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疑问,白瑄对这次走完全程的石梯没觉得有多费时。有了“经验”的她还适度放缓脚步,从表面看甚至带着几分闲庭信步。 “下去、下去、下去……咦?” 看着一路上的“下去”、突然间看到“上去”的白瑄完全愣住,因为石梯底端的最后一阶上布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划痕,词汇却都是“上去”。 为了避免中途出现什么不一样的划痕,白瑄一直是边走路边低头看字、脑袋很快产生眩晕感,导致她有点怀疑那一刻察觉到的异样。 刚才那片划痕里,好像有个“上去”……消失了? 白瑄越想越不确定,不由啪地拍了一下额头:“可恶!我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不行不行,我要冷静,机智的齐神老婆绝不轻易认输!”脑海浮现的齐木很快奶满白瑄的血槽,她重新打起精神,“我的问题是有个‘上去’是否消失,也就是说刚才阶梯并没有我猜测的出现直接性信息的可能,所以事情不算糟糕。那么现在来假设一下,如果那个‘上去’没有消失,在顶端最后台阶上划着‘下去’的情况下,这两阶所表达的信息是相矛盾的,它的指向永远是两个没有出口的房间。好,排除仍然死路的结局,再假设那个‘上去’是消失的。” “如果这样假设的话……”白瑄灵光一闪,她蹲下往上一阶看过去,那里由于走过而消失了“下去”的地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上去”的划痕。不仅如此,在走上几阶后,之前“上去”的划痕通通跟着消失——原理是一样的! “当我身处顶端时,除去最后一阶,所有台阶的划痕为‘下去’;当我身处底端时,除去最后一阶,所有台阶的划痕为‘上去’。假设底端最后一阶的‘上去’和顶端最后一阶的‘下去’都会消失时,我每走完一次石梯,二者之中的一阶上会有一个‘上去’或‘下去’消失。在不断往返到足够的次数,顶端与低端的划痕会全部消失。失去引导总方向的两阶划痕,中间的划痕也不复存在。” 白瑄顿了顿,缓缓说出假设的最后结果: “所有方向皆消失时即为出路。” ### 为了印证推测,白瑄重新走向石梯顶端。这一次的路程,她的心情很沉重。虽然嘴上经常用“机智”来形容自己,但她清楚自己不过有些小聪明而已。 在这个假设(为方便,记作假设一)之前,她已经做过无数假设。其中一种(假设二)更是一再左右她的想法: 因为石阶上的划痕字迹是不一样的,那么假设它想表达的含义也不一样。打个比方,她从顶端往下走,在第100阶之前,所有的“下去”的划痕含义也是下去,但第100阶的“下去”真正的意思却是“上去”,只有从100阶掉头回去才能发现真正的出口。如果要印证这个假设,不知道到底哪阶才是相反含义的她需要每走一个台阶就得掉头一次。本身台阶的数量很多,加上要走一次、掉头一次、加一个台阶又往复的计算,在没有纸笔的情况下十分考验记忆力和耐性。 而白瑄恰恰缺少这两点。 最重要的是,如果划痕作为关键因素,假设一不成立的同时也无法印证假设二的真伪—— 所有方向消失时即为绝路。 所以与其说是印证,倒不如称作一场豪赌。 ### 除了划痕会自动变换出现与消失,这个空间最奇妙的地方在于不管过去多长时间,人的身体都不会产生饥饿、口渴和劳累的生理反应。她呼吸急促只是心神不宁,疲惫也不过是精神的麻木。 白瑄知道自己步伐轻盈,但长时间重复的抬腿和伸腿的动作使她精神倍感沉重。每走一步,脑海的恶魔和天使都会吵得不可开交。一个喊“放弃吧放弃吧,为什么要为真假难辨的假设而那么辛苦?”,另一个反驳“都走了那么多,放弃的话前面就没意义了”。她一开始还会好奇哪边会赢,到后来它们的争吵却无疾而终。因为恶魔觉得她朽木不可雕,而天使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它们的沉默让白瑄很害怕。这里静得仿佛连时间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整片空间只有她浅浅的呼吸与轻轻的脚步声。白瑄总是忍不住转头看没有什么鬼怪静悄悄地跟在身后,担心它们会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突然冒出、将她硬生生的吓死。 然而白瑄很快累了。 她清楚继续走下去才有机会逃脱,继续把精力分给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幽灵只会一点点消磨坚持下去的信心,最后永远停留在原地。 白瑄不想停,也不能停。 ——即使依旧恐惧,她却不再回头看过一眼。 到了后来,白瑄将大半个身体挨在一边的墙壁,几乎是蹭着往上或往下走。石梯大半是她最不喜欢的圆弧设计,易晕体质的她在如同转圈圈的行进中感觉到深深的恶心,不断晕头转向地往墙壁上撞;就算靠着墙壁走也好不了多少,甚至单薄的睡衣还会经常蹭起,细嫩的皮肉被粗糙的墙面直接刮出火辣辣的伤口。 白瑄觉得自己一生的苦头都在这里吃尽。 所幸的是,她赌赢了。 在第三十三个往返达成回到顶端时,白瑄没看最后一阶上最后一个“下去”划痕的消失,因为眼前看了数十次的“黑板门”已经变成一扇小铁门。 此时这扇容两人进出的铁门紧闭着,把手的位置仅有一个看进去黑漆漆的圆孔,旁边用记号笔标注着“笔”。 “桥豆麻袋,如果是我理解的那样,难道是要把笔放进圆孔才能把门打开?”白瑄抱住头有种撞墙的冲动,“果然逃不过套路啊啊啊啊——” 怨念地盯着圆孔良久,她无奈折身重返底端。 大概是否极泰来,白瑄拿到记号笔的过程出奇顺利,竖立在毛发团的记号笔像拖把一样被她抓住一头拖着。即将出房门时,紧紧缠着笔的另一端的毛发团像是被什么无形弹开,远远地缩成小团滚来滚去。 白瑄趁机抓起记号笔,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去。到达后连气都来不及理顺,急忙将笔对准了插进去—— “耍我是不是?!”白瑄有点奔溃,恨不得拳头当做铁锤把笔狠狠敲进去。 用过记号笔的人应该知道,它是一头小一头大。白瑄将小的一边插入,然而圆孔无法容纳大的那头,导致进到一半就不尴不尬地卡住。 白瑄深吸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稍微把笔抽出,想着能不能用蛮力一下怼进去,耳边突然有什么东西猛地擦过。 她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团阴魂不散的毛发团!白瑄吓得赶紧缩在一边,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而完全忽视她的毛发团直奔记号笔,它一部分像吸盘一样紧紧扒在铁门上,剩下的部分全部缠住记号笔一端、绷直毛发地往外拔动。 从铁门渐渐变形的样子来看可知毛发团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白瑄没空想为什么刚刚她能轻松拔出又插入的记号笔此时如此牢固,因为她“最好毛发团能把门扯掉”的愿望落空——铁门变形的地方渐渐自动恢复如初,圆孔倒是产生吸力般开始一点点吞掉记号笔剩余的部分。 毛发团似乎非常愤怒,它炸开扒住门上的毛发拼命挥舞着,随即被圆孔顺势连带着记号笔一下吞了进去。 铁门很快重归平静。 “……” 白瑄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辛辛苦苦一场居然让一团毛发抢走逃脱的机会?!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去推门,铁门却突然膨胀起来,耀眼的白光从缝隙刺了进来—— 她不由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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