就皱眉直盯着汤媛的双脚，汤媛才发现不自觉间她暴露出很多的陋习，说起来都是因为她太过放松了，被盯的实在是很不自在，然后汤媛就乖乖地套上鞋子，这个时候邵晔的眉头总算是不在纠结了。 但…… “沅弟以后出门还是注意些比较妥当，毕竟不是谁都会……” 被教训了，被教训了！ 汤媛的表情顺便就变成了严肃的样子，脑袋也低了下来，然后失落地说道，“生气了！哼，不理你了！” 此处口气仿照着前几天邵晔生病时的语调，而后邵晔的表情有一瞬的尴尬，在而后……汤媛的头被按压、揉搓、顺毛，邵晔温润的声音充满着无奈，“沅弟，别闹。” 终于将废寝忘食的邵晔从书的世界拉了回来，汤媛也准备开始进行着严肃的话题了，嗓子清咳了好几下，其间已经接到邵晔多次瞩目的目光，可是汤媛还是觉得发声无力。 唯独对邵晔，她张不开口。 最后还是邵晔主动问的:“最近沅弟整日出门，不知是忙着什么？” 微垂着眼眸，用茶杯掩饰着神思，白皙的骨节跟青瓷的茶杯相映成趣，肉粉色的指甲看起来也很健康，只不过……这杯子是她的。 不知道该不该提醒，最后还是没有提醒，汤媛眼睁睁地看着邵晔用着她刚刚用过的茶杯喝茶，而且他还是无知无觉，放下茶杯后继续着刚刚的话题，劝道，“沅弟，不必做到如此。” 她在做的事情，邵晔果然是有所察觉的。 “仲良不必担心，马上就结束了，我就先走了。”话还是没有说出来，在店里的存货用尽前，一定要解决好这件事，看来也只能……这么做了。 * “只需要找人闹事吗？这样的效果应该不怎么大，还是砸一些东西比较稳妥。”石头如此建议道。 砸东西，这就上升到另一个高度了，而且需要银子也要上升一个高度，怀里仅剩的五十两银子已经开始慢慢变凉了，所以对于石头的话，汤媛也只能报以苦笑。 “先找几个人去闹一场，毕竟买到这样的粮食闹一场也不过分，砸场子现在也太明显了。”汤媛如此说道，这解释她自己打了满分。 之后石头就没有说其他的话了，汤媛早就将五十两银子给到他了，连同给他的打赏，找人的费用，以及……买东西的成本。 等了好久石头都没有离开，汤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石头脸上难得带了丝不好意思，暗搓着手说道，“汤公子，不知道小人的事有没有跟书生老爷提过，还有闹事的人，可不可以找我娘。” 汤媛会找石头，是因为看中这个人圆滑，但并不是找他就要向邵晔举荐的，所以对于石头前一个问题汤媛并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找谁都可以，只要把事情办成就是了，不过，注意别走漏了风声。” 汤媛说完就打发石头离开了，最近做事总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这种感觉太不爽了，所以这就是没有权势和有权势的区别吧。 * 吹着不知名的曲调，就连脚步都轻快了很多，石头此时的心情很好，他娘说的真对，给这些书生老爷打好关系才会有出息，这才多久就挣到了当差一年才能挣到的银子，他的叔叔伯伯多了去了，砸场子也有的是人，不知道下次又能挣多少。 书生老爷是个能干大事的人，跟着混，准没错！ 离开别院后，石头还回头看了两眼，虽然不认识，但他却牢牢地记住匾额上的两个字，匾额上的字跟贡院里看到的那位公子的名字有一个字是一样的，这是那位公子住的地方。 就在石头还在感叹着之前在贡院里偶遇的经历时，巷子的拐角里露出了一辆马车，车上的那名身着白色长袍的公子跟贡院里的公子长得一样，他还对石头说，“这位小哥，能否上车一谈。” 如实地交代了汤公子吩咐的事，只不过公子的脸色怎么越来越差，这不是他托汤公子吩咐的事吗？ 石头觉得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碰到了克星，在石头的印象中，这些个书生老爷明明弱的像个菜鸡，但他居然被这位书生老爷的气势给吓到了，甚至不敢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蹲在马车的一角。 马车稳稳当当地前行着，车外赶马的小厮就是之前说他不能跟着公子的人，这马车果然比什么牛车，驴车稳当，一路走来石头都没有感觉到颠簸，下了马车，石头才发现原来他被带到了那间米粮店前，不过公子却没有进那间卖发霉米粮的店，而是进了隔壁的那家店。 公子果然是干大事的人，他进了店，连话都没有说，只是板着一张脸，然后那个掌柜模样的人就慌忙上前行礼，就连问的话都非常没有底气，“公子怎么来了。” 同样也是米粮店，但是这家店里都没有什么粮食了，公子只环视了一周，然后用淡漠的声音说道，“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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