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师,这┄┄”云瞳一时惊住。 “若从此处绕道芦城方向,再经赤凤至合江战场,路途之遥确实不下千里。”圆通言道:“可若由昆山直下合江,一夕之间,未必不能抵达!” “原来如此!”云瞳深叹一声。 “迷雾散尽,临渊现世,虽仅一宵,可太.祖皇帝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圆通闭目颔首:“世人皆道她命好,非也!她亦曾受千磨万折,犹奋进不怠,胆大心细,坚韧不拔,胜于常人!当年,明炎修那五千兵士,是她最后的血本,一旦败亡,再无回天之力。她敢于危急关头放手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其后方能成就帝业,名垂青史。老衲每思其事,都是感概万端!” “太.祖皇帝她┄┄是怎么想到云隐寺悬崖一壁能见到临渊的?”云瞳问道。 “英王不是也觉得昆山有疑么?”圆通笑道:“自古惊才绝艳者,往往心意相通!” “云瞳寡才,焉能与太.祖皇帝相提并论!法师赞誉,实不敢当!”云瞳谦逊的说道:“不过,太.祖皇帝藏身于此两月,就能见到临渊,也算天意相佑!” 圆通笑着摇了摇头:“实因另有机缘!” “哦?”云瞳奇道。 “太.祖皇帝并不知道此处能见临渊,当年只是想探一条能直通合江的岔路,故至昆山峰顶,却于云隐寺中遇到一个小僧,法号上亦下安!短短两月,两人结下一生情缘!” “亦安?”云瞳一愣。 “就是王驾曾祖父!” “孝慈高皇后?”云瞳大惊:“他不是杨帅私子么?怎么是位僧侣?” 圆通颔首:“太.祖皇帝为立亦安为后,囧于宗法制度,不得不给其寻了个显赫身份!其实当年,他就是寺中一个和尚。遇到了太.祖皇帝,他便还俗出嫁。之后一直陪在妻主身边,与她同甘共苦,征战四方,夺取皇位,建立帝制,琴瑟相谐,鹣鲽情深┄┄” 云瞳与六月对视一眼,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亦安法师家学渊源,自幼随父修行,潜心山河气象之学,在寺中多年,曾几次亲见临渊现世。”圆通继续言道:“当年,他推断出了云雾消散的大致日期,才使得太.祖皇帝设计相搏,孤注一掷。” “不想孝慈后竟有这般本事!”云瞳肃然起敬。 “自得亦安法师,太.祖皇帝如蒙天眷,攻无不取,战无不胜,平步青云,一帆风顺!”圆通笑道:“何由至此?非命理之贵,实识人之明!” 云瞳眸光凝重:“是!太.祖皇帝不因卑微男子而弃其能,遑论六国人才!久后杨帅、明将军等皆毁家相从,君臣相宜,风云际会,至有勋业彪炳!不过┄┄” 圆通微微睁眸向她看了一眼。 云瞳叹道:“太.祖皇帝气量宽宏,却对勋戚信臣约束太轻,致使其等恃功矜能,招摇门阀,久后贪于权位,固步自封。” 六月听得心慌,频频眨眼向主子示意:您怎么在这老僧面前排揎起自家祖宗来?胤太.祖皇帝于六国之中仿若神明,那如何能说的? 圆通亦感诧异,盯了云瞳半晌,方才点头叹道:“碧落王朝末年,胤先祖倚门阀显贵崛起六国,世族当道,由来已久。太.祖皇帝为紫氏旁支庶女,欲夺嫡正位,必然要与她们妥协。然,其后女、孙皆受困于此,为搏皇权尊位,厮杀得头破血流┄┄唉!想必她也始料未及!” 云瞳想起祖母太宗皇帝冤杀襄王,母亲世宗皇帝遗弃父君,皇姐与自己童年孤苦,件件往事都痛断人肠,不禁心潮翻涌:“怪道人言:最是无情帝王家┄┄” 圆通又缓缓阖上了双目:“亦安法师在后位不过两年,就溘然长逝,临终前请以旧日僧衣及妻主故剑归葬云隐,以纪此缘。之后,太.祖皇帝为平衡各方势力,三次册封皇后,然心之所系,终在昆山。这里一切布置皆如昔日,殿前供奉的欢喜佛,亦是两人结亲之证。” 云瞳不语,又听他言道:“太宗皇帝与襄王茹悦虽是异父姐妹,然自幼相得,情义殊深。襄王为国立有大功,本无心皇座,却受门阀牵连,冤死狱中!太宗皇帝为此良知不安,曾三顾西川,两上云隐,与老衲彻夜倾谈。其心痛神伤之态,犹在眼前┄┄ 世宗皇帝神武明睿,当年若雏凤凌空,意气风发。不想因合江大败,险失江山,致使鸳盟废弃,骨肉离散,卧薪尝胆经年,身心俱损。又因你父君自殇,剜心之痛;上京变乱,割肉补疮,忧患层叠,终成不治。 何谓有情,何谓无情┄┄世间最伤人的便有“无可奈何”四字!” 云瞳默然半晌,方又笑道:“大法师勘破世理,佛法精深,今蒙指教,云瞳感激不尽!” 圆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又道:“英王征伐天下,还请慈悲为怀,以苍生为重。至于圣主垂问新政,请代为上复:顺乎天道民心之事,必有所成!” 云瞳再拜而起,已至门前,又转身问道:“大法师,不知下一次临渊现世会在什么时候?” 圆通捻动佛珠:“老衲不通天象,无由得之!亦安法师有遗作两卷,藏于大内,英王何不借阅,或有所悟!” 六月想说:等云雾散尽,你派人给主子捎个信儿,岂不简单?却听那老住持又道:“现赤凤已亡,青麒又割让三城,合江天堑尽归大胤所有。临渊现世不过一奇观盛景,于兵事恐无用处。且其中绝无人息,鸟兽亦乏,山峦地势不明,气候风水不察,必多诡异之处,英王勿要执着。” 云瞳鞠躬以谢:“承蒙大法师提点,云瞳记下了!不知太.祖皇帝与孝慈皇后衣冠葬于何处,容我叩拜!” 圆通答道:“便在崖壁一侧桃花树下。” 云瞳领六月拜辞而去。弘赞见圆通闭目长叹,便出言问道:“师尊今日初见英王,何以论百年皇族旧事,泄千载临渊不传之秘?” “坐化在即,既遇优才,如何不倾肺腑!” 弘赞沉默一刻,又问道:“师尊以为英王如何?” “初看其人,风姿挺秀,英武绝伦,颇类乃祖乃母,再一深谈,方知犹胜!”圆通叹道:“她慕太.祖之功,而不盲从;继先人之德,而不避其过;创不世勋业,而不自傲;能思得众得国之道,肯持求才求能之心,又秉慈仁,不伤天和!紫氏后继有人,老衲深以为幸!” “这最后一句,我曾听您对先帝讲过!”弘赞疑道。 “世宗皇帝当年,带今上秘密而来,令老衲相看。”圆通微微一笑:“老衲所言,亦出真心:谓今上是紫胤可托社稷之主!然其体弱,恐寿不久,宜早养女嗣,以固国本。世宗皇帝默然许久,对老衲言道:朕另有一女,同出花氏,资质上佳,奈何年幼,命象不吉且久疏膝下,亦恐不能成立,难孚众望,故未携来。老衲答道:圣上诸女皆人中龙凤,优中选优,难免踌躇,然于乱世,国赖长君,心意一定,不可轻动。” “师尊,若当日英王与圣上同来,是否┄┄” 圆通摇了摇头:“先帝亦生怏怏,老衲劝曰:世事皆由因缘,女孙自有后福,圣者无须多虑!” 弘赞一怔:“师尊┄┄” 圆通不再答话,双手合十,面对佛像,静静诵起了经文。 ┄┄ 悬崖一壁,桃花树下,云瞳三拜起身,向前一望:但见云海无涯,风雨变幻,如临仙境,却难窥其貌,不由深深一叹:“太.祖皇帝得之临渊,君临大胤;而皇姨睿王失之临渊,尸骨难寻!是成也临渊,败也临渊,我真想亲眼看一看,它到底是什么模样?” “主子,整个合江已是大胤领土,您想看临渊,有何难哉!唯需静等就好。”六月劝道:“是否派人常驻此处,也好┄┄” 云瞳琢磨了一下,摇头拒绝:“不可搅扰圆通法师与诸位长老修行!待临渊现世,我可经赤凤一观。”又想起李慕,微微蹙眉:“神机堂窥六国之秘,对云隐寺必然好奇。但此处存天然八卦屏障,等闲人众寻觅不来。李慕借巧遇之机,随我探访,倒也聪明,不知他可有所得?” “主子,您何必允其所请?”六月皱眉问道:“对神机堂还该防备一二。” “我昨夜才说游山,他今晨就能跟来,探听消息的本事真不一般!”云瞳微嗤:“他那燕子园下的密道也非寻常,堂中必有精通奇门五行之人,防是防不住的。云隐寺这里,不在特定时候,倒也不怕人窥探!” “奴才一直在想,刺杀葛千华是否与神机堂有关,毕竟那刺客是由密道而出,骨哨也是在密道而得。” “那条密道┄┄”云瞳微微眯起眼睛:“当时被叶使、韩少爷以及素问的亲侍同时发现,之后却被孟绰控制在了手中┄┄” “您曾怀疑过,元寿宫主与李后有所勾连,共同策划了谋杀葛相一案。可是┄┄”六月疑惑道:“奴才总觉蹊跷,李后何故刺葛,这于青麒毫无益处啊?” “是说不通┄┄”云瞳半晌沉吟:“还有骨哨,怎么会凭空多出一枚?” “沈使大人是怎么说的?” “他说是随贺兰桑来凰都见我的途中失落了!我问是否被人窃取,他竟然答我一句:早上还在身边收着,夜里就遍寻不见了!”云瞳耸了耸肩膀。 “主子该┄┄”六月迟疑了一下,“严加审讯”这句话没说出口。 云瞳却明白她的意思:“我已能确定,沈使不是圣上原本赐下玉牌的暗卫。” “啊┄┄”六月大惊。 “我不处置他,是为看一看,他受命何人,来我身边潜伏又有何务?”云瞳轻叹一气,转而却又笑道:“只是,他那样的性子,怎么会被派来当细作?似乎是一出连环计里面,出了什么岔子┄┄” 六月完全听糊涂了:“主子,那骨哨┄┄” “我在想,出现在凰都的骨哨,该是有人特意给沈使送来,却意外落在了我的手中。而出现在密道中的骨哨,就更奇怪了,难道真是遗失在临渊的那一枚?却又怎么到了雪璃或青麒那里?我让李慕帮着查一查,他不去赤凤,竟然查到昆山上来了,着实有意思┄┄” “李慕其人,亦正亦邪,您得小心┄┄”六月轻声提醒。 云瞳点了点头:“我和他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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