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卿一觉梦醒，眉儿已经将屋子收拾了干净，桌上放着那堆少的可怜的银子，不用想也知苏仟仟是掏空老底也拿不出多余的赔偿来了。 毕竟有个嗜赌如命的娘，血蛭一般迟早要榨干了苏仟仟。 苏仟仟这些年一直怨恨苏御卿与苏夫人，总觉若非是苏御卿与苏夫人的缘故，苏老爷也不会将她娘赶去别庄。 事实上却是她要谢天谢地的庆幸，倘若当初如姨娘没有被赶去别庄，现在可就要来卖女儿换赌钱了。 一大家子真论起可怜，只有苏温姌才是真真的可怜。 苏温姌的生母文姨娘是被苏老爷强抢进苏府的，进府两年生了苏温姌一个女儿，尚且谈不上得宠就被迫母女分离赶去了别庄。 若非是觉得文姨娘可怜，苏御卿这脾气又哪里会对苏温姌这受气包的态度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忍。 想着这些乱糟糟的事情，苏御卿头疼的揉了揉额头两侧，对外唤了声“眉儿。” 眉儿忙放下毛竹扫帚推门进来。 “五姑娘。” “嗯。”苏御卿坐起身子望向窗外。 眉儿跟了苏御卿这些年，自是对主子的心思如明镜儿似的，只是圣上不放人，她们干着急也没用。 苏御卿叹了口气，本想问眉儿哥哥有没有回来，却也知道哥哥要是回来了，眉儿又怎会不第一时间的来通知。 最终任眉儿服侍着换了身衣裙，准备今日不再等苏京晏用晚膳。 这平日里苏老爷为显恩爱都是与苏夫人一同用晚膳，而她与苏京晏自幼兄妹感情就好，自然是养成了一起用晚膳的习惯，眼下既不用陪苏夫人，苏京晏也不回来，她一天天等到夜半都盼不回来人，再熬下去眼底下定要生出乌青来，不如先吃算了。 眉儿伺候苏御卿换好衣裙，便忙着去小厨房端晚膳，姑娘今儿个可算不等大少爷回了，这饭菜天天凉了再温，温了再凉，口感都不好了，哪儿还吃的下去。 几个丫鬟进进出出忙活着，苏御卿刚夹了口桂花蜜藕，就听熟悉的脚步踏了进来。 不待抬头，那早不回晚不回的人已落座在自己身侧。 一身青色，散发着淡淡的竹香。 “小丫头用晚膳竟也不等我，真是没有良心。” 几日不见的苏京晏胡茬都没来得及修理，整个人清瘦了许多。 他笑着揉了揉苏御卿的小脑袋，满眼的关怀。 苏御卿鼻头微酸，转身扑进了苏京晏怀中，瓮声瓮气道“哪里是我没良心，我等了哥哥好些天，哥哥都不回来，你瞧我这眼底，都有眼圈了。” 见小丫头瘪着嘴巴满脸委屈，苏京晏不再逗她，忙将近日的事情讲与妹妹听。 道是圣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急着想要立储。 瑞王本就因心地慈善颇得民心，圣上也不是个好战的人，一直以来倾向于以慈善治国，所以欲下诏立瑞王。 可就在这时，景王带了个神秘人，说有办法不动一兵一卒也无需割地就能使成国退兵。 圣上一听，便停了立储的事。 这些年都未立太子无非是不想让位，眼下若非兵临城下急于脱手，他又怎会这么快要下诏。 临死再传位那也不迟。 于是众人一来一回的讨论了四五日，景王说到底也没有透露出招数，只道自己带来的神秘人有此等本事，而他敢以命做保，此去不退兵他便割头请罪。 圣上也是真的急了，竟稀里糊涂允了景王，说只给他们半个月时间，若此事能成必有重赏。 大家心照不宣的明白，神秘人若真办成了这件事，景王就会成为太子，而这个神秘人也距离平步青云不远了。 同时景王的野心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一时间心思各异开始重新站队。 苏御卿消化着苏京晏带来的消息，却并不在意未来太子是谁，而更在意苏京晏的立场。 毕竟站错了队，全家都要被株连。 当即直言问道“那哥哥你呢，你支持哪方？” 苏京晏神色莫测的眯了眯眼睛，没有如常立刻告诉妹妹答案。 “官场上的事，风云一朝一夕都是巨变。” 模棱两可的答案，苏御卿抓重点倒是很准。 “所以哥哥打算两边都站？” 苏京晏又是沉默。 从百姓的角度和齐国未来发展的角度来说，他支持瑞王。 景王为人处事太过诡诈，伴君本就如伴虎，伴景王可比伴虎要危险的多。 再加之父亲的立场难以违逆，他一时也说不好。 父亲想将卿儿嫁进皇家，自然是瞄准了太子妃的位置，如今景王势头越发高，父亲与景王也是明显近了不少，目的不能再明显… 这些事他难以启齿告诉妹妹。 景王的年岁甚至要大他许多，他又怎舍得让妹妹去嫁一个老男人，一个豺狼虎豹。 思来想去，最终道“贤能者方能治国，我要侍定只侍贤君。” 一句话，基本是站了瑞王的队。 闻言，苏御卿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她不会去扭转改变苏京晏的选择，只是若让她选，她会选择景王。 景王诡诈不假，收获却是与危险并存的，不放手去赌一次根本不知输赢，又何不去利用一把？ 她可不是苏温姌那种连碾死蚂蚁都要忏悔一番的善人，在她这儿只有为生存而拼搏。 对错也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成王败寇是自古的道理。 不过她这种想法说出来定要被苏京晏好一阵批判，苏京晏为人正的很也直得很，虽嘴上不肯说清立场，做事上却处处显露着他的是非观。 有苏京晏在一天，苏家就轮不到她来操心，她实在没必要与苏京晏从立场上产生分歧，像要你死我活一样闹个不愉快。 苏御卿从苏京晏怀中退出，起身亲自为他盛了碗汤来。 笑眼盈盈的看不出丝毫思绪。 “好啦，哥哥在宫中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回来就别谈那些了，那是圣上的事，是皇家的事，你就快些吃饭吧，待吃完了就好好睡一觉，我瞧着哥哥你眼底下也有乌青了呢，你是不在意，妹妹我心疼的很，快吃。” 见妹妹如此贴心，从宫中回来时本还有些头疼，这会儿便全被冲淡了去。 苏京晏欢喜的吃着妹妹不断夹来的饭菜，感慨妹妹长大了，都会关心哥哥了。 苏御卿娇俏的笑着，敛下万千思绪。 而与此同时，苏老爷也正与苏夫人说着朝堂中事，不着痕迹的透露出想将苏御卿嫁给景王的意思。 苏夫人到底是苏御卿的亲娘，虽不及苏京晏对苏御卿那种不掺杂质的宠溺，却也不愿女儿进了虎狼之口，当即表示不同意。 苏老爷的脸瞬间冷了下来，道是妇人之见。 入皇家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若能成太子妃，日后那就是皇后，苏府的好日子无穷无尽，苏御卿身为苏家女儿，嫁给景王又怎么了，以她神女的身份，景王又岂会亏待？ 听着苏老爷的话，苏夫人几分动容，指尖缠绕着衣袖犹犹豫豫就点了头。 待景王从成国回来，一切有了定数再议不迟。 苏老爷脸色渐渐回暖，打个巴掌再给甜枣的俯身亲了亲苏夫人面颊。 两人谁都没有真的去为苏御卿着想，不过是想着苏府的荣华。 唯有苏京晏，一开始心里想的就是苏御卿的未来，苏御卿的感受。 他不要牺牲妹妹来换什么地位，换什么好日子，只想妹妹能寻得一真心相待的有情郎，恩恩爱爱过的幸福就好。 对于这些，苏御卿心知肚明。 她要没了天资，没了神女转世的身份，没了苏京晏的宠溺庇护，在苏家，她不会比苏仟仟高贵半分。 苏老爷是个宠妾灭妻之人，如今对苏夫人的宠，对她的宠，无非是指望着靠她去获得后半生的荣华。 苏仟仟等人羡慕她的天资，羡慕她受众人拥簇，却始终看不到拥簇背后的险恶。 这哪里是福气，若她不是神女转世，世上再出现另一个神女，今时今日将她捧的多高，来日它时就能跌的粉身碎骨。 人心从来可怕，瞧瞧虞笙的十七年，他不过是没有灵根而已，生来如此他又做错了什么？ 明明是嫡长子，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他也有手有脚可以去做事情，偏偏被视作耻辱的丢在大街上任人打骂。 甚至于传出死讯后虞家的人都没有去核实，随随便便的认了尸体，就当虞笙死了，将尸体扔去乱葬岗，连个坟都没有立，简直是对虞笙烦厌到了憎恶的地步。 认领尸体就像给了他莫大的脸面与恩赐，明明抛弃长子在先，如今却一副是虞家心善才没有让他连尸体都没归处的模样。 他们可有想过，虞笙是个人，有血有肉有心脏，他会难过，他会疼痛，他也羡慕那些被视作骄子而培养的弟弟妹妹。 这几日里，有时她甚至会想，是不是虞笙真的死了更好。 若他还活着，见到虞家如此狠心，见到虞家连一滴泪都没有为他掉，见到自己父母亲欢天喜地的模样，虞笙的心该多么痛。 只是想也只不过是一想，苏御卿并没有赋与其它感情进去。 苏家又何尝不是同样的道理，虞笙与她其实并无差别。 可怜虞笙，不如赶紧想想自己。 自己在苏家的价值就是为苏家带来荣华，苏老爷为了这份荣华也是能做出卖女儿这种事的。 她可不想嫁进王府，与各个妾室们斗成黄脸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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