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单已经贴出一小会了，所以看榜的人已经是不多了，但还是有些挤的，此时已经转入盛夏，正午的日头还是比较毒的，只站在太阳底下一小会的功夫，汤媛就觉得额头已经出了细细麻麻的汗珠。 “仲良，你先找个阴凉的地方等着，我去去就来。”汤媛指了指榜单前的人群说道，握了握拳头，提起干劲就打算往里面冲，只不过这次邵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离开，还从怀里取出一个帕子替汤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平静地说道，“仲良与沅弟一起。” 这次汤媛并没有劝阻邵晔的意思，不过一直跟在身边的申月却看不下去了，不解地问道，“不是已经知道公子的名字在榜单上的吗？为什么还要挤进去，而且人还这么多，公子还是不要去了。” 明明知道了结果，而且人还这么多，为什么还要挤进去？ 相信不止是申月这样认为，一开始南宫端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明明凭借着身份就能够提前知道成绩，为什么还专门出来一趟看榜单？ 为什么？汤媛觉得应该是从别人口中获知院试结果，跟自己亲眼看到榜单上的那个名字，心情是不一样的吧，从贺彦齐口中第一时间知道了邵晔的名次，汤媛的心情当然是喜悦的，但喜悦的同时却没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就是少了这种感觉，汤媛才会一定要亲眼看到榜单上所写的邵晔两个字。 汤媛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样的，但是前世高考成绩放榜的那一天，她就是硬生生熬到凌晨看过成绩之后才睡的，仿佛只有自己亲眼所见，才会获得真实感，内心才能安定。 申月的问题汤媛并没有回答，这只是人与人的期待感不一样，所以她现在的行动在其他人眼里看来虽是毫无意义，但是对她而言，意义重大。 “我要进去了。” 汤媛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朝人群里挤去，空气浑浊，还夹杂着汗味和其他的味道，各种声音、热气扰得人心神不宁，不过很快这一切都被隔离了，在汤媛挤进人群不久后邵晔也跟了上来，跟之前在汴城的那次一样，邵晔将汤媛护在了身前，沉声道，“扶好了。” “扶好了。”汤媛仰着笑脸回道。 费力地挤到榜单前，两人的衣服跟鞋子还是被踩了几下，尤其是邵晔的长袍，因为颜色比较浅，上面的污迹尤为明显，不过两人都没有在意这些，眼睛转向榜单，虽然一眼就看到了榜单上那个独特的名字，但汤媛还是耐着性子从前往后数了起来，“一、二、……三十四，果然是三十四名呢，仲良现在觉得心情怎么样？” 参加院试的人是邵晔，但是自知道成绩后，反而也是他最为沉稳淡定，好像说的并不是他的事，所以汤媛不由地想问下邵晔的感想，但是邵晔这回答……有些答非所问？ 汤媛问的是通过院试的心情怎样，但邵晔回答的是，“心情很好，偶尔如此一次，不必恪守着规矩，很是放松。”这还是邵晔思考了很久之后才答复汤媛的。 虽然不清楚邵晔具体指代什么，但开心就好。 既然榜单也看过了，那么也该离开了，这太阳这么毒，汤媛只觉得额头上的汗珠直往下冒，而且她……也该回汤府了。 此时榜单前的人群已经散去大半，留下的只有零星几人，还有两名带刀的士兵守着榜单，防止人为破坏，用手遮着直射来的太阳，汤媛说道，“那就走吧，仲良跟申月一起回去，我就不跟着一起了。” 汤媛说完就故作潇洒地准备离开，这次分开后应该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还没有离开就莫名地有些想念，汤媛刚走出几步衣袖就被人在拉住了，邵晔走到她跟前，然后缓缓从衣袖里掏出几张折叠的银票递给汤媛，“这些银两是仲良之前替沅弟存放的，既然沅弟已经找到了伯父他们，还是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邵晔说话的时候还是一脸的认真模样，可见他是真的这么想的，可这些明明是她之前还给邵晔的，怎么成了……邵晔替她存放的了？ 汤媛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将手中的五百两银票还给邵晔，反而是掏出一直收在荷包里的那张契纸，虽说这是她跟孙叔私下的协议，但是最后事情没办好，或者说计划并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而且还是邵晔将之前刘奶娘犯错的证据交给官府才得以解决的，影响……还不怎么好，所以汤媛觉得她不应该收下这东西的，而且契纸上的名字一直都没有到官府做过变更，理应还给邵晔才是。 只不过，看清汤媛手里的东西后邵晔脸上的笑瞬间就收了起来，身边的气压也开始变低，“沅弟为何一直跟仲良如此客气？而且之前铺子的事，沅弟并没有大错，只不过……应该是仲良私自插手才对，所以沅弟不应该将铺子给仲良。” 呆愣地看着被按回的手，居然还有不收的道理，难得她在这方面慷慨了一回，不过汤媛的大方也仅是针对邵晔的了，要这是跟其他人交易行为，汤媛才不会如此礼让呢，唯独在邵晔面前，汤媛想要维持相对意义的“平等地位”，虽然所谓的不平等也只是汤媛自己的看法，邵晔可能并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可人跟人，身份地位是有差距的。 邵晔说完话之后，都没有给汤媛反应的时间就直接离开了，汤媛也没有接着追上他，只能默默地记在心里，下次还，或者以其他途径还。 汤府距离贡院不算太远，只不过这一路上都没有个荫凉的地方，脚下的石砖也变得滚烫，这么一路下来汤媛只觉得内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只能用小手扇着才能获得一丝的凉意。 铜锣巷的巷口倒是有一颗大树，树叶很是茂盛，还有一两声蝉鸣从浓密的树冠中传出，看到巷子离得近了，汤媛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可是当她要绕过巷口的那棵树时，一个身影却从树的一侧走了出来，“汤小师弟，可有时间谈上一谈。” 是之前跟着南宫端离开的张武，只是汤媛没想到张武居然会在这个巷口等着她，其实小师弟这个称呼，张武只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样叫过她，后来在学堂里汤媛看到他被欺负的情况后，张武就再也没有这么称呼过她了，今天见面却这样称呼了两次。 这难道就是他乡遇故知，所以才会分外亲近？ * “今日找汤小师弟，是想让你帮忙往汴城寄一封信。” 寄信？ 汤媛看了看被递过来的信封，上面收件人正是张文，所以汤媛就非常不理解张武的举动了，“张武大哥这是碰到什么麻烦了吗？为什么自己不能寄信，还有……师兄他们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说到最后，汤媛的表情不由地严肃了起来，之前在汴城的时候，常学进跟张武就闹了一场别扭，看样子这次张武来到京城做的事情是瞒着其他人的，虽说这些决定只能由本人做出的，但是汤媛还是免不了担心，而且之前她还看到朱庞留在大皇子的身边，汤媛更担心这只是张武一时的冲动之举。 “确实是有些不便，小师弟现在怎么跟学进一个样子，总是操太多的心，这信就是告诉学进他们这件事的，只不过最近主公身边的人被盯得有些紧，所以这些私信才会交由小师弟你来寄，而且我再过几天就要出海了，到时候给小师弟带好玩的东西。” 被当成小孩子哄了，汤媛都不知道自己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了，看样子张武还是没有将全部的事情告诉她，不过汤媛并没有深究，因为她干预不了张武的任何决定，毕竟他一直都是目标比较明确的人，想来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汤媛听到张武的话之后，感兴趣的反而是张武提到的出海，说话前汤媛还很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然后才小声地问道， “出海，这个时候吗？张武大哥可是要帮三皇子做生意的吗？还有……能不能夹带私货？” 如果张武真的是跟着南宫端的船出海，想来安全性会比那些私人的商船高上几分，而且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时代，物货流通本就不畅，贸易，尤其是远距离的贸易，其中隐藏的利润可是很丰厚的。 最后两人非常默契地交换了信息，而汤媛也将刚到手的五百两银子交给了张武当作本金，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张武大哥不必有所顾忌，汤沅相信张武大哥的眼光，张武大哥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行了，这信我一定会帮你寄回去的，另外，张武大哥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就先走了。” 汤媛深以为，风险与收益是同在的，期冀着张武的凯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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