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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日,凌讶见小北已能下地行走,便向章老翁辞行,又留下两锭大银和几副草药,对离凤说道:“吃完这些,你弟弟也就大好了。只是他这失忆之事,非药石可医,使其多见一些旧景、多听一些旧闻,或许能好┄┄若始终不能复原,抑或你寻不到妻主,无处安身,可往安城找我 。到时就说你是神医凌笑天内弟的朋友,自然有人招呼。”    离凤执手谢道:“凌少爷,你对小北有救命之恩,我兄弟没齿难忘!这辈子我人微力薄,不知该如何补报。期以来世,结草衔环。”    “客套这些干什么?”凌讶洒脱一笑:“红尘乱世,各自珍重就好。”言罢围好赤红大氅,长歌而去。    小北凑上来望着他的背影,疑惑问道:“这位凌大夫漂亮得好像一只火孔雀,可怎么一会儿是哥哥,一会儿又是姐姐?日后还能见面么?”    离凤拉住小北,长叹一声:“若有缘能再见,需记住人家的恩情┄┄”  ┄┄    小北忘了前事,倒显出十二三岁男孩子的本性来,不时嬉笑淘气,在院中爬树乱跑。离凤和他讲话,每一提到叶子姐姐,说不得三句,他便惧了,反复追问:“叶子姐姐是不是死了?”又或呆呆愣愣、迷茫不解:“叶子姐姐是谁啊?她在哪里?”想得多了,便觉头疼,口中哭喊不停。    离凤无法,只得搂住劝慰,怕激起他旧伤,更添新症,倒不敢深问下去。夜深人静,等他睡去之后方在院中对月祷告,只求神灵护佑,小北早日康复,能带自己去寻司烨。    这一日天将傍晚,离凤刚从厨下收拾了出来,却不见小北踪影。章老翁笑道:“昨个儿他还嫌你做的饭不好,今天就把自己吃撑住了,说去外面散散,一会儿就回。”    离凤哪里放心?随手裹上布巾,出门来寻。远远看见小北在街头朝自己挥手:“哥哥,我在这儿呢!你来逮我呀!”    离凤连声叫道:“小北,别胡闹,快回来!”    小北却不理他,吱溜一下蹿的远了。离凤赶紧追上去,接连拐过两个街区,又跟丢了他的身影。正在惶急,忽见他从柱子后面转出来,朝自己做了一个鬼脸儿:“哥哥?”    离凤扑上去要抓他,谁知小北灵动的很,一个拧身,像条滑不溜丢的泥鳅一样,从自己指缝间又跑开了去。    “小北,快回来!”离凤急得额上冒汗。    “哥哥,来抓我呀!你追不上我┄┄”小北哈哈大笑,越发跑得快了。    两人你跑我追,七弯八绕,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离凤眼见小北又跑出一条街口,忽然就僵住不动了。    离凤赶紧追上去按住他肩膀,喘着气发狠说道:“你再乱跑,我就不要你了┄┄”    小北突然回身抱住离凤,颤颤举着手指向后。“哥哥,你看!她们在做什么?”    离凤一愣,这才发现两人站在一条岔路之上,前面人声呐喊,火光冲天,正有一队凤国军士持刀握枪,向着从滚滚浓烟的屋中奔逃出来的平民百姓乱砍乱戳。嘶声不绝,哭声震天,夹杂着军士们的吼叫。    “三皇女有令,烧光杀尽,留给紫胤一座空城。”    背后忽然也响起了哀嚎,几条街刹时都燃成了火龙,百姓们刚从火中涌到街角,又被面目狰狞的军士们肆意砍杀,伏尸地上,流血漂橹!    小北在离凤怀中抬起头,忽见不远处一人端坐马上,令旗一举,手下军士拉开雕弓,一举无数火箭,向自己身旁的民居纷射而来。这场景太过熟悉,小北只觉脑中一震,如潮往事汹涌而来:午夜街角,箭雨纷乱,顶上厮杀,屋瓦垂落,他将池公子护在了身下,担心着被乱军围住的那人就是叶子姐姐  ┄┄    离凤醒过神来,想起住了月余的小院,心慌不已,大喊一声:“章爷爷!”揽住小北就要往回跑,却被他一把拉住。“不能回去!快跟我走。”    “啊?”离凤被他攥住手腕,直接拉进了奔跑的人流之中,左突右转,早已辨识不清方向。“小北,小北┄┄这是去哪里?”    小北忽然回头朝他笑了一下:“池公子,我带你去寻叶子姐姐,快走!”    “你┄┄醒了┄┄”离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却是惊喜交加。    “嗯!”小北顾不得多说。拉紧离凤,随着大群的百姓,避开刀锋、马蹄,绕过火顶、断瓦,跑过一街又一街。    “看!那标记还在!”    小北突然一指前方,只见一间棺材铺门前竖着一只旗幡,火光映照之下,那上面绣着的两片翠绿嫩叶正徐徐摆动。    “叶子姐姐没事!她等着我们呢!”    小北喜不自禁,拉着离凤就要冲过去。可此时身边人流愈见拥挤,无数火中幸存的百姓都已涌到了街上,哭着喊着抱头逃窜。    “紫胤破城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刹时身边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惊惶四顾。    “胤军杀进来了。前面全是死人,全是血!”    一波又一波的喊声传了回来。人流猛地向后涌去。有人躲闪不及摔倒在地,便被狂乱慌张的人群踩过,挣扎几下没了动静。    眼睁睁,近在咫尺的棺材铺越离越远,小北和离凤被裹挟着一路涌出了后城门,向郊外四散奔去。小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可若要逆流而归,再进徽州,却是万不能够。不知行了多久,听得身边喊杀嘶哭之声渐落,小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走不动了┄┄”    离凤也是累瘫在他身边,抹了抹额上的汗滴,看了看四周,似乎不是官道。“这是跑到什么地方来了?”    “那里是一座小庙不是?”小北手指一偏,眯眼使劲儿看着。    “嗯!似乎像的。”离凤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小北,咱们过去歇一歇!”    “也好!”小北心中暗想:大胤攻破徽州,我还带着公子随乱民瞎跑什么!只是此时城中还在激战,处处混乱不堪,若贸然回去,再生出不测如何是好!倒不如暂寻一处躲避一时。想到此也强撑着站了起来,两人相互搀扶,一步一步挨了过去。    走了许久,方到面前,果然是一座庙宇。推门进来,里面一无人在,满目尘土,香火不继,观音大士伶仃孤立,显见是已荒废良久。    两人软在供桌之下,各自喘了许久。离凤捶着腿,对小北一笑:“你怎么忽然就醒过来了?这些日子可吓坏了我呢!”    小北胡撸着胸脯,顺了一口气,刚想说话,忽听得一阵“猫呜”声响起,定睛一看,原来殿角一侧藏着几只野猫,数双碧绿的眼睛警觉的盯着自己。    小北心中一动,爬起来在小庙之中搜寻了几圈,见确实无人,才稍稍放下心来,又借着长明灯的光,举头看那观音坐像,左右前后,几眼过去只觉哪里奇怪。    “小北?怎么了?”离凤看他皱着眉似在沉思,开口问道。    “这观音大士看着别扭┄┄”    离凤听说,也抬头来看,半晌忽然笑道:“你是说大士手中托着的那个羊脂玉瓶么?里面有两株新鲜柳枝。”    “哎呀对啊!”寒冬腊月,酷雪纷飞,哪里来得抽芽柳枝。    小北一拍大腿,踏上供桌,垫着脚儿拔下柳枝来看。原是是两条枯枝包着绢布假作而成,那枝上垂下几缕细条,上面画着嫩叶,正和方才棺材铺门前旗幡上的图案相同。    “叶子姐姐!”小北又惊又喜。急忙攀到观音像身上,扒着那玉瓶往里看,果然里面藏着个小字团。等勾出来一瞧,上面只写着两个字:供桌!    小北翻身下来,围着供桌仔仔细细琢磨起来,见是钉死在地上,搬动不起,便上手一寸一寸的敲打,不知敲到下面哪一处,就听“啪”的一声,那供桌向前打开一个小门,露出里面的孔洞来。    “原来机关在这里!”小北哈哈一笑,扶着离凤坐了进去。里面空间不小,正好够两个人隐藏,关上门,四壁还有孔隙,呼吸不难。    “这是┄┄”离凤疑道。    “这是叶子姐姐给咱们寻的藏身之处。”小北低声答道:“城里也有好几处呢!咱们在这里等她就好!”    “她几时会来?”离凤心中也涌上了一层喜悦。    “不知道!”小北摇摇头。    两人都是困顿不堪,松下气来一会儿就都睡着了。期间庙里又来了几拨逃难的百姓,都是磕几个头求观音大士保佑,稍作修整,仍去逃难。    离凤再睁开眼睛,透过小孔望外,天已朦胧亮起,觉得口渴腹饿,身寒体疲。看看身旁的小北,兀自还在沉睡。想起一夜奔逃,如在梦境。也不知城中章爷爷的小院能否保全,老人家是否平安。却喜小北记起前事,又得了叶子的消息,想来再寻司烨有望┄┄    一时忧,一时又喜。    小北打了个大哈欠,也揉着眼睛醒来,还没等开口说话,就听见肚子里一阵“咕咕噜噜”乱响。“我都饿了!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离凤也正想到此节,皱眉问道:“这个地方会不会是你叶子姐姐在那夜变乱之前安排下的?她若是数日不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小北细想了一刻,也没有主意。便先打开门跳了出去,看里外无人,把离凤也扶了出来。两人集了些枝上雪水,凑合喝了。    “咱们也不能在这里饿死!我先往别处寻些吃食清水,再探一探城中消息。”小北说道:“您就等在这里,万一叶子姐姐来了,也不至错过。”    “我不认得她!”离凤皱眉答道。    “她若来了,会学画眉鸟叫。我们约定好的。”小北眨眨大眼睛。“您听见了就出来,保准没错。她不到二十,长得挺美,眉毛细细长长,像柳叶一样。”    “还是我出去找东西吃吧!”离凤迟疑了一下:“你病刚好,多歇一歇!”    小北朝他莞尔一笑:“您长得太美,出去不安全。我是小孩儿,没人爱搭理,才是方便呢!再说┄┄”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您这豪门少爷,荒郊野地里找的来吃食么!    离凤担忧的看着他:“那┄┄你可千万别回城,若遇上乱兵,不是玩的。”    “好!”小北又将离凤扶进那供桌的孔洞。“您也千万别随便出来!一定等我┄┄”叮嘱再三,方跑了出去。    离凤坐在供桌里闭目养神,听着外面动静。一会儿传来过路百姓的哭声、喊声、祷告声。一会儿又传来野猫的叫声、呼啸的风声、吱扭扭木门响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又传来一阵阵呻-吟哀哭之声,声声不绝,似乎有些熟悉。离凤觉得奇怪,透过小孔看去,却见一个人半坐在供桌前面,抱着鲜血淋漓的右腿,正哭得声嘶力竭。    那人嚎哭了一阵,撕下一条衣襟来裹腿伤,乱发挡眼,便都拢去耳后,露出一张沾满泥水的侧脸来。离凤正看在眼里,心中大惊:此人怎么会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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