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壁纸是软弹半透亮的咖啡色布丁被瓷白的圆碟呈着，随着手机闹钟的提醒震动，似乎也在晃出诱人的弧度。在机身从床头柜挪出三分之一的时候，布丁终于被一只手点住。 等白瑄完全睁开迷蒙的眼睛后，被指纹解锁的手机已经因为过了自动锁屏时间再次回到锁屏壁纸的界面。 “8点？我是不是修仙修傻了，居然设置这么早的闹钟？”点进闹钟的白瑄很快明白自己“犯傻”的原因，刚刚结束任务的闹钟下方的标签注明： 书店。 “……”空气沉默半晌，随即是白瑄的尖叫声，“啊啊啊啊——我忘记今天约了人！糟糕糟糕，又踩点到的话绝对要被说。” 顾不上扯出睡衣帽子上一只伸进衣内长耳兔、拉下撸到腰间的衣摆，白瑄把手机随手甩回床上，踩着地板噔噔噔地冲向浴室。很快她又转身光着一只脚回来穿鞋，而手机却忽然震动了几下。 她点开，是一封新邮件： “是刚起床吗，学姐。” 白瑄一边打消冒出的“对方是不是在她家装了摄像头”可怕念头，一边噼里啪啦地回复： “我早就起了好吗！！！给我好好把你的句号改成问号！[/怒]” 与文字的理直气壮不同，打字的主人反而一脸心虚：“什么‘幻之第六人’，我看是‘幻之第六感’吧？不过……” 白瑄看着给予对方“黑子哲也（/小幽灵）”的备注，眼眸几乎要溢出满满的笑意。 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和他互换邮箱的那个夜晚。 温柔的夜晚。 ### 明亮而微微刺眼的灯光撑开沉沉的夜幕，又被后者柔和了光芒，略微朦胧地映照着下方的篮球场。这片小空间里，有一道稍显纤弱的身影不断穿梭其中，深色的篮球在他手下砰砰砰地弹跳。似乎被流畅自如的动作感染，篮球也在主人投射下顺势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然后……砸中篮板而被弹开。 少年撑着膝盖，汗珠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滚过皙白的脸侧，他抬头看着篮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气喘的呼吸渐渐平复，他才慢慢直起身体，将球场扫视一圈。 刚才咕噜噜地滚着的深色篮球因为撞到场边的长椅而停住，乖乖等待主人的到来。 直到少年走到篮球前，长椅上的少女还在专心地数着莹白纤细的手指。 “学姐。” “呜哇——”她浑身一颤，抬起的眼眸还在因为头顶刺入的灯光而眯起，嘴上已经习惯性地抱怨，“小幽灵吓人的恶趣味就不能改改么？” “我叫黑子哲也，”少年不厌其烦地重复，“也请学姐改一下对我的称呼和误解。” “嘛嘛，小小年纪就那么严肃真的好吗？”少女拍拍身边的位置，“坐啦，虽然你不算高，但我抬头还是挺累的。” 黑子沉默半晌，倒也顺从地坐下：“我没有吓人，是学姐专心数手指没留意其他声音。” “啧，这么小年纪就有天然黑的属性了。”黑子没听清少女前一句的嘀咕，只见她对他比了个“打住”的手势，“你说得再委婉，我也知道你在吐槽我分心没看你打篮球。” 她的手指左右一摆，又点点自己的眼角：“我可是有好好看着的，小幽灵这里不一样了。” “这里？”黑子眨眨浅蓝色的眼眸。 少女被他漂亮的眸色呆了一下，很快扭头看向前方：“这个小小的篮球场可能会很开心，因为每晚都会有个忠实的来客用它来练习篮球，默默承载他的汗水、见证他的努力。但它大概也会很不开心，因为每当少年耗尽最后一点力气，他的眼里的光就会随着再次不被篮筐接纳、弹落的篮球而微弱一点。幸好球场先生从今晚开始就只剩下开心了——” “小幽灵大概是找到继续下去的答案了吧？”少女弯起眼眸，认真注视前方的样子就像真的看到少年那道不知疲倦、不断运球投篮的身影，“所以今晚虽然还是一个球都没投进，但完全没有‘啊，又失败了，我果然不适合打篮球，是不是该放弃了’这种气息，闪闪发亮的眼睛依然充满斗志呢。” 原来这些天不曾在言语提及的自己在别人眼里已经暴露心情了吗？黑子怔然，他也将目光投向前方，与她共同注视着那道曾经失落、沮丧甚至自我怀疑的少年幻影。 “也不算什么答案，是一个前辈很重要的鼓励。”黑子回忆着那个肤色黝黑、身材高大的少年那时的一番话，似乎给黑暗中的他带来的一束光，“他篮球打得很好，意外地比表面看起来要可靠很多。” “很美妙的篮球，多亏这项运动，才能让那么多喜欢它的人得到珍贵的成长与友情。”少女“啪”地合掌并十指交缠放在唇边，“我这个篮球盲也忍不住被它吸引了。” “没被吸引前都在玩手指吗？” “……”少女明显一噎，她看看自己的手指，不满地反驳，“我一个本来对篮球基本不感兴趣的人一直看着你打球已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难道我还不能偶尔看一下手指放松注意力么？” “所以一个对篮球基本不感兴趣的人一直看着我打球的原因是什么？” 在黑子似乎单纯困惑的目光下，少女却有些狼狈地不敢与他对视，眼眸闪过慌乱，嘴上也支支吾吾的。 这个少女以为不会被注意的问题，终于还是由当事人亲口问了出来。 ### 黑子哲也自小就是一个存在感异常薄弱的人，就连相熟已久的同伴都会时不时被他“幽灵地出现”而吓到，更别提集体活动里负责人经常在找他这个已经到场的人、同班很久的同学以为他是转校生、被人忽略而无意识地插队等这种家常便饭的情况。 他习惯了隐于人群，看着那些优秀的人自若地受人瞩目与追捧。 但从某一天起，他成了那个被注视的人。 那天他按习惯抱着篮球来到这个鲜少有人造访的球场开始打球，在体力耗尽后结束又是毫无进展的练习。当他走向长椅想休息时，看见那里多了一位陌生的少女。 当时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然而第二、第三天仍看见少女后，他不由分出一点注意力开始稍微观察她：乌黑细亮的长发被雪绒的发绳各在两边的耳侧圈起，柔顺地垂搭在兔子印花的帽衫上，从相对保守的盖住膝头的裙下伸出光|裸的小腿会在他准备投篮时紧张地绷直，同时脸上神色认真、眼神专注地注视着他—— 是的，经过几天的观察，黑子哲也完全可以确定这位少女既不是路过也没有等人，更不是无聊而打发时间，而是认认真真地（除了偶尔数下手指）在看他打球。 黑子在得出结论的时候很怀疑，他根本想不到既没有可以出道成为艺人的长相、开朗大方的性格以及酷炫球技的自己有哪里将这个陌生、还有点可爱的少女吸引住。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彼此成为了互通基本信息的普通朋友，但她从未提过原因。 “因为我想看你打球。” 黑子的回忆被少女的声音打断，他转头看过去，对方也不嫌弃什么尘土，弯身把篮球捡起，笨拙地试着要让它在指尖上旋转。 “其实不用我说，你也看得出来我对篮球基本一窍不通了吧？”少女不断扶正想要逃离指尖的篮球，“所以非要我去看打球的理由就只有开心，而黑子君就是那个能给我开心的人。篮球真是一项奇妙的运动，明明黑子君看起来不怎么擅长，却自愿用很多同龄男孩子玩游戏、谈恋爱、看漫的时间拿来练球，承受着付出很多努力而换来似乎毫无进步结果的挫折——这样的黑子君一定是因为很热爱篮球吧。” “因此将自己的热情与喜爱倾注在手中的篮球上，通过打球传达的那份心意的黑子君才会如此吸引着我。” 稍一失神，篮球趁机弹落逃走。少女没拦住，任由它欢快地滚远：“即使是对篮球一窍不通的我。” “所以，这样的我……还可以看你打球吗？”扬起笑颜的少女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语气的那点微颤和小心翼翼泄露她紧张与期待的心情。 黑子沉默了很久，就在少女准备要尴尬地转移话题，他忽然起身把滚到不远处的篮球捡起来。 还有些纤弱、青涩的少年抱着球，有朦胧的光芒揉碎在他浅蓝色的眼眸里，也有吻过他唇角扬起的弧度： “你想学手转篮球吗？” 他用似乎有些温柔的声音问着。 “诶、诶？” “学得慢也没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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