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冬季的雪，下得有些早。 玉岫和云慕月走的时候，昆吾山已经笼上了白色雪毯。 齐婉纪远他们要过一两天才会走，玉岫和云慕月先回云府。 出发的时候云慕月载着玉岫，天色晚了就找地方住宿，白天也不怎么赶路，偶尔看见城镇，便下去逛一小会。 等到了云府，府里已经开始布置了，门口已经挂上红彤彤的灯笼。 云慕月带着玉岫去找云夫人，看门的守卫见是少爷小姐回来了，连忙让人去通报。 云夫人闻讯赶来，看见玉岫瘦了许多，也长高了，将她搂在自己怀里，边心疼边问云慕月怎么照顾妹妹的。 云慕月安安静静任由她训着，见玉岫看自己，朝她眨了眨眼。 好不容易云夫人心情平复，拉着玉岫进大厅。 她见玉岫一身朴素深蓝衣裳，头发也只束了一个马尾，便问她在昆吾山的情况。 玉岫都一一回答：她额前的刘海因为长长了，就一起梳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至于身上衣服，先前带的衣服有些小，穿上也觉得勒人。 云夫人听了，忙让丫鬟去找裁缝，准备在这些日子里，给玉岫多做几件衣裳。 玉岫知道她关心自己，并没有拒绝，而是笑着答应了一会量身。 从一进门，就被云夫人扔在一旁的云慕月，看着母女两个说话自己也插不上嘴，只好坐到一旁椅子上。 下人给他端了一杯热茶，刚拿起来没多久，又被云夫人点名训了，在昆吾也不知道多照顾照顾妹妹。 关于自己长个子的事，也不怪云慕月，她也没有说过那些衣服不能穿了，况且琴晚峰的弟子服她有好几套，也不怕穿坏弄脏。 玉岫帮云慕月说了几句好话，云夫人勉强信了。 又见二人有些疲累，就让他们先回屋休息。 玉岫答应下来，和云慕月出了大厅，往自己院子走。 离家近两年，她也不至于连路都忘记了，云慕月一出云夫人视线范围，开始抱怨儿子没有女儿亲了。 玉岫听了心里好笑，“你上次明明回来过一次啊，我自出门现在才回来，义母当然对我好一点。” “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屋了。”云慕月温柔地摸了摸她脑袋，往另一条路走了。 回到自己小院，丫鬟们似乎还没得到玉岫回来的消息，乍一看见自家小姐回来，都一愣。 反应半天才上前问东问西，好奇看着她。 玉岫确实有些倦，答应她们醒来一定给她们讲故事，才放她回去睡觉。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了，屋里的灯都点上了。 玉岫从床上起来，看见床边放着一套粉色衣裳，知晓是给她穿的，只是衣服颜色太少女了。 磨磨蹭蹭换了衣服，玉岫开门准备出去，没走两步就被守在门外的绿桃给拉了回去。 “小姐，你还没梳头呢！”绿桃看见玉岫头发还是束成马尾，连忙拉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几个丫鬟绕着她来来去去，将她头发解下来，将她头发梳顺，才开始编发。 玉岫前额的碎发也长了，绿桃将它们都梳出来，后面的头发梳好绾髻，再挑了几样发饰戴上，剩下的散发在中间用一根丝带系住，左右看看确定没问题后，才让玉岫出门。 出个房门都这么麻烦，前额的头发被她们梳成中分，一阵风吹来弄得有些乱，玉岫将两缕头发别到耳后。 好久没回来，云府与她走时一样，一点也没有变。 走到前厅的时候，云慕月已经在那了，换了一身浅青色的常服，陪云夫人说话。 云夫人看见玉岫来了，招了招手让她过去，“哎呀，岫儿这些日子没见，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虽然这些称赞对玉岫来说并不喜欢，但是现在她还是女人，何况对方还是自己长辈，也只是笑脸相迎。 云夫人拉着她，仔细瞧了瞧玉岫这身打扮，“裁缝刚刚帮慕月量好尺寸，你也顺便量一下，现在长高不少，以前衣服怕是也不能穿了。” 玉岫应了下来，随丫鬟进了内室。 外厅云慕月刚刚初见玉岫时，确实觉得反差有些大，她在琴晚穿着打扮几乎都不讲究，完全不像一个女孩子。 “你父亲明天就回来，这次准备待多久？”云夫人趁着玉岫去量尺寸，问云慕月话。 “一个月，等十五过了就走。”云慕月答道。 “岫儿在昆吾学的如何，我看她修为快到六阶了，这才走了没两年，想必吃了不少苦。”云夫人自顾自说着，也不指望云慕月回答，他也知道，所以只应了一声。 尺寸量好裁缝准备告辞，云夫人让人去领了银子送他到门口，见玉岫出来看着她比以前气色好很多，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初玉岫走时，她担心了许多，放不下心，毕竟她性格内向敏感，现在看来，是她错了。 这一趟去的值，神情之间也没有往常那般死气沉沉了。 玉岫出来就看见云夫人叹气，有些奇怪，伸手拿了一块矮桌上的糕点，走到云慕月旁边坐下。 云慕月和云夫人分别坐在榻上两边，中间摆了一张小桌子，玉岫坐在云慕月旁边，位置还有剩余。 她盘腿坐着，听母子两人说话，咬着糕点填填肚子，举止之间有些随意。 云夫人自然是注意到了，只是看云慕月也没有说她的意思，偶尔还转头问她要不要喝茶，心想玉岫在昆吾山应该是没受什么罪。 虽然比走时瘦了许多，不过个子也长高不少，脸色看起来也十分红润。 云慕月和云夫人嗑着家常，玉岫在一旁听着，手上糕点吃完了，拉了一下云慕月衣袖，对方会意将桌子上装点心的盘子递给她，顺手给自己杯子添了点热茶，随后转到玉岫手上。 云夫人看着总觉得有点违和，但是又说不上来哪一点出了问题，想了半天看着他俩关系这么好，也放下心。 本来还以为云慕月走了这么久，玉岫和他会有生疏，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她多虑而已。 今天晚饭开的有些晚，因为两人回来，云夫人特地让人多做了一些菜，都是二人爱吃的。 云慕月平日不怎么吃东西，但在家里却多多少少吃一些。 玉岫牙齿咬着熟悉的味道，深感自己味觉被辟谷丹弄得迟钝了，她没有忌口，原身也不是多挑嘴的人，所以桌子上一半的菜蔬都被她尝了个遍。 云慕月让人在她旁边备了一壶清茶，免得她口渴想喝水。 晚上休息的时候，因为白天睡得多，玉岫也不怎么睡得着，躺在床上看着床帐半天，起身想出去看看。 她起来套了一件外套在身上，走出去外面风有些寒，只不过她并不怎么畏惧，坐在台阶前面，看着夜里的景色。 天上乌漆麻黑，没有一颗星星，连月亮也不出来了。 玉岫坐在冷风里，觉得有些孤独。 呆在云府其实很热闹，但是她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现实世界的人，没有和她能推心置腹的人，就算是与云慕月说，他大抵也是不信的。 这个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事吗？ 还有这里的世界只是存在于早已编写好的书中，所有的结局都安排好了，但是玉岫不记得自己后来如何，也不知道云慕月和云府又如何。 她现在也只想起来一点剧情而已，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玉岫感觉到自己玉戒亮了一下，不知道里面什么东西发光，神识看了一下才发现是传声书简。 玉岫将书简取出来，输送灵力，里面传出齐婉的声音，“小师妹睡了吗？我们已经出了昆吾，你应该已经到了吧。” 玉岫回了一句到了，摩挲书简摸到上面刻的慕月二字，心想不知道云慕月有没有睡，就试着叫了他一下。 “岫岫怎么了？”对方很快传来消息。 “我睡不着。”她现在其实就是想和人说话，今天云慕月和云夫人见面，她难免有些伤感，只是白天有人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来。 过了会玉岫听见衣服摩挲的声音，抬头见云慕月已经站在自己面前，随后又在自己旁边坐下，“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他从玉戒里拿出一件厚外袍，盖在玉岫身上。 两人肩靠肩，玉岫看见他出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却见头顶开始飘落雪花。 “下雪了。”玉岫无意识呢喃，看着夜色里，雪白的绒毛一般的柔软落下，带来的风却冷到彻骨。 “嗯，明天早上说不定地上全白了。”云慕月抬头看着眼前突然飘下来的雪，说完转头看着玉岫，见她神情有些落寞，“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 闻言玉岫抬头看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又有些迟疑。 她又低下头，脑子里的思绪有点乱，好一会才低低说了一句，“我想我父母他们在该多好……” 云慕月第一次听见她提这件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让她靠着自己，“伯父伯母如果知道你活得好好的，也会很开心的。” “会吗？”玉岫觉得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会，你这么想他们，他们一定会感觉的到。”云慕月出声安慰。 玉岫靠着他肩膀听着他的话轻轻闭上眼，良久才说一句话，“或许吧。” 就让她稍微软弱一会，就这么一小会。 等她睡一觉起来，还是以前的自己，她希望另一个世界自己的母亲，能过得很好。 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死了，希望她不要太伤心，她总会找到办法回去的。 云慕月陪着玉岫坐了好一会，感觉到身旁的人呼吸均匀起来，转头看她似乎已经睡着了，只是眼角还挂着一颗泪珠。 他心里叹气，轻手轻脚将她抱起来进屋放回床上。 盖好被子后，他在床边坐了片刻，才回去。 出门看见地上落下的衣服，云慕月将外袍收起，玉岫的外套放回她屋，关上门后离开。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越下越急，等明日一早，地上肯定铺了厚厚一层雪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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