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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凡间后,杀阡陌带着晏希音,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长白山下。    长白山脉蜿蜒千里,远处山顶白雪皑皑,峡谷沟壑,清流急湍,火山瀑布,穿插其中,磅礴伟岸。长白寓意长相守,到白头,是人们的一种美好期盼。    但是这个名字如此浪漫的地方,地势复杂险峻,乃是极为合适的设伏之地。自古以来,埋骨长白山的冤魂,只怕能把整个长白山每一寸土地都填完。    山中气温较外界低一些,落叶满地,透着一股幽深静谧,晏希音抓着杀阡陌的衣袖,娇声嘱咐道:“哥哥,你答应我,一定不能上长白山的啊。现在蓝雨澜风和崔嵬他们纠结了妖魔两界,为了抢夺神器,向仙界各大门派下了战帖。这虽然不是你的意思,但是哥哥却实实在在是妖魔两界之主。此番哥哥若出现在长白山上,就是公开与仙界为敌。而哥哥若要惩戒蓝雨澜风和紫薰浅夏他们,就是寒了两界妖魔的心。”    她抬起头,眼中透着期盼,“哥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只是一个修为几年的小弟子,危险的事情肯定轮不到我呀。而且我还有哥哥送的诸多法器,护住自己肯定绰绰有余,你还信不过我吗?”    杀阡陌低头看她一眼,“我若是隐住自身气息,除非白子画亲临,旁人也无法察觉。”    “可是白子画万一来了了?”晏希音急道,“白子画为人如何,哥哥再清楚不过了。他若是发现你,只会认为是哥哥主导了这场争斗,哪里会轻易放了哥哥?哥哥不是怕了他,只是要积攒实力。待来日,定能够无敌天下。”    杀阡陌哪里不知道晏希音是为了他好,才好话说尽地让他赶紧离开。但是他身为妖魔两界之主,哪里能真得不管这些人闹出这么大的事,又如何真的能放下晏希音一个人去冒险。他轻轻摇了摇头,“小骨,你知道我的脾气。即便我嘴上答应了你,也定是会随你一道上长白山的。哥哥答应你,此行除非必要,定不出手。只要白子画出现,立刻就走,如何?”    晏希音无法,只得瞪了他一眼,让杀阡陌立时隐藏自己的气息,便往落十一传讯汇合的地方而去。    当她刚到汇合的山谷谷口,就发现整个山谷已经被蓝色的雾气布满其中,只能模糊看见人影,根本无法分别究竟是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谁在此造次,装神弄鬼,滚出来!”    是霓漫天。    晏希音连忙封闭听觉嗅觉,闪身到声音发出的地方。只见长留众人都是面色苍白,泪流满面。    空中时时传来如梦似幻的银铃声,仿佛包含了世间所有悲欢离合,离愁别恨,让人的心底都感受到痛彻心扉的苦楚。    落十一见晏希音到来,连忙大叫道:“千骨,是神器催泪铃!快封闭听觉!”    霓漫天忽然朝着雾气的一个角落挥剑,剑气加上冰凌,倏地刺了过去。    一阵诡异的铃音响起,霓漫天的攻击竟是一个照面就被消去。    落十一扬声提醒:“音攻!”    众人忙拿出自己擅长的乐器,使出全身的法力灌注乐器之中,乐器却被催泪铃一一降服,刹那间化为虚无。    那邪魅女子嘻嘻娇笑,“不能跟你们玩了,一会儿蓝雨澜风来了,见我还没有收拾完这里,定是要收拾我的”话罢,戴在手上,脚上的四个催泪铃忽然化作了一个,光芒刺透了浓厚的迷雾,散发着极为可怖的气息。    女子手中的催泪铃发出阵阵催魂夺魄的声响,周围也忽然出现了万千箭雨,无数火龙,朝着众人呼啸而来。    催泪铃不仅可使人心神不稳,闻之更会丹田动荡,全身灵力逆行,若多闻一刻,怕是修为俱毁。    而这邪魅女子乃是十妖之一的莫小声。    妖界有十位大妖,俱是修为千年,实力深厚的一方诸侯。    盛名之下无虚士。    妖魔两界不同于仙界,妖魔自出生后就面临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每一个成为大妖的路上,俱是踩着一路的尸山骸骨,用无数鲜血堆积起来的实力,绝不是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小修士可以与之匹敌的。    铺天盖地的紫色浓雾缓缓散去,莫小声手中的催泪铃一直未曾停下,身为大妖,即便是相差极为悬殊的比斗,也是需要谨慎待之的。    可是神识之中,莫小声却发现,那一群仙修竟是毫发无损地待在一个结界之中,耳边传来急促的琴声。    她定神用神识查看,原来竟是一个紫衣女子不断用琴声对待铃声,女子耳中,眼睛,口和鼻中都不断流血,面色青白,显是内腑受伤严重,却从未停下过琴声。    在她身后,那一群根本没被莫小声放在眼里的仙修俱是把自身灵力传导在紫衣女子身上。    这群毫不起眼的蝼蚁,竟然众志成城,拦住了催泪铃片刻。    莫小声带着病态的清秀面容诡异一笑,仿似孩童般天真无邪,不能视物的眼珠子转了转,轻轻吐出一句若有似无的话,“有意思,真是很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妖魔两界之中,实力低微的妖魔别说合作,恨不得将不如自己的妖魔立时元神肉身全部啃了。而实力强大的妖魔,则根本不会信任任何人,只相信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实力修为。    把后背交给他人,把自己灵力全部灌输在别人身上的蠢事,绝不会出现在妖魔身上。    这群修为低微的仙修,个个都受到催泪铃的影响,七窍流血,手中传导灵力的动作却未有一丝动摇。    然而就在莫小声自言自语的同时,手中的催泪铃带着一种奇特的规律开始挥动,山谷中顷刻便布满了紫黑色的雾气。    雾气带着一种众人从未闻过的气味,引诱人丧失神智,让人瞬间便手脚麻痹,全身瘫软,纷纷倒了下去。    正在咬牙维持琴声的晏希音口中猛然吐出一口血,耳鼻鲜血流出的更多。    她本是因为自己是无泪之人,又及时封闭了五感,方能勉强以琴声对抗催泪铃。此时诸多昏迷的长留弟子撤去了灵力,使得她维持结界更加艰难,身后仅有朔风和落十一仍然勉力支持,但是朔风身上早已被鲜血渗透,落十一脸色青黑,俱已是快要支撑不住了。    其他长留弟子都已倒在地上,若是他们一旦也放弃了,等待他们的,就是神魂俱丧,粉身碎骨的下场。    晏希音和朔风,落十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赴死之意。    不过就是一死,又有何惧?    耳边忽然传来幽眇旷远的琴声。    琴声似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荡而来,却裹挟着锐不可当的琴意,朝着正在催动催泪铃的莫小声而去。    一直站在云端的莫小声忽然口吐鲜血,幼童一般稚嫩的声音失声叫出:“伏羲琴!长留哪位高人到此,怎不现身一见?”    笙箫默那带着独特慵懒气度的声音传来,“大妖何必跟小辈一般见识。我长留弟子不识大妖莅临,有何得罪的地方,大妖只管找我便是。”    随着话音而来的是伏羲琴银瓶乍破的金石之音,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势不可挡地向莫小声而去。    所到之处,催泪铃所幻化的箭雨雾气尽皆消散,莫小声勉力幻化的猛兽鬼怪也化为虚无,踉跄一步,口中又是鲜血吐出。    晏希音等人正要松一口气,忽然便见正午天色竟然一瞬间变成黑夜,天上的金乌也变成了黑色。    笙箫默的脸色凝重,“拴天链。”    他手下的琴音一改方才的平和悠远,仿佛携带着风雷之声,向着变成黑色的金乌而去。    天空之中,一个身着黑色锦袍,头戴高冠的男子猖狂大笑:“笙箫默,你以为毁了金乌便能逃得出拴天链了吗?拴天链,锁天困地,能拴住天下万物。莫说这伏羲琴封印尚未完全解开,你我修为相距不远。我真身都不在拴天链之中,你又能奈我何!只待拴天链结界大成,就是你们命丧之时!”    笙箫默一向淡然闲适的脸上布满了汗水,眉头紧皱着,嘴角泛红,全力弹奏伏羲琴,攻击着天上黑色的金乌。    他很清楚,此间长留弟子都不是莫小声及崔嵬的对手。更何况拴天链可缔造世上最坚固的牢笼,并能轻易毁掉牢笼中的一切。    一旦拴天链把此间天地俱锁在其中,他与这些长留弟子,就都是生死不能自专,任他人宰割了。    他从额心之间逼出三滴心头血,注入伏羲琴之中,伏羲琴立时光芒大作,天上的金乌也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而操控拴天链的崔嵬,此时却发现拴天链竟然挣扎着要逃脱他的掌控。    崔嵬目眦俱裂,大喝一声:“何人竟敢阻本座的好事!”    他虚空一抓,四周便凝聚了万千剑雨,朝着周身发散而去。    他此时分散灵力实属无奈。    与他争夺伏羲琴之人修为定是在他之上许多,恐怕还离此地不近,他还无法知晓此人方位,不得不出此下策。    铿锵之声在崔嵬四周不断响起,可是并没有探寻到任何人的气息。    而拴天链的结界,因为崔嵬的分心和撤去几成灵力,再加上笙箫默的拼死破阵,已经摇摇欲坠。    若是完全解开封印的拴天链也就罢了,可是他手中的拴天链只是解开部分封印而已,根本无法再对抗这两方的夹击。    然而此时,一个同时长着男女各半边脸,气质晦暗邪魅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崔嵬身边,手下浮现了一个巨大的掌印,在拴天链结界破灭的瞬间便激地往下方的长留诸弟子而去。    一道白色的人影忽然从天边出现,顷刻间挥手便把掌印散去。    但是那个半男半女的人影忽然出现在白衣人身后,拼尽全身修为挥出一掌。    白衣人不妨他人竟然打着偷袭他的主意,而且在他动用灵力护住长留弟子时,瞬间来到自己身后,即便立即移开,仍然被这一掌的威势扫到身上,血气上涌,一身护体结界有了短暂的间隙。    一把携带自上古开天辟地气势的神器以势不可挡之势向他而来,他急速避退,牵动自身伤势,嘴角已有鲜血流出。    然而在拴天链,盘古斧,昆仑镜,催泪铃一同向他袭来的时候,他虽然勉强避开了所有的直接袭击,却仍然受到神器的余威,身上伤势更重了几分。    忽地,他觉察到一股阴冷的恶意,本能地向旁边移动了一分,却仍然被一根细长染满剧毒的鱼刺,刺穿了腹部。    他勉力一掌拍向身后之人,自己再也支撑不住,从云端掉落了下来。    “师兄!”    “掌门!”    离他最近的笙箫默立时便拖着重伤的身子冲上去接住了白衣人。    正是白子画。    蓝雨澜风等人还待继续趁胜追击,却忽地停在了原地,然后不甘地退去了。    晏希音此时收到了杀阡陌给她的传音,“小骨,哥哥已命他们退去。白子画若死在此地,只怕明日七杀殿也会血流成河。哥哥先回七杀殿看住蓝雨澜风一干人等,你记得用哥哥给你的丹药灵石疗伤,知道吗?”    晏希音自是乖乖应是。    ……  绝情殿上第一次有这么多人。    诸多长留长老,甚至摩严三人的师傅衍道也被摩严和笙箫默叩请出关,为白子画救治,却都束手无策。    白子画身上的血衣已经被换下,身上也都擦拭妥当,但是脸色却白得吓人,毫无生机地躺在塌上。    摩严一向严肃的脸上此时黑得要滴出水来,“我不该让子画一个人去长白山的!当时温掌门被蓝雨澜风困在幻境之中,也无法驰援子画。子画被这些妖魔群起而攻之,利用长留弟子设下连环计,竟然让子画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身中剧毒。这群妖魔,真是其心可诛!”    笙箫默的脸上也是黯然,“崔嵬他们手中竟然有这么多神器,实在让吾等措手不及。据闻神农昔日炼制百药之古鼎,正因积聚千年来无数灵药之气,据说能炼出天界诸神亦无法轻得之旷世神药,也能炼制出闻所未闻的剧毒。掌门师兄所中之毒,恐是…….”    “哎…….”衍道已经为白子画调理过伤势,并用数年所得的灵药喂给白子画,但是白子画身中之毒却仍未有任何缓解的趋势,仍在向全身扩散,“为师这就去老友那里一趟。舍了这张老脸,也要救下子画。”    衍道这一去,尽管途中不停有传讯回来,但都没有好消息。    摩严等长留诸位长老也是纷纷为了白子画所中剧毒各处奔走,但也都是毫无办法。    白子画身为长留掌门,仙界仅有的几位上仙,中毒之事不仅不能公开,还必须私下寻求解药。当日见到白子画中毒的弟子们都被一一看着发下了心魔誓言,不得泄露半分。    摩严与几位长老每日都轮流为白子画注入灵力,压制住他体内的毒性。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子画体内的剧毒越来越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前些日子,白子画还能苏醒过来几个时辰。但是到了今日,他已经昏迷超过三天了。    神农鼎所炼制的剧毒,哪里是那么好解的。    晏希音每日几乎是眼睛都不眨地照顾白子画,给他喂药擦洗,更换治疗法阵的灵石。短短几日,她就已经熬得双眼通红,眼睛里都是红丝的血丝,加上本就没有痊愈的伤势,脸色几乎跟躺在塌上的白子画一样苍白憔悴。    她看着几位师长一筹莫展,几乎完全没有了办法,咬了咬牙,擦干脸上的泪痕,“师傅,弟子曾有一机缘,得了一种可以解百毒的丹方。师兄如今已经命在旦夕,师长们四处奔走却无计可施,可否让师兄试试弟子的丹药?或许…….或许……”    晏希音这些日子不顾自己的伤势,每日都悉心照料白子画,处处妥帖周道,衍道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就连一向严苛的摩严都对此暗暗点头。如今他们都已经没有了任何对策,能用的法子都已经用过了,小丫头也是知道现下的境况,方提出这个法子。    药阁长老跟衍道对视一眼,把晏希音手中的玉瓶隔空取来,细细看了看,点头道:“我粗粗看了看,此丹方用的俱是灵芝甘露人参等的药材,只是有几味药不知为何,我也觉察不出,只是好似有一些血腥气。”    旁边低头站着的晏希音,眼中闪过波澜,手指微微动了动。    衍道也仔细看了看,“的确是有些血腥气。但是很多妖兽的血液都可以入药,这个也不足为奇。”    诸位长老早已经把身上能拿出来的解毒灵药都试了一遍,俱是没有任何效果,现在晏希音拿出这个,也只能勉力一试了。    衍道将玉瓶里唯一的一枚丹药给白子画服了下去,再用灵力为白子画快速消解药性。    众人都屏息,期待着会发生奇迹。    奇迹果然发生了。    白子画惨白的脸上,青黑正以肉眼可以看见的趋势散去。虽然没有完全消解,但是这已经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好的结果了。    过了片刻,昏迷了三日的白子画,慢慢睁开了眼睛。    笙箫默扶起白子画坐起,让他靠在枕头上。衍道上前,手按在白子画脉门上,紧皱的眉头松了些,微微舒展了神色,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笑容,“子画,你可得好好谢谢你的小师妹。我们这些老家伙折腾了这么久,没想到是你小师妹献上的解毒丹方,暂时压制了你的毒性。  ”  晏希音刚刚哭过的眼睛还是红肿着,却已经给白子画倒了一杯温水,喂他喝下。    药阁长老也是松了一口气,调笑道:“掌门,你这个师妹可真是对你尽心竭力。我们这些日子还能轮流歇歇,她怕是都没有怎么合过眼啊。”    白子画拿着杯子的手一颤,思绪如同平静的湖面被微风拂过,荡漾起一阵阵波纹。半晌,他方开口,因为多日不曾说话,声音还有些嘶哑,“谢谢诸位师长挂怀,谢过…….师妹……..”    ……  因为晏希音的献药,白子画体内的毒性暂且被压制,长留诸人在暂时放心的同时,又各自去寻求解药了。    药阁长老给了晏希音药阁的库房出入令牌,让她可以随时领去药材,好炼制给白子画的丹药。    晏希音身为白子画的嫡亲师妹,受白子画教导多年,在长留的时间也是不短,品性上佳,此方又为了长留弟子几乎丧命,人品自是没得说的。    本来药阁长老打算亲自,或者让其他长老来炼制丹药,可是晏希音却表示此种丹药混合了上百种药材,又有妖兽血液,萃取熔炼十分复杂,她自己炼制了许久方才熟练,如今已经可以成功炼制。若是交给他人,且不说熟悉的过程需要时间,就是成丹率也恐怕没有她高。    药阁长老点头。的确如此,很多丹药都讲究的是熟悉,熟能生巧在炼丹方面是非常重要的一条法则。晏希音如果能够自己炼制,且保证成丹,的确比他来炼制更多妥当。    而且药阁长老与其他人都要离开长留寻找解毒之法,实在无法长期留在长留,晏希音能够自行炼制丹药,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这日深夜,已经完成了所有药材萃取熔炼的晏希音走到药炉上方,掀开绑满了绷带的手臂,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柄匕首,手臂不停颤抖,眼角不自主地留下了泪水,却闭着眼睛,狠心从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小臂上再割下一块血肉来。    血肉直接掉落进药炉,鲜血也不停流出,晏希音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几乎就要倒下。    这些日子给白子画的丹药,最重要的一味主药,本就是她的血肉和鲜血。只有神的血肉鲜血,才能抑制住神农鼎炼制出来的剧毒。    只是她本就重伤未愈,现在几乎是每隔两日就要喂给白子画一粒丹药。鲜血血肉本就包含了人的精力元气,使得本就没有复原的晏希音元气大伤。虽然她给自己用了许多补充血气和滋补的药材,但是相较于她流失的血肉鲜血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    她几乎已经到了支撑不住的地步。    添加了最后一味主药,炼丹炉里的药材在晏希音的操控下,终于成丹。    晏希音用灵力打开炼丹炉,将炼成的两粒丹药取出,放置在已经备好的玉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果然如此。”    炼丹房前站着的,竟是今日来给白子画调息的笙箫默。    晏希音手中拿着的培元丹玉瓶掉落在了地上,大惊失色地站在原地。她根本不知道笙箫默是何时来的,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    可是她的炼丹房禁制,肯定是拦不住笙箫默的。    笙箫默走上前来,先是拿出伤药,细细给晏希音已经不再流血的手臂上药包扎,再拿出一瓶上好的补气固原的丹药,见晏希音还是怔愣地看着他,叹了口气,“小骨,我见你炼药的这段时日,脸色一日差过一日,比掌门师兄的气色还要难看,便有所怀疑。今日便来探看,你果然是用自己的血肉来炼药。我曾在古籍上看见,命格独特的一些人,血肉会有不同凡人的药效。”    他一手按在晏希音背上,为她调息翻滚的气息,片刻后方收回灵力,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晏希音,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小骨,你受苦了。”    晏希音的眼泪忽地就涌了出来,“三师兄,我不是怕痛,也不是怕苦。只是……只是…….”    她忽然捂住自己的脸,失声痛哭起来,哭得声嘶力竭,浑身都在颤抖,“真的是太痛了,三师兄…….亲手把割下自己的血肉,看着自己的鲜血流出来……..我真得,真得好痛…….如果血少了,还要在伤口上再割上几刀……就着最深的伤口割,方才有血流出来……..真的是好痛啊…….三师兄…….”    笙箫默见她这般模样,心中疼惜,把她揽进怀里,温声安慰着。    银白的玉盘高高地挂在天际,月光照在屋外的玉白栏杆上。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紧紧地握着栏杆,几乎要把栏杆捏碎一般地用力,而手的主人,脸色几乎与他身上白衣一个颜色的白子画,黑眸中的深潭波澜涌动,脸上被月光映着,仿佛有水光流过。    ……    没过几日,绝情殿主殿之上,面色苍白,一身白衣的晏希音站在摩严及几位长老面前,而一身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长衣,腰系浅红宫绦,水红的里衫裙,用稍重的红色绣着细密的牡丹,在脑后戴上一件如意首镶嵌镂雕双螭纹玉饰,侧面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和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衣着精致艳丽无双的霓漫天正指着她,一字一句地控诉道:“师祖,诸位师长,花千骨得掌门教导多年,掌门对其恩重如山。不想花千骨却把自身血肉搀进掌门丹药里,意图不轨!弟子今日意外撞见,铁证如山。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花千骨,你还有什么话说?”    霓漫天本欲拜在白子画门下,可是白子画却没有收她为徒,反而是亲自教导这个出身低贱的凡女。这个凡女在长留处处施恩,在弟子中名声甚好,甚至落十一都经常夸赞。上次在长白山一战中,这个贱人仗着自己跟落十一一起并肩战斗,更是屡屡纠缠落十一,她早就等着这个贱人露出真面目的一天。    终于,她日日观察着晏希音的行迹,在今日亲眼看见了她割下自己的血肉放进掌门的丹药里。    晏希音命格不详,出身低贱,凡人血肉含有五谷杂质,对仙人不利。她如此做,其险恶用心,简直昭然若揭。    摩严与刚刚回到长留的诸位长老正在绝情殿商讨各自寻到的丹方,就见霓漫天和晏希音走了进来。    而晏希音一进来便站在一旁,一语不发。    霓漫天拿出放在随身药园的一盆白色的山茶花,拿起晏希音的手指割了一刀。鲜血滴在白色的花朵上,花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枯萎死去。    霓漫天收回手,盛气凌人的脸上浮现冷笑,“诸位师长可知为何花千骨在长白山一战,能够与修为深厚的十一师傅和朔风并肩对敌。这可不是因为她修为多么惊人,而是在场诸人都被催泪铃神器威力下心神动摇,泪流不止。而她,花千骨,这个命格不详的凡女,竟是一个无泪之人!”    她指着那盆在众人眼前瞬间死去的茶花,“她的血可以瞬间让盛开的花朵彻底死去!如今借着师长们信任之故,竟然掺杂到掌门的丹药之中,其用心之歹毒实在让人心惊。如此忘恩负义,残害师长,背叛师门之人,论罪当诛!”    摩严冷冷看着眼前的晏希音,他向来知道这个师妹命格不详,定是个祸害,没想到子画待她如此用心,竟然换来她如此的恩将仇报,“孽障!我早就知道你命格不详,子画却一视同仁,尽心尽力教导于你,却不想你这孽徒竟然孤恩负德,辜恩负义到了这个地步。你的血竟然可以使花朵瞬间枯萎,竟然用在掌门的身上。说,你究竟是谁派来的探子,意图谋害掌门?”    晏希音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泛着冷光,眉眼之间带着寒意,“世尊仅凭霓漫天的一面之词,再加上弟子天生带来的命格,些许不同,就真得要判定弟子有罪吗?”    “大胆孽徒!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罪?”摩严怒斥。    晏希音把背脊挺得笔直:“弟子没有做过的事,弟子为何要认?世尊自诩为长留最为公正严明之人,莫不是要把弟子屈打成招?这就是长留作为仙界最大门派的行为处事,这就是长留传承千年的立派之意,这就是世尊所谓的公正规矩吗?”    “还敢狡辩!你的血可以让花朵瞬间枯萎,可见含有剧毒;你一命格不详之凡女,却掺杂自身血肉在掌门丹药之中;无泪之人何其罕见,为何偏偏却碰上了持有催泪铃的莫小声,难道不是你们暗中勾结,里应外合?”    “世尊真是好本事,好一张利口!上下嘴皮子一碰,弟子与十一朔风拼尽全力护住长留弟子,竟然就成了与妖魔勾结”晏希音怒极反笑,“世尊怎不知天下命格不详之人,是他们愿意命格不详吗?这明明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枷锁,给他们带来了多深重的苦难。弟子在凡间时,出生就失去了母亲,每天都被村子里的人殴打欺辱,甚至他们还想将弟子和弟子的父亲活活烧死?弟子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事情,弟子的父亲更是何其无辜。究竟凭什么,弟子要为区区一个不详的命格,经历一个这样的人生!”    摩严冷笑一声:“所以你就憎恨天下间所有人,就跟妖魔勾结,妄图加害掌门,谋夺神器,让妖神出世,摧毁整个天下,以报复天下人对你所作之事吗?”    “听闻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小人则见小人,心胸狭隘者见的都是龌龊不堪。弟子本以为只是这只是传言罢了,今日在世尊身上,倒是长了见识”晏希音厉声反驳,毫不退让,“弟子父亲从小教导弟子要心存宽厚,待人以诚;弟子兄长对弟子至情至性,处处为弟子着想,让弟子切勿妄自菲薄;掌门师兄教授弟子修炼,音律,为人处世,在长白山为了救下诸弟子而被妖魔算计中毒,待弟子之恩德犹如山高海深。弟子虽不能做到父亲的宽厚,兄长的洒脱,掌门的心怀天下,却处处以他们的行事为自身规范,希望能达到他们以万一。世尊如今仅仅妄加揣测,便判定弟子为心思如此恶毒之人,侮辱的又岂止是弟子一人?”    “放肆!”    一道灵光忽然袭向晏希音,元气大伤且伤势未愈的晏希音立时便被甩出几丈之远,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口中吐出鲜血。    摩严哪里被如此顶撞过,而且顶撞他的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挥手就是一掌扇了过去,“果然是一个不敬师长,不尊教诲的孽障。你就是如此违逆于我,你身为长留弟子的礼数教养都到哪里去呢?我看霓漫天果然没有说错,你就是能做下此等不忠不义之人。长留再也容你不得,我看要让你下那绝欲池,灌下那绝欲池水,再受那消魂钉,方能惩治你这等大奸大恶之徒!”    晏希音匍匐在地上,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却慢慢回道:“世尊真是爱给人喂下那三个池子里的水啊,想必世尊此举已经做得熟能生巧了吧,不知是在多少弟子身上试过?”    她说完话又咳嗽了一下,勉力支撑着就要倒下的身躯,一字一句道:“弟子的教养,乃是受掌门所传。世尊鄙夷弟子的礼仪教养,莫不是在质疑掌门?若是如此,究竟是谁不尊长留门规,忤逆师门?世尊说弟子时大奸大恶之徒,不知世尊可能拿出实证,证实弟子做了何等大奸大恶之事?若是不能,仅凭世尊空口白舌,定下弟子的罪名,就算把弟子喂下绝欲池水,受了那消魂钉,弟子纵使魂飞魄散,也要下到冥界地府,去冥君那里控诉世尊的颠倒黑白,詈夷为跖,混淆是非。弟子纵死,也要去向天地间的英灵哭一哭,这世间的正义,这六界的公理,这苍天的公道,究竟去了哪里?”    霓漫天冷笑连连,嗤之以鼻:“这世间的正义公道,哪里是你能做得了主的?你谋害掌门,罪证俱在,还敢狡辩?”    摩严冷声道:“其他罪证我暂且没有,但是你以自身血肉融入丹药之中,人证物证俱在,哪里容得了你在此放肆!”    “我看是你在这里放肆!”    衍道携着白子画,笙箫默忽然站在了大殿的正门前。    只见一道劲风闪过,本来坐在上首衣着整齐的摩严连同坐着的椅子,一同摔了下去。摩严头上的高冠掉落,身上的衣服也出现了数道划痕,脸上更是出现了明显的五道指印,嘴角都出现了血迹。    摩严挣扎着爬起来,神情慌乱地解释道:“师尊,还请听弟子解释,是这个孽障花千骨……..”    “啪!”    衍道挥手又是一巴掌,脸色发沉,“住口!你这个孽障,还敢口口声声说小骨是孽障,你如何说得出口!你活了这几百年,都活到哪里去了!”    他看向已经被笙箫默扶起疗伤的晏希音,“小骨命格特殊,鲜血虽然可以毁去草木生灵,自身血肉却具有解毒之奇效,私下以自身血肉为子画压制剧毒,却瞒着众人不说,自己承担这般苦楚。若不是笙箫默亲眼所见,连我都没有察觉到丹药中那味有奇效的主药究竟为何。如此舍己为人的仁义之举,却被你说成是谋害师长的大奸大恶之徒。为师早知你个性太过刚直,却没想到你竟然变得如此冥顽不灵,偏见固执,仅仅因为一己之偏执,就要严惩弟子。长留若是再有你这样的世尊,如何还能在仙界立足,如何还能取信于六界?今日我做主,暂免去摩严的世尊之权,交由笙箫默接管。摩严,为师罚你禁足于自己殿中,瑶池宴会之前不得踏出半步,静思己过。子画,你现在是长留掌门,可有异议?”    白子画看见晏希音面色惨白,身上的斑斑血迹,白衣破损处透出的厚厚绷带,心中酸涩难当,点头应下自己师尊之话,再看向一旁的霓漫天,“霓漫天,你身为长留弟子,不遵守长留门规友爱同门,有意陷害本门师叔祖,对师长不敬。现本尊罚你在思过崖面壁十年,期间禁锢法力修为,你可听见了?”    霓漫天听见衍道之言便知今日自己逃脱不过责罚,咬牙跪下,“弟子谨遵掌门之命。”    已经在笙箫默怀里几近昏迷的晏希音,嘴角露出了几不可查的笑意。    思过崖乃是长留对于有罪弟子的一处刑罚之地,常年有罡风刺骨,天气极为阴寒,若没有灵力护体,熬过一天都是煎熬,何况是十年。    而对于一心恋栈权势的摩严,被衍道和白子画夺去了世尊的权力,又是被自己一向看不起的笙箫默接管,恐怕这一段禁足的日子,不会好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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