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赏

紫云瞳与谢晴瑶一起飞驰下山，与芦城胤军汇合一处。云瞳对众军说道：“从今日起连云寨归附大胤。谢寨主与我义结金兰，你们不可怠慢！”　　　　众军齐声应是！待介绍完胡洁姑侄之后，云瞳指着沈莫对谢晴瑶说道：“这是我的暗卫，姓沈。”　　　　沈莫上前躬身施礼：“拜见谢小姐！”　　　　谢晴瑶拱手笑道：“沈使多礼了。”　　　　云瞳又一指叶恒：“阿恒你见过的。”　　　　这一次谢晴瑶抢先抱拳一礼：“叶公子！前番之事晴瑶得罪了，还请勿怪！”　　　　叶恒只听得“公子”两字，全身便是一僵。他低头敛目，轻声答道：“谢小姐不必着意！”　　　　云瞳见他身躯僵直，不似平日镇静从容，只道是因谢晴瑶胁迫之事还存着嫌隙，便温言劝道：“方才路上，我将你的事都与谢二姐细说了，她赞你是须眉英雄。之前她不过是借你试探于我，并非真对你有何相害之心。你┄┄就不要耿耿于怀了？”最后一句语气极是温柔，似乎轻哄着一般。　　　　身边亲卫队里传出高高低低的笑声，大家还未听过紫云瞳用这般声气说话。叶恒脸色一红，越发低头，半晌吐出一句：“奴才不敢！”　　　　“咦？”沈莫递来一眼。他怎么还自称奴才？看来习惯还真不容易改呢！　　　　云瞳似未在意，只是传令众军，速回芦城。与谢晴瑶并马在前，一路绝尘而去。途中几次回头看向叶恒，怕他伤重体弱，不能支撑。后见沈莫在旁护着，方才放心。　　　　谢晴瑶摇头笑道：“你小心扭断脖子！若怕叶公子掉下去，让他坐过自己马上搂着就好。”　　　　云瞳瞪去一眼，更惹来她纵声大笑。　　　　一时回到芦城，云瞳等人在内堂门口下马。叶恒见盛夏迎了出来，便依着从前规矩上前行礼，还不及弯腰，被盛夏一把扶住：“哎呀！叶公子！使不得呢！如今你是有身份的人了。”　　　　其旁众多仆从皆“吃吃”暗笑，满脸都含着艳羡。　　　　叶恒刚要推拒，却听云瞳在旁嗔道：“有什么使不得的！他去了一趟玄龙大营，立下些许功劳，你们就咋咋呼呼的，还真把他捧上天去了！”　　　　叶恒浑身一震，面上血色登时褪了个干净，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颤抖。又听云瞳对自己吩咐道：“阿恒，赶紧给夏叔行礼。”　　　　叶恒更深的低下头去，还是如往日一样恭敬问候：“盛总管好！”　　　　云瞳听他没按自己说的改过称呼，心中略有诧异。一眼看去，见他垂着头连连退步。想是害羞，便也没太在意。　　　　盛夏见他行的仍是奴仆尊礼，心中也觉奇怪。又见云瞳皱眉看了过来，似乎有些不悦，便挡在叶恒身前，向云瞳笑道：“公子平安回来就好！等回了上京王府，我们几个再教公子那些规矩！”　　　　云瞳咧唇一笑，不再言语。等胡洁辞去，一邀谢晴瑶，两人携手便进内堂去了，这是示以亲卫众人，英王与谢寨主结金兰之义，订通家之好。众仆从见状，人人收敛了对连云寨轻视之意，屏息垂目，敬顺之至。　　　　叶恒紧紧咬着内唇，刚抬起眼睛，便见韩越随侍在云瞳身侧，寒水剑上悬着的红缨不时被风吹拂着飘向云瞳身后，似乎和她腰下的丝绦纠缠在了一起。叶恒脚步一顿，只觉一颗心也烦乱得如那缨结垂绦一般 。　　　　云瞳进了内堂，与谢晴瑶分宾主落座。韩越不等人让，自己就坐上了云瞳下首一把檀木大椅。旁边伺候的仆从们皆是一愣，眼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刚进门的叶恒与沈莫。沈莫冷哼了一声，径自走到云瞳身后站好。　　　　叶恒看了一眼韩越，见他捧起桌上茶盏，置于布巾之下，似乎轻轻嘘着。感觉有人看他，便也直视过来，眸中意蕴不明。　　　　叶恒慢慢收回目光，也欲向云瞳身后走去，却被盛夏轻轻拽住。仆从里有眼色伶俐的急忙另搬来一张大椅，放在韩越之下。盛夏微微点头，似有赞许之意。那仆从便过来相请叶恒。　　　　叶恒瞪着那把木椅，立时僵在当地，袖中双拳紧紧攥起。向上一看，云瞳正与谢晴瑶谈笑，并不曾关注这些。　　　　盛夏见叶恒不动，在后低声劝道：“请公子体贴王主心意，不要计较这些┄┄韩少爷远来是客。”　　　　众人目光或明或暗，都投了过来。云瞳与谢晴瑶说着说着也觉屋中气氛不对，各自转头来看，见叶恒呆立在屋子中央，静默不语，都生了诧异。　　　　半晌，叶恒方回过神来。就在众人各色目光中，走至云瞳面前跪下。停了一刻，方垂头禀道：“请王主恩准奴才一事┄┄”　　　　云瞳有些怔愣的看了看盛夏。后者轻轻摇头，也是不解叶恒何意。云瞳转回目光，强笑了一声：“你想要什么赏赐？”　　　　叶恒心口锐痛，紧紧闭上了眼睛：她果然是这般想的┄┄我只是为了赏赐┄┄　　　　云瞳等了一会儿，见叶恒只顾跪着，也不说话，开口催促道：“到底何事？”　　　　叶恒听出她语气中不耐之意，面色越发苍白：她这便恼了！是啊！已然颁下赏赐，受赏的人还不知趣，又来求告，如此贪心不足┄┄　　　　“叶公子┄┄你┄┄”盛夏见他闭目不言，在旁劝道：“不如先回去休息吧！求些恩赏也不急在一时，来日方才呐！”　　　　叶恒猛然睁开双眼，眸中却已不见了任何犹疑，他俯下身去，以头触地：“奴才恳请王主，容奴才还作暗卫。”　　　　屋中众人都是一惊，呆愣愣看着叶恒：他是什么意思？不肯入后院坐享富贵尊荣，还要当暗卫吃苦受罪？这人喝错了药吧！　　　　盛夏惊得退后了一步，眼光立刻看向云瞳，见她脸色青白不定，一瞬不瞬的盯着叶恒。过了好半日，才听她哑着嗓子，木然一笑：“你也不愿意，为什么？”盛夏听得那个“也”字，心中蓦的一疼。　　　　为什么？叶恒抿紧双唇，咽下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因为我不想被你看轻┄┄不想去上京日夜苦等┄┄他垂着头，没有看见云瞳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之色，半晌才慢慢答道：“奴才┄┄想为国效力！”　　　　四周静的吓人。谢晴瑶皱起双眉，暗自摇了摇头。　　　　“嗬┄┄”云瞳唇边泛起一丝冷笑。为国效力，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可是阿恒，你想效力的究竟是哪一国！你想护卫的又是哪一个主子！晴瑶说你去到玄龙大营，清白也不惜，性命也不要，立下这样一件大功！让我为你日夜牵挂心疼！一个细作，是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在我身边站稳脚跟，博取我的信任，认真担当几件“大事”。若有了名分，便不能再留军中，必定要被送回上京王府。到那个时候，困居那四方天地，离我千里之遥，你还能有何作为？阿恒，这才是你不肯放弃暗卫身份的真正原因吧？　　　　屋中众人神色各异，目光只在英王和叶公子身上游移。沈莫看不见云瞳的表情，但久久不闻她一言，知道必是恼了，心中着急，频频向叶恒示意。　　　　叶恒跪的笔直，只是垂头静待。　　　　云瞳看着他那份倔强，放在桌下的左手紧紧握起，指甲刮在手心里，只觉心里疼得厉害。　　　　正在僵持之间，忽听得屋外一阵喧哗，有个尖利的声音，大声哭喊着：“我要见紫云瞳，我要见紫云瞳！”　　　　屋中众人又是一惊，这来得是谁，竟然毫无顾忌的大呼王主名讳。韩越听见，却是扬眉一笑：“还真有胆子大的，叫他进来！”　　　　盛夏一窒。这位韩少爷真是百无禁忌，王主还没发话，他就敢越俎代庖。却见云瞳蹙着眉朝自己摆摆手，似乎是在说：这人我拿他没办法，照他说得办。　　　　盛夏向外吩咐道：“王主让把人带进来。”　　　　“是！”门外亲卫答应一声，推开门塞进一个少年来，原来是小西。他脸上挂着泪珠，向座上眨巴几下眼睛，一下看到了谢晴瑶，不由惊呼一声：“寨主姐姐！你怎么来了。”说着就直扑过来，投入谢晴瑶的怀抱，放声大哭：“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谢晴瑶先是一愣，待那小脑袋在怀里左拱右钻，才回过神来，轻轻拍着小西的后背。见众人诧异，对云瞳笑道：“这孩子叫小西，是连云寨老寨主的独养儿子。老寨主临终前将他托付于我。上次我命人来芦城接应，眼错不见，他也偷偷跟着下山，说是要给他娘祭扫。谁知竟然病在这里，暂时不能归寨。后来芦城激战，没了他的消息，我着实着急。本还想着求你帮忙，在城中好生找找。谁知他竟在这里！”　　　　云瞳点点头。朝门外说道：“进来两个回话，出了什么事？”　　　　便有一名亲卫带着牢中监头进来，跪下不敢抬头。“回主子！小的们失职，令牢中要犯走脱，特来请罪！”　　　　“那个小鬼？”云瞳一皱眉，想起了关在地牢中的顾崇。　　　　监头赶紧叩头回道：“是！小的巡监时发现牢门大开，三个狱卒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进去一看，只剩了这个小孩儿，那个画着鬼脸的人不见了踪影，地上扔着一堆镣铐。”　　　　云瞳不及细想，脱口就问：“是什么人把他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