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后坐在车中,越想越是生气:初更时分,三郎前来定省问安,父子正说些闲话,忽有宫人来报:雪璃葛相遣车相迎,说正君素问请凌霄宫主过府赏月!自己方要拒绝,三郎却道:是不是葛千华有什么事要同父后商量?今晨她拜见被拒,便想出这个法子来,让素问暗中转告于您┄┄自己一经提醒,也即恍然:葛千华图谋以让城之利结盟紫胤,不想其事未成,反使大麒和玄龙离心,如今正急迫挽回!早间我避而不见,想必令其忧心,今借素问之名,闺中相邀,是为给我通个消息┄┄这却不好不去!否则与雪璃彻底断绝了关系,单凭大麒一国,如何对抗得了紫胤!三郎也道:他们说些什么,我不过是随便一听,回来禀告父后,由您斟酌做主就是。自己觉得有理,便点头应允,要用半副凤驾送儿子过府,却被他拦住:葛千华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来接,应是为避玄龙、金乌的耳目,咱们可不好大张旗鼓的,以免被人窥探。 三郎走后,自己难于入眠,前思后想,不知葛千华会许给大麒什么好处?等到更鼓二敲,忽然传报赤司炀求见!这位皇女如今可成了个大麻烦,用之无效,弃之可惜,令人头疼。本打算置之不理,可她深夜来拜,非同寻常,又坚持不走,一再请见,自己思来想去,还是更妆升座。赤司炀一见自己便神神秘秘的言道:葛府今夜有大事发生,请圣后同去见证!自己追问何许大事?她却笑而不答,只说:葛千华让城之举,惹您不快,该让她诚心赔礼才是!云山雾罩,不知所云,自己拂袖而走,她却在后急道:千岁不去,日后可莫要后悔! 后悔什么?自己蓦然一惊:葛千华方借素问诳走了三郎,莫不是要用那孩子威胁于我!急召孟绰,说与其事,也称不妙:雪璃若有让步,何不使正君来朝,与宫主在禁城密谈,却在夤夜邀请?此必葛千华之计,深知宫主是千岁的软肋,故以其相迫,让大麒答应她的条件!自己听了她的话,心中一骇,却仍存疑虑:我若按兵不动,她能如何?何况三郎已许紫胤,紫云瞳威势凌人,葛千华岂敢轻举妄行?孟绰却答:不然!葛千华悄无声息的将宫主接走,谁知会把他藏到哪里?若给千岁您来个翻脸不认,咱们可就哑巴吃亏,有苦难诉了!紫云瞳闻说此事,是会与雪璃再生龃龉,还是以为大麒故弄玄虚,不肯许嫁宫主呢?她若一味向您要人,您又如何?还不是得应下雪璃的要求,换回宫主!到那个时候,您不仅惹恼了紫云瞳,在葛千华面前也没讨到半分便宜,更弄得里外都作不成人! 自己闻言,手足冰凉,心跳骤剧:老狐狸好歹毒的心思!可她自己还身在洛川,难道真敢孤注一掷?孟绰苦笑一声:她身在洛川不假,可雪璃重兵屯于边境,千岁何敢无视?您说宫主被她接去赏月,可外面夜色阴沉,星斗无光,这理由太过蹩脚,谁信葛千华能如此行事?倒是千岁您,几番要挑起雪璃与紫胤争端,前设三试,后卖安城,紫云瞳可都是心知肚明! 自己嚯然而起:不行!不能如了葛千华的意!她不仁,休怪我无义!事已至此,便要闹得动静大些!速去请玄龙大司马并金乌特使,与我同赴葛府,要回儿子,与老狐狸周旋到底! 这些片段一一在脑海中滚过,李后两手搅住衣襟,已然怒极,连连命车驾速行!贴身亲侍来报:“再转过一条街,就到葛府馆驿的正门,是否先遣人通报?” “何用通报!”李后怒气不休:“不走正门,直接奔她后院!”不是说素问相邀吗?好!本后倒要看看,儿子在不在他的院子!若在,万事罢休!若不在,先把这位雪璃皇子胁作人质,换回三郎! 玄承荫母女并谢曼骄一行跟在他后面,对直登后门之举并无异议,只因赤司炀已与她们交代过:今夜大事便生在后院! 及至门前,却见已有车辆人众围堵喧嚷,中有一青年女子峨冠博带,气势威严,正与管事交涉:“让你家相国速来见我!” “咦?”李后心吃一惊:“此人是谁啊?竟敢对葛千华这样说话?就是紫云瞳也没如此嚣张过,让老狐狸跑到后院门口见她?” 却听靠在那人怀中的男子细声慢气的笑道:“还是让素问送我妻弟出来吧!接着人,我们立刻就走,夜静更深,可没空与葛相寒暄呢!” 李后越听越是皱眉,叫过亲侍前去打听:“问问那两人是谁?” 亲侍去不多久,回来禀报:“是安城凌城主与郎君在此,说是葛相将凌家少爷约进府中,子夜仍未送归,故来索求!” 啊?李后觑着眼睛看了又看:怎么又来了个安城城主与郎君,不是前几日来鸣凤宫赴宴的那一对儿啊!急忙下车,邀了玄承荫母女并谢曼骄,一起来至门前。 “你是何人?在此喧哗!” 凌笑只一抬眼,已知来者是谁,面上却愈发傲慢:“尔等又是何人,敢做此问?” “大胆!”李后的亲侍们大声呵斥道。葛府守卫也不敢怠慢,齐齐跪下请安:“恭迎千岁圣驾!” 凌笑假作恍然,揽住夫郎身躯微躬:“原来是李家叔父!凌笑有礼了!” “凌笑?”李后完全愣住:“你是凌笑?那前日赴宴之人她又是谁?” “呵呵┄┄”凌笑朗声一笑:“舍弟顽皮,想见一见叔父金碧辉煌的殿宇,高朋满座的盛筵,恰好侄女有事,就让他代替而去了!” “什么?”李后愕然:“那个是小讶?”再看凌笑,依稀还有小时候的模样,再瞧楚添,也和其母楚红溪容貌仿佛,可不这两位才是正主┄┄ “叔父还不信么?”凌笑松开夫郎,猛然提起一股内力,“哗”的扫向旁边一棵细树。 “啊┄┄”众人惊呼一片,就见这一击之下,细树竟被拦腰折断。 “这一招,叔父不会陌生吧!”凌笑面不改色,重又把楚添搂回怀中。 好深厚的内力!好霸道的功法!玄承荫等人都是面面相觑:这位安城城主武功卓绝,气焰滔滔,当真不能小觑啊! 负责馆驿防卫警戒的葛绒被从睡梦中惊起,闻听来了这么多大人物,只觉奇怪,一面使人去回姨母,一面急急赶来,连冠帽都不及戴好。刚到门前,听了众人的对话尚在怔楞,就见凌笑骤然拍断一树向自己砸来,吓得魂飞魄散:“凌城主息怒,息怒!” 凌笑瞥来一眼:“你是谁啊?” “在下葛绒!”葛绒把歪掉的帽子戴好,过来见礼。 “哦?”凌笑一把掐住她前襟的衣裳:“葛千华就是为你说亲不成,才把我弟弟骗来?说,他现在哪里?” “啊┄┄”葛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凌少爷怎会深夜至此?” 李后上前一步,也厉声问道:“国姑大人,葛相说你家郎君请我儿赏月,赏到这般时候,怎么还不送回?他现在人又在哪里?” “什么┄┄”葛绒完全糊涂了:“凌霄宫主受邀而来?不可能啊!我压根儿没见过这两位!” 李后见她果然矢口否认,勃然大怒:“国姑你敢抵赖不成!这是在我大麒国都,葛相瞒天过海,劫持皇子,想干什么?” 凌笑也适时接话:“我安城虽弹丸之地,可自碧落之后也为六国尊崇!怎么,葛相求婚不成,就将舍弟骗来意欲加害?” 这两顶大帽子凌空扣来,可把葛绒吓得不轻:“二位有话好好说!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楚添一嗤:“那得先见着凌霄宫主和我妻弟再说!国姑大人请让开,我们要进去当面问一问葛相和元寿宫主!” “这┄┄”葛绒一个劲儿挠头:怎么姨母还未到啊?这些人我可应付不来! 玄心平见左金吾将军站在一旁,悄声问她:“你家主子把我们都约来,她怎么不在?” “呃┄┄”左金吾将军干笑了两声:“葛相请她密谈,应该一会儿就到!” 密谈?玄心平暗中皱眉:紫胤发四国令通缉赤司炀,她在喜堂上又被紫云瞳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是六亲不认,声名狼藉。其人无德、无才、无名、无军、无钱,还有何用处?葛千华不知要干什么,自己不好出面,指使她来邀我们这些人,摆明了是在利用。 葛绒为难已极,翘首直往后看,不其然竟看见了后院腾起一片火光。 “哎呀!那是怎么回事?”楚添眼尖,立刻大叫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后院里浓烟滚滚,仆从们四散奔走,有忙着逃命的,有急着报信的,也有指挥打水救火的,还有许多方从梦中惊醒哭喊不休的。闹闹哄哄,乱成一片。 凌笑一把推开葛绒,抬腿就往里闯:“葛千华,你个老东西,还我弟弟来!” “诶?凌城主┄┄”葛绒想拦,就她那半吊子武功,哪里能拦住。 李后方一迟疑,听孟绰在旁提醒道:“千岁,咱们也进去吧!宫主有眼疾,若陷在火中,或被人冲撞了可怎么好!” 李后一凛,大踏步的就跟了上去,路过葛绒时狠狠啐了一口:“我儿若有个三长两短,本后决不罢休!让开!” “┄┄”葛绒浑身一激灵:什么一国凤后,简直连市井泼夫都不如┄┄ 玄承荫等人见状,也都跟在后面一股脑儿的涌进了后院,直奔正房而来,没走几步,对头看见了元寿宫主的一个“亲侍”。 葛绒急道:“快请你家宫主出来迎接圣后千岁及诸位贵客!” 那“亲侍”垂头答道:“宫主正在东厢,请诸位随奴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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