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却轻咳了几声,用锦帕擦了擦嘴角,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做完这一切,她这才轻声而和缓地地说:“皇上莫要生气,我请他来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我这几日身体确实不太好,需得治治。” 卫潜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废物么?母后要特意将他从宫外召进来?” “皇上,当年我不仅中毒,而且身染重疾,是谁在尽心地替我医治?”太后说及此,不禁停顿,思绪飘向了遥远的过去,半晌才回过神,“如果没有他,便没有我这条命了。” 过往之事被勾起,却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卫潜的脸色不似太后那般怀念,相反,一层青灰之色覆上了他的面庞,使他显得阴郁无比。 “母后还怪儿臣那时候……”卫潜一转身,侧脸对着太后,五指紧握,泛起青白,“怪儿臣对母后不闻不问吗?” 太后患疫病,贴身之宫女多不治而亡,宫中惶惶,卫潜从未在那期间靠近过蓬莱宫。 其后便是君涧随其师父入宫,险险将太后救回。 宫中那时有皇帝不孝的流言,但都逐渐消失。自那以后,卫潜对太后愈发恭谨孝顺,但太后曾染疾之事,在宫内却越来越少有人提起。 “皇上不必苛责自己。”太后轻轻搭上卫潜的手,“身为帝王,自当以天下为重,不可以身试险,母后知晓你的心意,并不怪你。” 卫潜脸色并未好转。只觉太后是在说场面话,内心怕是早已生了芥蒂。 他从太后手中抽开手,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吗?” 太后心中也是无奈,每每提到这个话题,她不解释,卫潜就心里不悦,她若解释,他便在面上不悦,并不相信她的话。 不欲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清,太后便问了另一件事儿:“皇上,昨日的事儿我听说了,良妃无事吧!” “无事。”卫潜淡淡地说,却忽地话锋一转:“只是这事蹊跷,母后可知,良妃所中之毒,与母后当年所中之毒颇为相似。” 太后惊道:“时隔这么多年,他们的余孽又卷土重来了?” 卫潜嗤笑一声:“哪有什么余孽?他们早已被连根拔起了。倒是这世上,除了君涧,对此毒了如指掌的怕是没有几个了。” “皇上!”太后叱道,他这话分明将矛头直指君涧,“凶手不是已经伏法了?” “死了。”提及这事,卫潜语中带上了嘲讽,他本想从那宫女口中逼问出幕后人,但一时不备,那宫女就被人毒死了。他冷笑道:“来得及时,死得及时。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太后皱着眉头道:“无证据的事,何必再疑神疑鬼?” “那么若朕找出证据,母后也不要偏袒。” “偏袒?”太后不禁笑出了声,话语间带上了一丝气性,“哀家行事哪回不是以皇上为准?皇上难道不清楚吗?” 一来一往之间,两人俱是火起,对视一眼,又各自别开。 卫潜一甩袖袍,沉着脸道:“儿臣告辞。”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太后坐在原地,一时气愤,又有又神伤,五味纷杂。 —————— 而被处于谈论中心的人,对此却毫不知情。 “公子,那个……”小厮手足无措地说道,手中握着一截断掉的绳子,“那个,玉杏,它,它自己跑了……” 他家公子忽然带回来一只大猫,交给他看管。大猫死不安份,他一时有事儿,便将它栓了起来。谁知待他再回来,那猫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他家公子养宠物,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他对此很是新奇,得知它还没有名字后,还兴冲冲地为它取了名字。 此时一丢,他颇为自责,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无事。”君涧向他摆了摆手。他怎会不知道那猫丢了?昨晚睁开眼,看到景月宫熟悉的景色时,他就知道了。 “我去将它带回。”眼看夜幕就要来临了,君涧说道。他身形一闪,却不是走到大门,而是使着神出鬼没的轻功,轻飘飘、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在他身后,小厮纳闷地挠挠头,他找遍了四周都没找到,公子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呢? —————— 景月宫中,灵师瑶轰炸了一宿都没反应的客服,终于姗姗来迟地有了回应。 一条短信。 “尊敬的用户,您所反馈的信息我们已经收到,请耐心等待,我们会尽快为您处理。” 灵师瑶才没耐心等待,全当这是客服上线的提示信,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 “你们是不是该把资料全部交给我?。”一打通,不待那边说话,灵师瑶先开口。 “能给的都给了哦,灵小姐。”客服打了个哈欠,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灵师瑶拍了拍桌子。 “能别这么敷衍吗?”秋晚莫名奇妙就消失,她要去找找,实在不行,她也打算去打听打听她口中的朱青,“给我认真点,我这么多天第一次这么主动这么配合,能不能要打击我积极性?” 客服勉为其难地说道:“那……就勉强告诉你一件事吧!” 灵师瑶乖巧地侧耳倾听。 “你那边有人来啦”客服欢快地说,“拜!”不待灵师瑶反应,那边按下了挂断,只余一阵“嘟嘟——” 灵师瑶忍住扔手机的冲动,将贴耳的手机取下来看,果然有红色的警报条。 “谁?”灵师瑶推开门,警觉地四处看看。 正双手拎着猫,准备离开的君涧:“……” 为什么每到这里就会被发现? “你干什么?” “我的猫。”君涧双手捏猫前腿,往上带了带,惹得它很不痛快地抖腾了一下后腿。 “你——怎么进来的?”灵师瑶拉长声音,远望那还锁着的门。 未待得到回答,她忽而灵机一动,想到了她最初见君涧的那个半夜,他们那群人飘逸的走位。 太医大概是个武林高手。灵师瑶想。 经过上次一遭后,她被人在外守着,已经不能那么随意地混出去了,也许可以仰仗太医带带她。 “太医方便带我出去一下吗?”灵师瑶诚恳地问道。 君涧望着她,不知道她用意。 灵师瑶被她看着,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忘形,她现在还是冷宫废后的身份呢,并且前科还没消掉。 她酝酿了一会儿情绪,脸上的神色逐渐转为悲苦,准备以情动人,“太医有所不知,在这冷宫中,我心中凄苦,以至夜不能寐,每每思及这冷宫只有我一人,我就倍感伶仃。衣不抵寒,食不果腹,我都并不……” “好。” 灵师瑶正在凄凄切切地哀叹,用上了毕生之表演热情,可刚将自己的情绪调动起来,耳畔却传来了清冷的应答。 她用仍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君涧,没想到他看起来冷漠,实则则是一个乐于助人的热心肠。 她又多欠了他一个人情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灵师瑶问。 君涧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动摇,但定了定心神,他冷静分析道:“此时御膳房未必有什么东西能吃了,明日再去比较好。” “啊?” 灵师瑶看着他,眼中的湿润一时还没褪,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呛住,滚了一串泪珠下来。活脱脱一个“气cry”的表情。 想到上次她在御膳房被抓包事君涧也在,事后他还给了自己一个果子饱腹——现在灵师瑶大概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个什么情况了。 “我不去御膳房,”她吸一口气,“我是要前去寻找一个人,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一句话说完,她不出意外地收获到了君涧意外的眼神。 “找人?”君涧顿了顿。 “现在反悔没用了,你答应过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灵师瑶怕他反悔,指着他连忙说道。 被她指着的君涧乖巧地答应:“哦。” “啊?”这是……同意的意思?灵师瑶看向他没有表情的脸,一时不能确定他的想法。 灵师瑶试探:“那便现在出发吧!” 君涧看了看天色,此时日头将颓,金黄的云远布在天边,想必过不了多久,天就会黑了。 适合灵师瑶出门,却不适合他出门。 “今天太晚了,明日我再来找你。”君涧仍是这样说。 “夜晚岂不更方便?”灵师瑶抱起手,“大白天还怎么出去啊?” “光明正大地出去。”君涧将手中时不时扑腾一下的玉杏放下,说道。 “光明正大?”灵师瑶隐约觉得他意有所指,话中有话。 “我有办法可以改变你的容貌,”君涧缓慢而又毫无感情地说道,“到时你想做什么,亲自去做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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