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大祭司驾临紫胤,在山间祷福进香,摆的阵仗着实不小,惹来百姓们雀跃围观,山口一被拦住,好半日不见放行。云瞳在车中等的无聊,又向对面两人望去,见他们各自凝息运气,显见是全神贯注的正冲穴道,不由莞尔一笑。 笑什么笑┉┉李慕和韩越都在腹诽,却是谁都不敢松劲儿,生怕泄了内息,前功尽弃。 “主子,前面能走动了,只是马车过不去。”三月的声音传来:“请您示下,是再等一等,还是就此步行上山?” 云瞳撩帘一望,见不少百姓在驻围军士的导引下,正拾阶而上,行向神庙,再一仔细打听,原来是大祭司进香已毕,于庙前诵读神旨经文,为百姓赐福。 “听说只念三卷!因想听神旨的百姓太多,官家不准大家停留,只许列队在他面前静缓通过,以期有更多人能受些荫福。”三月又禀:“之后大祭司法驾要往上京,这里仍会封锁道路!” 云瞳一边远眺,一边问道:“从山间直插过去,是不是离凤鸣湖近些!” “是!凤鸣湖就在山间!” 云瞳又瞅了瞅天色,暗忖:都这般时候了,再等下去,莫说租船,怕连斗酒会都要赶不及了!又看了看李慕和韩越:瞧这架势,他两个若挣开穴道,难保不会再闹一场┉┉再闹,这马车真要散架了!不如我带他们去沐浴一下神光,听听大祭司的教导,化解些男子戾气,学一学三从四德┉┉ 想到此处,云瞳往两人身上各自一拂,同时解开了他们的穴道,又掉头掀起帘子下车:“大祭司受本王所邀,远道而来,遇山拜神,过庙祈福,实在辛苦┉┉既然在此遇上,不好不去见过┉┉你们也一道来吧!” 李慕、韩越互看一眼,都是冷哼一声,翻身跟下:外面人多眼杂,不宜生事!这笔账且先记着,回头再算。 山风徐徐,花香阵阵,本来令人心旷神怡,可云瞳挡在李慕和韩越之间,一路听着他们互相冷嘲热讽,既不好插话,又难于调解,直是烦不胜烦,恨不得把两人都扔到山底下去。 三月领着小北走在后面,不时捂嘴偷笑:主子啊,两个争风吃醋的男人都管不住,瞧您这点子本事┉┉ 再往前走,人群渐渐排成一列。进了神庙东门,韩越、李慕都不摘面具,径直从大祭司面前走过。云瞳跟在他们身后,倒是往阶前白衣飘飘的身影上随意一瞟,忽而间,就听得大祭司那熟悉的寡淡毫无起伏的诵经声顿了一顿。 云瞳下意识又瞧了他一眼,方才迈步而过。出了西门,就听后面议论:“恭聆神旨还带着面具,瞧把大祭司的法驾都惊住了!这是谁家男人,如此不懂事!当妻主的也不说管管!” 云瞳无辞可辩,赶紧急步遁走。 庙中,大祭司念完了最后一句,命神使们关闭东西两门,预备起驾。未来得及进入神庙的百姓立时怨声大作,其中一个须发半白的小老头,正耷拉着脸数落自己的女儿: “二香啊二香,你刚才又胡嘞嘞什么呢?惹大祭司生了气,把庙门都关上了!这还怎么给你姐姐祈福啊?” 挨着他的一个扎着两条羊角辫的胖姑娘噙着大拇指嘟囔道:“爹,我想姐夫了嘛!做梦都想!你就让庙里的神仙把他变回来吧!” “胡闹!”小老头见旁边男男女女都只顾抱怨自己运气不好,没有注意傻闺女不合伦常的言语,干咳了两声,抡圆胳膊,却是毫不着力的拍在二香的臀上:“想他作甚!那妖精似的东西,弄不好就是卷毛狐狸变的,要敢在神灵跟前现身,指不定就得让大祭司拿玉钵钵收走!” “呜┉┉不要┉┉”二香咧嘴大哭:“姐夫才不是卷毛狐狸呢,他是下凡的神仙┉┉” “死丫头┉┉” 她旁边另有个二十上下,一脸病色的女子,弓着腰,捂着胸口,边喘边骂道:“不许再提冯晚!再提,我就把你留在这里,晚上让怪物吃了┉┉” “呜┉┉”二香哭的更大声了,拉住旁边的小老头说道:“爹爹,姐姐凶人!姐姐骂人!姐姐欺负人!我才不要留在这里┉┉” “好了,好了!”小老头照顾着那个,还要安抚这个:“二香乖,不要再惹你姐姐生气了!好好的,又提冯晚做什么!” “冯晚是谁啊┉┉”二香一边抹泪,一边疑惑的问道:“他有姐夫好看么?有姐夫那一头小卷么?有姐夫会讲故事么?” “还提?”小老头瞪起眼睛呵斥道:“还提他,爹也不管你了啊!” “爹你偏心┉┉” 她们兀自吵闹着,却没留意身后一个女子正在凝神细听:卷毛┉┉冯晚┉┉ 女子的手攥的死紧,发出咯咯的声音,却淹没在四周嘈杂的抱怨声中。她瞧着已近在咫尺的神庙,激动、懊丧、恼怒、哀伤、狠戾,几种不同的情绪在胸中交替变换,又升腾翻滚,几乎有些压制不住。她狠狠吸了一口气,想起了方才在神机堂密室之内得来的消息: 娘子要找的卷发小郎,名叫冯晚,曾在青麒洛川露过一面!当时,他与安城城主之弟——自称“天仙美人神医”的凌讶在一起! 话到此处,嘎然而止!她一万两白银要打听的事,神机堂已完成了一件:欲寻卷发冯晚,便问安城凌讶! 冯晚┉┉凌讶┉┉女子重又念了念这两个名字,看着前边那父女三人的目光中多了三分疑惑:这些又是何人,怎么也叫得出冯晚的名字?似乎还和他颇有渊源┉┉ 正琢磨着,忽听小老头惊呼一声:“大香┉┉你怎么了?” 女子眸光一扫,见那一脸病色的姐姐正朝自己方向栽歪,她就手扶住,趁机扣上腕脉:原来是个糟病秧子┉┉ “大香,大香?”小老头紧着给闺女胡撸胸口:“好点没有?你别生气,爹求你了,别再生气了!” “老丈!”旁边忽然响起一个温和儒雅的声音:“天热,令爱想是因中暑而晕厥!不如到阴凉地里歇一歇吧!” “啊┉┉好┉┉”小老头抬头一看,见说话的是个仪容不凡的中年女子。 女子帮着他把闺女掺到了一棵大树之下,靠坐着一块大石头,一手掐住人中,另一手仍握着腕脉,暗暗度进一股真气,让大香幽幽醒转了过来。 “嗯┉┉爹┉┉” “大香,我的好闺女,你可吓死爹了┉┉”小老头擦了擦额上冷汗,长出一口气,又转对那女子道谢:“多谢娘子仗义援手!” “不客气!”女子笑了笑,似不经意的问道:“老丈贵姓?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小老儿妻家姓姬,大家都叫我姬四公,祖居赤凤凰都!” “哦!”女子点了点头:“这是┉┉到上京投亲?” “唉!”姬四公叹了口气:“不是!是带孩子过来求医!” 女子瞟了一眼姬氏姐妹,又问:“上京有什么好大夫,要你父女三人千里而来?” “不瞒娘子┉┉”姬四公看她容貌不凡,言语和蔼,便倒起了苦水:“我这两个闺女,都自胎里带出了些毛病,久治不愈。我们从凰都搬到洛川,巧遇了一位“天仙美人”神医,他给了个方子,吃着甚好。可┉┉” “天仙美人神医?”女子喃喃两声之后,眉峰骤然一挑:“姓凌?” “对对对!”姬四公不想她竟然知道:“娘子也听说过?” “似有耳闻┉┉”女子眯了眯眼睛:“在洛川?” “本来是在洛川!”姬四公答道:“可因他太有名望,竟被紫胤英王请去诊病,又随之来了上京!所以,我们万里迢迢的也追着他来了!” 上京┉┉女子一惊之后,又是一喜:还以为得跑去安城寻人,没想到近在眼前。 “这位神医虽说年轻,可医术十分高明┉┉”姬四公又道:“一摸我们大香的脉象,就知道她的症候病况,连病根都说的头头是道,由不得人不信服!就只一点麻烦,她的方子实在昂贵,动辄要参,我们真金白银的往里填,就是拼了家底,送掉我这条老命,也实在填不上几日!狠着心说不吃了吧,一停药,孩子的病情就有反复。请别的大夫看,又都只会摇头。不得已,我只能是跋山涉水的把家又从青麒洛川搬到紫胤上京来了,预备寻了神医,再讨个法子,好救救我这闺女。” 凌讶本事不小啊┉┉女子心生诧异:不知得了凌藏谷里哪位高人的真传? 姬四公看女子若有所思,便开口问道:“娘子是不是家里也有病患,一来寻医问药,二来拜神祈福?” “这个┉┉”女子微有沉吟:“实不相瞒,我自己曾身染重疾,险至不保,幸得上苍佑护,今年方得痊好!故而发下一桩宏愿,遇庙拜庙,见神敬神,并尽一己之力,广播慈仁,对贫病的百姓援手施救。” “哦?”姬四公小眼一亮,暗自嘀咕道:我父女三人可不就是这样的百姓,若能得她资财救助,吃得起那参药了,也不是非费神寻那神医不可┉┉他又仔细瞧了瞧那女子:虽衣着朴素,却是一表人才,莫非真有些什么来历┉┉一想到此,便在脸上摆满笑容,极力夸赞道:“娘子,您可是菩萨心肠啊!” “钱财本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是该把它花在正道上!”女子已然看出他的心思来,顺着话茬微微一笑:“若能救人性命,解人危急,可不是好?” “是!是!是!好!好!好!”姬四公点头点的下巴都疼了,又做出一副委屈之状:“娘子你不知道,六国百姓过的真是太苦了!莫说别人,您就只看我这一家,孤女寡父,东奔西走,衣食无继,贫病交加┉┉” 女子适时在脸上显出悲悯之情:“是啊,我看老丈您真不容易,偌大年纪还带着两个病弱的女儿四处漂泊,怎么不聘个女婿分担一些呢!” “唉!”姬四公听她提起女婿,立刻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娘子您不知道,之前我们大香是娶了一个人在跟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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