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轻轻抬手,托起离凤的下颌儿:“你若不愿侍候,明说便是,我不会勉强。哭得这般伤心,倒像是我要强你怎样……”说话间瞄到那捆缚的红绳,甚觉碍眼,便一伸手扯了下来。 离凤泪眼迷蒙的看着云瞳,半晌方喃喃言道:“非关此身,是为我赤凤太女一哭!多谢大将军王能葬其以国礼。” 云瞳闻言颇感意外,见他眉峰深耸,唇角轻颤,自祝礼时一直平静无波的双眸中水意弥漫,不时滚落的泪滴如珍珠般晶莹透亮,不由心中一动:“你果然是赤凤国人?” “是。” “果为韩飞强行掳来?” “是。” “你……” 云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曾见过赤司烨?” 离凤心头大恸,止不住的泪珠翻滚而下:司烨┄┄ …… 那一年春花初绽,锦绣满园,府中迎来贵客。 他带着小厮在帘外窥望。但见轻纱翩跹,白衣胜雪,那人风姿若仙。与母亲一时闲话,举止谦恭守礼,气韵渊雅从容,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小厮见他在意,从旁轻笑道:“这就是大殿下。少爷看她比三殿下如何?” 国人尝言:见司烨而忘俗,见司炀而生畏。果然如是。 圣上过府祝寿,爱他才貌,许以后座。阖府乍惊乍喜,母亲问他心意,羞怯之余,仍答:司烨! 母亲仰头长叹:“大殿下性情温顺,文采精华,于盛世可为守成之君。然身躯羸弱,武战不能,逢乱世恐难保社稷。 他据理力争:“大殿下胸有沟壑,腹有良谋,如何不能守土御敌,保国安民?” 母亲摇头劝他:“敏儿,早绝了这痴念吧,司烨不堪为帝!” 那一夜无眠,遍听更鼓。 春秋荏苒,岁月如梭,他一天天长成雍荣国色,赤凤却一天天衰败如槛下荒草。他知道,大胤的铁蹄已越逼越近,母亲归家的时辰越来越晚。圣意彷徨不决,群臣束手无策,三殿下自请领军在外,却是败绩频传。 终于那一日,圣驾西狝,大殿下奉命监国。母亲回府后长吁短叹,昼夜筹划。五个弟弟相继出嫁,阖府上下乱作一团。 母亲握住他的手,老泪纵横:“陛下已立大殿下为太女,你……即日进宫吧!母亲……对不起你……” 永安宫殿宇巍峨,他向司烨行二跪六叩之礼,那是他们真正的初见。 司烨已无复当年翩翩之姿,玉体纤瘦,形容憔悴,眉梢眼角堆着疲累劳乏。待他拜完,她亲身扶起,无限欷歔:“敏弟,我日思夜念你多年,不想竟见于此时。家国正值危难,不能龙车凤辇迎你,我心实愧!” 那一夜皇宫火起,宫人四散,他知道禁城已破,亡国在即,一把雪刃已横于颈下。 “敏弟……”生死之际,是司烨劈手夺刀。 他泪眼相望:“殿下既以身许国,我愿相从地下……” 司烨强笑道:“你不过入宫学习礼仪,还算不得嫁我,两相清白,该各自珍重。大好年华,不可随意辜负。” 他一再摇头:“虽未嫁娶,婚约早定,天下皆知。今死得其所,有何遗憾!” 司烨始终不允,迫他发誓,绝不自戕。 “离开凤国,再也不要回来!”那是熊熊火中,她留给他的最后一言。留此残躯,以待后命,若有侥幸,人间亦可再见。 可是司烨……没有侥幸,除非黄泉碧落,永难重逢! …… “司烨……” 云瞳抹去离凤腮边的泪水:“你到底是何人?” 离凤不答,眼中渐现决绝之色。 这情状如此熟悉,看得云瞳心头一紧,急忙握住他手腕:“何故一心求死?大好青春,不可随意辜负!” 离凤一震,抬头看向云瞳,听她继续说道:“你一死倒是容易,可想过家人如何伤心难过?” 离凤凄然泪下:“我已亡国无家……”他放下双手拭泪,身上软纱随之浮动开来,露出莹白的胸膛,红艳的贞砂。 云瞳呼吸一窒,下意识别开眼去。 离凤心底悲痛,身上也是燥热难安,忽而挺身坐了起来。动作一大,衣衫撩开的更多,泪还未尽,汗又滴下,胸前衣襟濡湿了一大片。 云瞳仍握着他手腕,渐觉肌.肤滚烫,向上看去,见他乌发散乱,脸如火烧,玉齿噬咬唇上,似在极力隐忍。 云瞳一惊,手已移向他额头:“怎么这么热,莫非病了?” “不是……” 两字刚出口,离凤立时噤声,他喉咙为烟火灼伤,本就暗哑,可如今却带上了软糯,犹如呻.吟一般,透着无比魅惑,听得紫云瞳身子一震,眼眸之中忽现狼色。 下一刻,云瞳忽觉心头一跳。她目光大盛,高声怒喝道:“什么人,出来!”手下却是不停,左掌翻起,向背后平推出一股劲力。身下急转,撕断幔帐在胸前一挥,只听得“兵兵”“乓乓”一阵乱响,十余暗器尽皆钉在了墙上。 屋中一个黑影掠过,云瞳闪身迎上。刹那间两人过了二十几招,将将错开身,云瞳低头避过又一枚疾射的飞刀,掌风削下黑衣人半幅衣袂。 两人各据一角,稳住身形。云瞳正待再上,却听得低低的一阵笑声:“大将军王好俊的功夫!” 云瞳微愣,那把声音极是软媚,却是出自面前的黑衣人——原来是个男子。昏黄灯光下他长身玉立,脸上覆着一张鬼面。 此时门外一阵喧哗,想是听到动静急急赶来的亲卫们。韩飞和三月的声音也混杂其中,大叫:“王帅!”听着那份急切,似是即刻便要破门而入。 云瞳与那黑衣男子不约而同的往床上看去:绝色少年半裸在床,一身风情再无幔帐遮盖,无比艳美的展现人前。 云瞳没有半点犹豫,立时喊道:“都不许进来!” “呵……”那黑衣男子却又是一声嗤笑,听来满带不屑。 云瞳转回头盯了他一会儿,问道:“你是何人?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杀你的。”黑衣男子懒懒散散的答道。 云瞳眯起眼睛冷笑连声:“你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么?” 黑衣男子“呵呵”一笑:“我在这屋中伏了多久,怕是大将军王你不知道吧。” 云瞳心下一沉,今夜她始终心绪不宁,倒是让这刺客钻了空子,转念一想,却也哼笑出声:“你是有几分本领。今夜若只在梁上乖乖趴着,不惹我注意倒也有可能。只是……你一动杀念,我定然知晓。” 黑衣男子歪着头似在琢磨她的话,片刻后笑道:“若是再等上一会儿,等大将军王你吃掉这个美人儿。登堂入巷,意乱情迷,那时我再动手,怕还没有杀你的机会么?” 想的倒好!云瞳冷笑连连。 黑衣男子又自说道:“只可惜我这人啊,见不得淫.辱清白这样的龌龊事儿!像大将军王这般的良材美玉,春闺梦念,不知凡几。想必上京的王府之中,也藏着多少如花美眷。怎么,还不知足么?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处子,也要绑起来下药,还真是卑鄙啊!” 云瞳的脸“腾”就烧红了,心下一片羞恼,刚要开口,又听那黑衣男子叹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兄台你自求多福!” 又看云瞳:“大将军王就别瞪着我了。你那小美人可快受不住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趁着紫云瞳分神看离凤的刹那,轻轻巧巧的从窗户冲了出去。 屋外一片惊呼,又听得几声由近及远的打斗,便知那人已逃的远了。云瞳高叫:“六月,跟上他。” “是。” 缓了一刻,云瞳脸上还是烧的厉害,看离凤眼神已经有些迷离涣散,心下更是恼怒。掌间用力,登时拍碎了一块桌脚:“韩飞!” “末将在。”窗外立刻传来韩飞的声音。 “你给本王的元服小宠用了什么药?” “……”等了片刻,听到韩飞有些支吾的声音:“是春引。” 春引无毒,本是闺中常用的助兴之物,却不能用于处子之身。六国内的男子约在十三岁左右初次遗精,之后点上守宫砂便告成人,可以出嫁。闺中少年每有思春之意,不过是玉杵稍挺,精浊微积,待到每月注满之期便以血精的形式遗泻;春引等媚药则使男子勃发□□,精潮汹涌,已嫁的男子尚可自渎泄去,处子却不能自解,两个时辰内便可致伤身殒命。 云瞳大怒:“是谁给你的胆子?前番肆行劫掠,现在又擅事乱命!” 屋外静无一声,人人屏息。 “给我滚去刑帐,笞背三十!” “王帅息怒。”屋外一片求情之声,惹的云瞳更加烦躁:“都给我闭嘴,滚!” 烛火明灭,离凤喘息渐重,听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强自撑着一丝清明,冷眼看向云瞳。 云瞳走近床边,见少年十分难耐的挣动不休,那本就虚掩的薄软纱衣已大半敞开,露出颀长匀称、光洁无暇的身子,被覆着一层薄薄晶亮的汗珠,极是美丽动人。 云瞳只觉口干舌燥,又看离凤交叠双腿,不时厮磨,身下那处已是高高扬起,下腹更是一阵火烫。 等目光转至他脸上,看清那深如暗夜的双眸中一片绝望,心头□□顿熄:“你……我……”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听他喘的愈来愈重,不禁眉头大皱,思量片刻,仍是说道:“你虽来侍奉床礼,但我本无意要你的贞节。春引一事皆韩飞所为,我虽失察,亦不想承她之过。现如今事已至此,你若还想保全清白,只有死路一条。我……” 云瞳锁住他双眸,一字一句说道:“我不想强你所难,但我不能让你死!你若有其它办法,尽可一提。” 离凤已躺回床上,闻言苦涩一笑:“王驾元服之礼的暖床人若是死了,岂非让您大丢颜面?”停了一刻,向云瞳望去:“有一事盼能应允!” 云瞳亦是添了烦恼:“你说吧。” 离凤闭眼哽塞道:“不要在这里……” 云瞳奇道:“你是说换一间屋子?” “离开相府,哪里都可以……”离凤满眼伤痛,定定看着云瞳,几乎说不下去:“这里是……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云瞳倒退两步,惊的目瞪口呆:“你是说……你是池家的儿子?” 转而一想,恍然大悟:“池家长子?太女正君……” 看离凤已死死闭上眼睛,云瞳心头五味杂陈:赤凤未来的国后,怎么成了自己的暖床小宠,这也太过荒唐!虽知荒唐,却也不敢迟疑,她摘下椅背上的披风,上前将离凤紧紧裹好,在他耳边说道:“别怕,我带你走……” …… 三月等回六月,两人正在闲话:“韩飞这次是真把主子惹毛了。” “早就该揍她了,背着主子不知干了多少坏事,还把污水一盆盆的扣到主子身上。这回可解气了。” 六月叹道:“你解气了,事还不知道怎么了呢。后头有的麻烦。”正说着,忽见云瞳抱着一人,一阵风似的从眼前掠过。两人大惊,赶紧追上,见云瞳已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这……这……大半夜的主子不赶紧圆房,做什么去啊?” “别废话,还不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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