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顶着个“江湖神医”的名号,但也是乐在其中。她去了慕良当年去过的地方,从山川秀美的南宁到富饶丰盛的西樾,再到他们曾去过的东曲。 一路上,她只感叹河山大好,只不过从前眼里只容得下眼前人,却没来得及欣赏这无限风光。 而时隔一年,她在东曲见到了一个故人。 东曲国太府之独女,如今东曲皇朝的太子妃。而这个人,便是一年前的那个夜里,与苏白一同放花灯的那个女子。 苏白这才得知,她叫长孙桐,原思慕太子,却因种种原因不敢对太子表明心迹,那个夜里,遇见了苏白,因她一句话而暗下决心去争取自己的幸福,才有的如今这般。 长孙桐半年前便在四处打听苏白的下落,后来得知苏白是南宁国的第一才女——尚书府千金,一直想要前往南宁与她见上一面,可奈何没寻得机会,现下阴差阳错倒是让苏白又遇见了她。 苏白受邀到东宫,长孙桐一见她便十分亲切。如今的长孙桐眉眼之间多了一份沉稳大气,却依旧不减半分风华,她本就生得美艳。 “苏白见过太子妃。”在付铃儿面前,她一向不怎么注重宫廷礼仪,毕竟付铃儿也是个孩子,不会计较。但这诺大东曲可就不同了,身处异乡总得留个心眼。 “苏小姐无需多礼,今日一叙,是为了感念苏小姐一年前的勉励。”长孙桐温婉地笑了笑,言谈间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我知道或许苏小姐已记不清了,但那一句无心之言却对桐儿产生了一生的影响。” 苏白静静看她,心想约莫是她心中念念不忘的已有回响,便会意一笑:“那么苏白就祝福太子妃了。” 长孙桐跟她聊闲话家常,从她的话语中,可以看出,她的太子原本也是爱她的,却因为家族和政权的斗争,没能告诉自己所爱之人自己的心意,差一点就错过了一生挚爱。 苏白打趣说这太子真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却不巧长孙桐突然问她:“对了,我依稀记得那时你跟我说你也有心上人,那如今呢,你们可也是终成眷属?” 苏白满怀的笑语一瞬就被凝结,就好似埋藏在心里多年的树苗,突然之间破土而出,连根拔起,想收回都没有余力。 恍惚间,苏白轻轻地笑了笑:“我与他,早已江湖不见。” 望着她的笑,长孙桐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好一会儿她才思忖道:“这……发生了什么吗?”面对这个姑娘,长孙桐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因为苏白是出现在她人生最迷茫无助的时候,又说出了她最想听却没从没有人告诉她的那一句话。 苏白明白她的感激和关心,却也只无奈叹了口气:“你不必担心,我于他,就如万千飘零的孤舟之一,曾一同走过江湖,后来便分道扬镳。人生亦如此,我看得很透彻。” 长孙桐也不再说什么,她知苏白是什么样的人,便也不再谈论此事。 “苏小姐,既然如此现下的你也没什么事,何不在东曲国住些日子,也当作陪陪我。”长孙桐拉着她的手说道。 苏白浅笑,心里倒是挺喜欢这个太子妃,便也应下。 长孙桐心思细腻,没说要让苏白住进宫,只是在太府附近给她安置了一方别院,那里人烟较少,环境优美,苏白也确实很喜欢。 每日无事就采采药,看看话本,挑拣了一些有趣话本放在书阁,想着以后留给慕良,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是忘了那人已不再。 偶尔无事的时候,苏白也会同长孙桐一起出游。 可是近日,苏白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常,她毕竟是跟过慕良几年的人,却都查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但她肯定自己是得了病,而且还是十分隐性的,可是连她都不知道原因,更别是那些郎中了,除非是慕良,否则她肯定自己是无治的。 不知是活久了,还是依了苏白原本的性子,虽有这莫名的病症,却丝毫没有忧虑,好像这对他人而言的隐患于她来说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其实她这般想着,既然这症状只能慕良出手,那么至多也不过一死。 她既然为他生于此,自然是要为他终于此。 在东曲住了一阵子,她便动身回了南宁,整日无事的她便带了个面纱跑去榭梨阁做了个临时的说书先生。 起先那位说书先生还以为苏白是来抢他饭碗的,他有是个白面书生,整个人急的都快红了脸。后听说苏白只是个临场偶尔来的,便安了心。 苏白笑笑,一面感叹人活不容易,一面上了案台。想当年,她便是在这里听到的关于慕良的事,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那些事就像发生在昨日。 她清了清嗓,开口说起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清冷神医】和【玉面公子】,也就是她和慕良,原本台下的看客还有些奇怪怎的上来个神秘面纱女子,可苏白一开口道出的却让他们都闭了嘴洗耳恭听。 谁不知道,这江湖上最让人寻不到踪迹的便是这两人。 “【清冷神医】和【玉面公子】二人原本便有一段孽缘。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苏白最后学着说书先生的腔调道完这一句,便挥了挥衣袖下了台案。 二楼的雅间里,一个身影静静地看完这一段,手指无意摩挲着茶杯,却在苏白下台一刻,也起身出了雅间,那桌上的茶竟是没动半分。 苏白一走,留得台下众人叫好,还有些拍案而起非要叫苏白继续讲,闹的榭梨阁的老板十分无奈。 而苏白来到榭梨阁后院,同那老板说了有空还会来时,老板万分感激她。苏白看着那白面小生,宽慰了他几句,那小生竟脸红得通透。苏白心里暗想,这榭梨阁还是原先的老先生好啊,她通常是不怎么会应对比她小的男子。 她出神之迹,那白面书生竟向她走近了些,有些小声道:“姑娘刚才台上一番论道,小生真的由衷佩服,想小生饱读诗书,阅览四方异事,却都未有姑娘这般见识。” 苏白望着他这幅仰慕神色,正觉得好笑之时,一只手忽得将她拉入怀中,而头上响起了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暗笑,过了那么久,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冷冰冰。 他说:“小白,玩够了没有。” 旁边的那小书生早被惊呆了,待他回过神来,面前早已没了人影。 慕良一只手牵着苏白往外走,一字不语,苏白也没开口,由他牵着自己。 她想,她终究是赌赢了,时间没有让他忘记她,他,回来了。 南宁的晚霞是极美的,似明似暗的光斜着倾入街道,留下人后长长的身影,相依而远去。他身上依旧有淡淡的药草香,萦绕在她鼻尖,十分好闻。 “阿晓同我没有关系,为了寻药三年只不过因为我不愿亏欠他人。还有,以后要走之前需得告知我,胡闹也要适度,江湖上那些传言我虽不在意,不过被挂上断袖之名,我还是不愿意的。记住了么?”慕良语速不急不缓地说完,这是苏白第一次听见慕良说了那么多话。 慕良见她怔愣,有些不悦,停下来蹙眉道:“记住了么?小白。” 苏白下意识点头:“记住了。” 慕良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继续牵着她走。苏白望着前面那人的背影,轻笑出声:“公子,苏白倾慕于你。” 他没应她,握着她的手在这一刻紧了紧。 那一日的夕阳,是苏白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 从那日起,苏白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每日跟着慕良云游四方,爹娘整日急着要见见传说中的女婿,却被苏白屡屡拒绝,美名其曰‘度蜜月’,不宜打扰,气的尚书大人连日上书的言辞中充满了悲愤气息,害得皇上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吓得不轻。 在外逍遥的苏白可就不知道这些了,她随慕良走遍了鼎盛四国,大好河山。 慕良从没说过喜欢她,她也不会去问他,她只知道,只要这个人愿意陪她到老,那便是爱了。 苏白也曾告知慕良自己身上的怪病,慕良却说: “那是惑心散,无药可医。” 苏白笑着挽着他:“公子医术天下无双,既然能知道病症,怎可能不知道解法。” 慕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当然知道解法,因为这是我制的□□,但我不会给你解药,所以无药可医。” 这下苏白惊了,她从不知道慕良会给她下毒,更不知道慕良在话变多了后会经常说出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慕良倒是不知道苏白的内心活动,不过看着苏白不知言语的反应很是满意,他伸手摸了摸她脑袋:“不必担心,一时半会儿不会死。” 苏白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眸光一闪,轻跑向门外,朝慕良笑道:“既然我命不久矣,那更要去闯荡江湖了,带我多年后名流千古捞得个武林盟主的位置,公子你再来寻我顺便替我收尸如何。” 慕良脸色冷了几分,可苏白却笑得更灿烂,径自向外走去。慕良如今对她已是不同,他不会再掩藏自己的情绪,也会因她而喜而怒。 可谁叫他还是个闷骚呢,她才不会还像以前一般任他调侃。 果不其然,慕良还是跟着她走了出去。他们住的地方是一处桃林,苏白站在不远的桃花树下看着他,慕良却忽得停下脚步。 “这天下之大,你怎的就偏偏跟在我身旁。” 苏白一笑:“这天下之大,只有公子身旁才是我安身之处。” 她的笑耀了他的眼,他霜冻已久的脸庞终于露出了温柔的神色,他缓缓走向她,四月的桃林飘散着花瓣,却遮不住她望向他的目光。 慕良轻抚去落在她肩上的桃花,落下一吻在她眉间。 他说:“那就跟一辈子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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