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山庄果然是大手笔,单单在唐家集就有三家蓬莱阁。 二人一路快马,从恭州到唐家集只用了七天,只因这次言无月沿途并未再去官府找什么户籍。 顾见亭对此也表示过疑问,言无月有意无意地看了看他,只道是燕景行那边有消息了。 “啊?这么快就有消息了?”虽然顾见亭知道总有这样一天,但是无月找到了她要找的人,岂不是就没有和他同行的必要了。 此时二人刚踏进一家迎风楼。 顾见亭拒绝住蓬莱阁,他给言无月的解释是他太穷了住不起。 言无月付了银子,边上楼边道:“嗯,前天在路上收到的传信。”其实那并不是燕景行的飞鸽,而是羽鹞子传给她的,他提醒她唐家集这边不太对劲,让她自己小心。因而她接着道:“唐家集附近好像有些蹊跷,不知这唐老太太寿宴到底有什么特别。” “蹊跷?”顾见亭听她意思要留到寿宴结束,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但也十分好奇所谓的蹊跷是什么。 言无月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示意顾见亭朝下看。 顾见亭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高处这么一看,确实发现了不对劲——堂下所有人的神情都很严肃,仿佛在忧心什么大事发生一样。 按理说唐老太太八十大寿,唐家堡早已在唐家集内加强防范,他和言无月进入唐家集时都受到了严格盘查。既然如此,此地属于安全范围,为何大家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顾见亭心里想着也就问了出来。然而言无月与他一直同行,也并不知道此地发生了什么。 二人在房间内落座,小二立刻上前问道:“二位大侠可要上壶茶?前天刚到的竹叶青!” 言无月点头,“来一壶吧。” 小二得了令,转身就要走,被顾见亭叫住。 “小二哥,这唐家集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话原本问的没什么问题,岂料小二面色大变,“这......这我也不......不清楚,小的这就去给您上茶......上茶......”说完转身就要逃。 顾见亭眼疾手快抓向他领口,可这小二竟然也有功夫,一个仰面躲开了去!言无月眯了眯眼,抄起茶杯打向他右腿,小二不防,“哎哟”一声倒下。 顾见亭忙把他拉起来,为防他再逃跑,点了他的穴道才不解道:“小二哥你跑什么?” 言无月冷声道:“看来是自己有鬼!” “不是不是!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说!我说!”小二不能动,但眼里惧色作不得假。 “是......是邀月宫!邀月宫重现江湖了!” 顾见亭猛地想起当初刚下山时遇到的茶馆劫匪,他们用的正是邀月宫独有的药。所以从那时起,邀月宫就已经开始准备重出江湖了吗?那......无月有解药,到底她和邀月宫有没有关系? “从七天前开始,唐家集就有人接连离奇死亡,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了,上一个死的就住你们隔壁那间!” “这和邀月宫有什么关系?” “死的人症状都一样!有人亲眼见过,开始是腹痛,之后从内脏开始溃烂,一点点向外蔓延,直到整个人化为白骨!整个过程不超过半个时辰!大家都说这么邪门的功夫只有邀月宫才有!好像是一种叫什么念的毒来着......” 顾见亭恍惚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毒,“妄念?” “对,对!就是这个!妄念!不知道什么时候中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所以大家才这么紧张。” 言无月问道:“可有找到可疑之人?” 小二答道:“这我哪儿知道啊!不过看样子是没有。不然官府也不会一直来搜查了。” “官府?”顾见亭心中奇怪,这怎么会和官府扯上关系?朝廷和江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这次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死的其中一个是个富商,生前给官老爷塞了不少银子,死后家里人闹得不行,非要官府给个说法。府令也知道这事儿管不了,就只有做做样子了。” 言无月奇道:“这事发生在唐门地界,唐家堡作何反应?” 顾见亭此时给小二解了穴道,后者扭扭脖子松松肩,道:“你指望他们?象征性地盘查几天,还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看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来了,顾见亭道了谢放小二走了。 言无月皱眉不语。 顾见亭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在想,或许和唐家堡有关?” 言无月点头,“这么大的事,尤其是唐老太太寿宴在即,唐门不可能坐视不理。而现在找不到这个下毒的人,只可能是唐门里面有人刻意帮他隐瞒,甚至——” “甚至可能就是唐门的人?” 这个想法说出来两人都是一惊。 邀月宫是一个江湖上的禁忌。它虽然只存在了短短十年,却在这十年间掀起了腥风血雨。因其杀人手段之毒辣前所未有,在当时是正道所有侠士共同的敌人。可十五年前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令邀月宫尽数焚毁,从此在江湖上消失。如果现在唐门中有邀月宫的余孽在,事情就很棘手了。 顾见亭思考良久,说了一句让言无月并不意外的话。 “我想找到这个人,不能再让他这样杀人了。所有人都因为这件事战战兢兢,如果能找到源头,大家就可以安心了。” “可是——” “我知道我一个人不可能找出那个人的,但这次我不是一个人啊。”他看向言无月,笑道,“这次有你和我一起呢!” 言无月哑然。也罢,左右她也是要帮他完成心愿的,既然他想维护正道,那就一起好了,其他的暂时不去想。 但她依然道:“敌人在暗,我们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 “那如何能找到他?难不成要等到下一次案发?”顾见亭显然不想这样。 言无月依然觉得稳妥为上,“现在唐家堡守卫森严,进去一定会被发现。再等几天,来贺寿的人会陆续住进唐家堡,届时再查也不迟。” “万一这期间又有人死了怎么办?” 言无月听到脚步声没再说话。 不一会小二敲门进来,端着茶壶道:“二位慢用啊!”然后撂下就跑。 “等等。” 小二只得转过身来哭丧着脸道:“二位大侠我真的该说的都说了。我上有八十......” “闭嘴。”言无月道。 “......”他闭嘴了。 顾见亭道:“小二哥别怕,我们只是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言无月也道:“老实点,不然横着出去。” 小二委屈。想他跑堂这么多年,头一回遇到这么凶的小姑娘。她一定嫁不出去,嫁不出去。 顾见亭只好让自己的语气再温和一点,“中毒的三位,有什么共同之处吗?比如都吃过什么?或者去过哪里?” 小二摇头。 言无月忽然道:“那年纪呢?” “年纪......好像都是四五十岁的吧,我想想......第一个是个屠户,天天巷子口杀猪;第二个是个杂耍的,就在屠户对街耍枪。” 顾见亭刚要以为那第三个富商也是个会功夫的,就听小二道:“那邱员外倒是啥也不会,那天还乐呵呵来我们这谈生意呢,转眼人就没了。” 顾见亭奇道:“怎么人死在你们客栈,你们生意好像没受什么影响?” 小二耸耸肩,“习惯了,江湖人嘛,谁身上还没几条人命呢,还不是一样活的潇洒。” 顾见亭心道若是我背了人命定然睡不安稳。 言无月不放弃,“还有没有别的相似之处了?” 小二道:“姐姐,我叫您姐姐成不?真的是啥也没了,我就知道这么点小道消息,已经被你们榨干了。” 顾见亭忙道:“多谢小二哥了。” 小二摆手:“不客气不客气,我先下去了。” 他走后言无月在桌边嘀咕:“都是四五十岁......这么说他们生前邀月宫还在,会不会是时隔多年来报仇?或者他们知道了什么被灭口?” 顾见亭刚要回答,就听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叮呤哐啷,一个年轻的女声道:“仔细搜一遍,别放过任何细节!” “是!” 顾见亭觉得生声音有点耳熟,但是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他走到门边,打开门望了一眼,只见一个纤细瘦小的身影站在门口,对着一众大汉吩咐着搜查重点。 “特别是枕头下面,墙角,烛台,这些容易有猫腻的地方,搜仔细点!” 顾见亭一看她那身衙役服就知道是谁了——恭州府衙那晚,就是这个小姑娘出声发现了他! 钟小叶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隔壁房间出来的人,刚要转过来说他别碍事,就看到了顾见亭的脸。 然后钟小叶脸红了。 “这位公子,还请回房,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刚刚还中气十足的嗓门顿时细了下来。 “哦哦,好的。”顾见亭见她是没有认出来自己松了口气,立刻假笑了一下,回房,关门。 他关好门转过来就对着言无月一张放大的脸——她不知何时起身来到了门边,此刻两人之间只隔着三寸的距离,近的他可以清楚看到言无月眼底的揶揄。 她挑挑眉开口道:“可以啊顾公子,这才多久,已经可以收获小姑娘了。” 顾见亭忙偏头绕开她,“没......没有,只是我和她之前见过而已。” “哦?”言无月的声音意味不明。 顾见亭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故作平静地端起来抿了一口道:“也不能算见过,只是上回在恭州府衙,差点被她发现了。” “那这次在唐家集重逢,感觉如何啊?”言无月站在门口抱胸,身后还未来得及解下的长剑显得格外有杀气。 顾见亭不知为何有点毛骨悚然,他老实道:“索性她并未认出我,不然我大概也要被抓了。” “那不是刚好嘛,牢里叙叙旧。” 顾见亭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怎么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言无月睁大眼睛无辜道:“我这是帮你庆祝一下得到小姑娘的青眼啊!” 顾见亭心道你也是小姑娘啊。 言无月不忍心再逗他了,言归正传:“我们不如去找一找这些死者的家属,说不定会有发现。” 说回正题,顾见亭面上红色稍淡,面色严肃道:“不如先从富商入手,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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