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物业人员和公寓保安为难的注视下，开锁公司的人撬开隔壁安子的房门，笨重的医疗器械接连搬进安子的客厅，数月没住人，房子充斥着灰尘的细微颗粒。唐泽带来的三名医生很细心的为古贺崇作了各项检查，打了退烧针，除了平常的感冒药，特地留下几盒美沙.酮。 不管古贺崇多么逞强，在被医生煞有介事的叮嘱注意事项之后，渐渐没了力气，吃过药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当病人。 唐泽饶有兴趣的在安子的房间里闲逛，翻找出啤酒，在花泽直勾勾的注视下悻悻的溜达到走廊里抽烟。检查比较耗费时间，花泽细心旁观了仪器操作之后就来到走廊等候，看看时间，已经错过飞机了，是要干脆留下来照顾阿崇，还是买晚上的机票离开，稍微有点纠结。 “只是感冒而已，搞出这么大动静，究竟是做戏还是真心，反正啊，流氓的做派是改不掉了，当心被小报杂志攻击。”唐泽兴味盎然地看了一眼花泽。 “这种事无所谓，创办医院的事就交给你了，作为东京三大极道势力之一竟然没有专属医院，实在有点说不过去，神原紫的活动可以稍微放缓，不能耽误她的学业。” “还有别的吩咐吗？”唐泽点点头，靠着墙壁坐到地上，挠了挠头发。 “能安排人来照顾阿崇吗？” “小紫怎么样？”唐泽试探性的询问，眼里流露出一丝狡黠。 “不合适，”花泽想也没想摇头拒绝，忧虑重重的盯着头顶的声控灯，再看看房间里被医生折腾的小绵羊一样的男人……神色复杂的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Black Stone。 见一个爱一个的话，哪有资格宣称非他莫属。 医生们非常认真的向黑川花泽汇报病情，没有丝毫多余的话。唐泽带着众人离开，临走前“客气”的要求公寓负责人对这一切保密。 阿崇病怏怏的躺在床上，额头上绑着退热贴，苦笑着说：“不看病还好，医生一来病情反而加重了。” “继续拖下去可能会感染肺炎，酒精杀毒这种事你居然真信。” 花泽整理着露台的桌子，忙碌中瞥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看看手机的时间，随后默不作声的打扫干净整个卧室。 洗衣机传出沉闷的操作声，酒瓶子“叮咣”的声响却令人觉得无比悦耳。 去楼梯间扔掉垃圾回来，阿崇已经沉沉睡去，花泽小心关上卧室门，走到客厅落地窗前将窗户打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吹着凉风点燃一根烟。额头的细汗被一股风吹落，顺着鬓角淌下。遥望辽阔无边的大海和空中逐渐显露的彩虹，心情不自觉的平静下来。 指尖触摸窗沿上悬而未落的雨滴，晶莹的小东西融汇了整个世界的倒影，唯独看不到自己的模样。 浓烈而带有独特香甜味道的烟雾徐徐飘出去，明明味道依旧存在，却顷刻间散在风中视线无法捕捉。 这是密度问题，不是存在与泯灭的问题。她失神的想。 临近傍晚，古贺崇幽幽转醒，看到床头柜上放着水杯和药片以及一纸留言，愣了愣神，摘掉头上的退热贴，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长长叹了口气。闹钟的指针转动半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有气无力的伸手拿过纸条，微微侧转脑袋微睁着一只眼睛看上面的字迹。 ———我走了，今夜的交易不容有失，最快天亮回来。下次生病让藤本来照顾你，就这么决定了。 古贺崇重新把脸埋进枕头里，剧烈咳嗽起来，涨的满脸通红。花泽和藤本两个人的关系要是变好了，那可真是不妙了！这两个人联合起来，他要操十倍的心啊！ 咳嗽终于止住。古贺崇缓缓坐起身，又看了一遍留言，忍不住勾起嘴角，拿起水杯把床头柜的药吞下。 ………… 深夜漆黑的海面上，一艘深蓝色轮船悄然驶离边境线，刚好卡在巡逻舰往返的空档时间。三艘渔船大大方方的亮着灯靠岸，船上的人装膜作用的收网，搬着一个又一个装鱼的泡沫箱和木箱上岸，送上等候已久的货车。 “大丰收。”淅川般耶脱掉雨靴和救生衣，从车上取出西服外套穿上，坐进驾驶座，点燃一支烟。 坐在后座的花泽微微点头，依次打电话给其他人，低声而迅速的叮嘱，其他手机上传来警察内部的行动，她不急不缓的作出指挥。海岸线一共有五个交易登陆点，这里最为特殊，圭崎一雄驻扎半年取得不菲的成就，无论警察局还是巡逻舰上都有足够分量的钉子，大宗货物的交易很多次都选在这里。 车子缓缓经过港口仓库街。不良少年们最近很喜欢在这里聚集，那间仓库的大门上布满了夸张的涂鸦，偶尔也会听到小阁楼窗户里飘出的吉他声。 再一次特地绕行到大学旁边的公寓，车子在漆黑的树下停留半小时，她静静地靠着车望着上面紧闭的窗户，淅川般野默默等候。她抽完两根烟，捡起烟蒂上车，轻轻关上车门，摩挲着无名指的钻戒。这样触手可及的距离，反而令人不安。 前进一步是深渊，后退一步是荒芜。 淅川般野发动车子却没开车灯，缓缓驶出一条街之后才打开车灯。 几个月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这多余的行程，心知肚明的事没必要多问，只是偶尔也会感慨爱情真是年轻人的特权，到他这个年纪还是老老实实守护家庭和事业吧，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步上圭崎一雄的后尘。 在机场大厅等到所有车辆顺利开往东京和奈良两地的消息，花泽已经借用洗手间乔装打扮完毕，用“天宫美绪”的身份证买机票回京。飞机起飞时天边已经升起半轮太阳。 “南边的正常贸易也不能出岔子，你先替我盯着，这次任务顺利结束后别忘了给那些人奖金。” “了解。对了，那帮人的亲属都安排出国了，下一步打算怎么处理？” “按事故处理。” “全部吗？” “小孩子怀着复仇的心长大，不如趁早离开这个世界，你说呢？” 残忍的话以一种悲天悯人的和善神情说出，淅川般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视野中那个戴着假发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的女孩子散漫的走进登机口，明明是朝气蓬勃的年龄，却连高挑的背影都弥漫着深不见底的阴寒冷漠，滋生于黑夜的怪物步履轻盈的走在阳光下，令人毛骨悚然。 就像第一次见到藤本的危险直觉。 望着飞机划过高空，淅川般野久久回不过神，车内已是烟雾缭绕。 她终究不负众望……亦或是拖累整个家族沉寂。 ………… 1999年。五月五日。儿童节。 恰逢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东京迪士尼乐园里人山人海，笑语喧嚣，到处都是孩童们嬉闹奔跑的身影，色彩缤纷的双层巴士观光车播放着欢快的儿歌缓缓驶过人群之间，环绕五个主题宫游走。随处可见卡通人物漫步，米奇人偶挡不住孩子们的热情，不时停下脚步配合游客搞怪合影 。新建成的海洋乐园人声鼎沸，儿童节大型活动在上午十点开始，动画片里熟悉的卡通人物一个个在眼前活蹦乱跳得载歌载舞，歌唱里都带着欢快笑声，纯真浪漫。 身穿粉色米奇套装的小女孩兴致勃勃的用手中的相机拍下眼前的热闹场面，感觉有些目不暇接，于是爬到彩色雕塑上获取更广阔的视野，拍了几张照片后心满意足的从一米高的雕塑上跳下来，还不忘掏出手帕仔细擦去自己的小脚印。 小丫头梳着干净利落的马尾，露出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脸颊泛起红晕，大大的桃花眼灵动无比。当她转身时，冲着迎面走来的两名身材高挑的女人露出灿烂的笑容，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相机，大声喊道：“都保存起来了！”声音稚嫩清脆。 从人群中漫步而出的两个女人都穿着黑色长裙，戴着牛仔遮阳帽和墨镜，过腰长发轻轻随风舞动无比动人，高挑的身材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格外惹眼。色彩缤纷的童话乐园里，这两人仿佛自带冷气，漫不经心的游荡在欢庆的气氛里，中间牵着个蹦蹦跳跳的金发小女孩，两三岁模样活脱脱一个洋娃娃。 “安妮，真的不去体验一下游乐设施吗？” “不去，看上去很幼稚。” 其中一名皮肤白皙、长发凉滑如瀑的女人蹲下身替女儿检查相机，声音沉着而温柔，透着母性特有的耐心。 小丫头怡然自得的歪着脑袋凑在妈咪身边仔细观摩调校相机的动作，眼中闪烁着聪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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