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大朝散去,武德帝命诸王大臣于永和门外候宴,独留英王议事,屏退宫监,开门见山便问:“前日子夜,木兰山出了一事,你可知道?” 云瞳一凛:“何事?” “四象阵被破!灵玄洞被劫!漪澜草被毁!”武德帝一脸怒气,猛拍书案:“胆大贼人,敢于朕眼皮子底下造乱生事,简直无法无天!” “┈┈”云瞳现在可不敢直说漪澜草毁于自己之手,闻言赶紧垂头,耍了个花招:“臣妹请旨:彻查此事!” “不用查了,贼人是何目的,朕已晰之。” “┈┈”云瞳心下狐疑,试探着问道:“这四象阵、灵玄洞┈┈臣妹都是头回听说,不知┈┈” 武德帝不接她话茬儿,兀自冷笑:“葛千华虽死,雪璃仍不弃与我争霸之心,不接四国令,倒遣使上门为凤后祝寿。好一个葛岩,阉鸡司晨!” “┈┈”云瞳没敢搭腔,心思急转:看来皇姐是把漪澜草被毁一账算到了雪璃太后的头上┈┈却不知大蛊师的身份是否已被揭出?她与沈可兰之间的联系是否已被查明?出赐暗卫是否被怀疑当了雪璃内奸? “你那两个暗卫这几日在做什么?”果然,下一句武德帝就问到了沈莫、叶恒! “在府中习学规矩,寸步未离!”云瞳连忙答道:“臣妹可以担保,他两人与此事绝无干系!” 武德帝睨了她一眼:“你可以担保┈┈” “┈┈是!”云瞳咬着牙应下:“芦城之战,千难万险,叶沈二使立有卓功!若为雪璃驱使,何不借机为乱,反助臣妹一臂之力?” “哼!”武德帝不为所动:“就没想过会否因“时机未到”,仍隐其踪?” “时机未到?”云瞳一惊。 武德帝冷冷看着她。 云瞳背后直冒冷汗,叩头言道:“臣妹今日回去便使二人尽暗卫长责,严加看管,请圣上放心!” “若只行看管,朕何须出赐暗卫?”武德帝提高声音责道:“卫府、掖庭哪里没有空着的刑房?” “┈┈”云瞳语塞。 “启禀圣上,开宴时辰已近,凤后千岁打发人来请旨!”御前大总管梁铸在外低声回禀。 武德帝招他进来服侍,一边更衣,一边对云瞳言道:“朕的两名暗卫替你护着侧君聂赢去了,内宴警戒需人!命叶恒、沈莫暂充其职,听梁铸调派。” “┈┈是┈┈”云瞳心中一紧:这摆明了是皇姐不能放心,要亲自察试。叶恒剔透,倒不需担心;沈莫懵懂,万一遭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圣上,臣妹以为,若雪璃密联暗卫,不该在凤后千秋宴上。一来,她们不能确定暗卫随侍与否;二来,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交谈,太过惹人注目!” “公然交谈不便,就不会使密语传音么?”武德帝一语驳回。 “可密语传音之技,便在于不使他人窥测!”云瞳皱眉禀道:“用或未用,我等如何甄别?” “两人若以密语交谈,相隔不能长于二十尺!英王以为朕不知道么!”武德帝唇角紧抿,忽操其技暗中传去一句:“查了大半年,一无所获!贪春宿柳,色迷心窍,你可真是出息!” “┈┈”云瞳抹抹额上汗滴,也以密音回道:“皇姐可得明察秋毫,切莫冤屈好人┈┈” “滚!”武德帝突然暴喝一声,吓得梁铸抖手扔了梳头的家伙。 ┈┈ 永和门外,诸王大臣已奉圣旨,携内眷领宫宴,齐贺凤后千秋。获准入交泰殿与帝后同席者,皆为王亲贵胄、国戚重臣,圣上恩赏征西勋将及眷属一并入殿行礼。 众人山呼万岁,分走两路。云瞳到了交泰殿外,从立候郎御之中领出离凤:“站多久了?热不热?” “还好!谢王主关怀!”离凤见叶恒、沈莫都未随侍而来,心中一叹:果然,这侍宴的差事仅是我一个人的。 云瞳也不知自己那两个男人被领到哪里去了,暗生焦虑,频频四看,忽见谢晴瑶也从郎御之中领出一人,不觉好奇:“这是你带来的?” “是啊!”谢晴瑶淡淡一笑,回身吩咐道:“给英王见礼!” “拜见英王!”那男子躬身一福,十分娴雅端庄。 “请起!”云瞳客气了一句,朝他脸上看去,见蒙着半幅面纱,仅露一双眉眼,并不多么出众。 “听说领内宴有规矩,不携郎侍的,要将奉席的宫人领回。我怕招惹麻烦,就自带了一个!”谢晴瑶低声解释道:“前日在花满楼吃酒,遇上他佐琴献艺,我看其举止不俗,细问之下,原来出身金乌延平府小宦之家,因战乱投亲来胤,父死客途,流落上京,暂于琴坊安身。我瞧着不错,就付银买回了!” “哦!”云瞳一笑:“原还说送你几个妥当人呢,一时忙,就没顾上。” 谢晴瑶拱手相谢:“不用破费了!这个安静省事,伺候的甚好┈┈” 云瞳又瞧了一眼,见那男子已然束发开脸,知道是被谢晴瑶留用了,暗道:容貌这般普通,二姐竟不挑剔,想是因当年所娶郡子偷人一事寒了心,视出身高贵的美人如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本打算在上京为她说一门当户对的亲事,现在看来,还是暂且作罢为好!再对比一下人家的“安静省事”,想想自己身边诸多“麻烦”,不禁又是长叹一声。 “该进去了!”谢晴瑶在旁提醒一句。 “嗯┈┈”云瞳揽住离凤,随着前导官步入交泰殿,方一露面,便惹来一大片惊异的目光。 “瞧见她没有┈┈”邢氏撇着嘴,回身对从奕言道:“把个侍宴的小宠当正君一般搂在身边,成何体统!” 从奕咬着唇,默默垂头。 “英王一向怜香惜玉!”贺兰桑在旁边听见,不以为然的说道:“美人在外站了半天,必定腰酸腿软,就扶一把,也没什么啊!” 寿宁侯从贵金对贺兰桑反感最甚,与她坐在邻桌,闷气大生,闻言嗤道:“没什么?贺兰大人真是心胸宽广,别人僭越了令甥的位子,也一点都不着意。佩服,佩服!” 贺兰桑一窒,就听渠氏对自己笑道:“妻主有点自知之明才好,不要学虎不成反类犬!当年侯主虚位让贤,传为大胤“佳话”,那份胸襟气度,谁比的了啊!” “┈┈”这回轮到从贵金说不出话来了! “谁觉得是香饽饽,谁就抢去!”邢氏怒道:“还以为别人也都稀罕么?” “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啧啧┈┈”渠氏笑吟吟回应:“今儿才算明白这句俗语是什么意思!”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从贵金和贺兰桑都是眼睛瞪着看前面,耳朵倾着听旁边,没吃没喝,还不时呛得咳嗽。 从奕和清涟都不好明劝,只在暗中偷拽父亲和姨父的衣襟,偶尔互视一眼,又急避开,谁也没有说话。 和王君姚氏瞟了瞟云瞳,却朝着对面韩飞揶揄笑道:“恭喜将军加官进爵!今与郎君小别重逢,恩爱更胜往昔,真真叫人羡煞┈┈” 一殿之中,唯有韩飞也将自己正夫简氏护在怀中,正喁喁私话。见众人眼光都随之而来,简氏红了脸庞,赶紧坐正身躯。 韩飞低笑两声,并未撤回手臂,还将自己含羞生怯的美貌郎君更紧的往怀里带了带。 “呦┈┈”众人一片哄笑。 韩飞是大胤少有的美女子,武艺高强,战功显赫,自来是儿郎们的春闺梦人。可她无论在外如何花天酒地,好色风流,待自己的正夫却始终如一,成亲经年,既敬且爱,两人育有一双儿女,也是聪慧活泼。 离凤早知英王揽着自己入殿不妥,几次挣动,都不得脱,便在云瞳耳边低声求道:“王主,请容奴才退后一步┈┈” 云瞳因惦念暗卫一事,有些走神,这会儿才醒悟过来,见寒冬大皱眉头频频向自己示意,便借着和祁相寒暄,轻轻松开了离凤。 “英王,请入座!”导引官将云瞳请至御座下东首第一位:因其为御国亲王,位在端王、和王、恭王等皇姐之前。面前一张方桌,身后一把矮椅,旁边一个软垫。 离凤侍候云瞳就座,自己也在垫上跪好,见各色探究、审视、玩味的目光涌来,下意识紧了紧半幅蒙纱,垂头弓腰,敛目静息。 云瞳转头低声嘱咐寒冬:“找找叶、沈二使隐身何处!” “他们刚进来!”寒冬朝殿门怒了努嘴儿。 云瞳闪目一瞧,却见两队宫官正徐徐而入,一队列东,一队奔西,间隔着立在百官之后,既作护卫,又充内监,叶恒、沈莫都在其中,一个站到了阙下,另一个站到了殿角,离自己都有大半弧度,想要密语传音嘱咐两句皆不可能。 “王主别看了!”寒冬提醒道:“他们现在是卫宴的宫人┈┈” “咳┈┈”云瞳见两人未戴蒙纱,易于被人观瞧,心中大不高兴,可又不能违背旨意,只得收回目光,见对面的座位还空着,便又问道:“祁相不是已经到了么?怎么还不入席?” “那是雪璃钦使图格亲王、钟怡宫主和侧君葛氏的座位!”寒冬答道。 “哦!”云瞳点了点头,目光又依次扫过沁阳、凌讶、韩越、从奕、清涟,无声的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转了半圈,忽见东路最末独自坐着一人,却是孙兰仕。 “孙大人御前奏对,蒙圣上嘉许,予以擢升,赏还功名,现为礼部主客司掌事!”寒冬见她皱眉,在旁禀告:“至于能入座交泰殿,还是因为她从您西征,特别是在与青麒谈判之中有所建树,与谢将军一样,蒙恩受奖!” 升迁真快啊!云瞳暗自沉吟:皇姐对这个孙兰仕罚的重,也赏的狠,令人摸不着头脑,好不奇怪┈┈ 正想着,见斯瑾提和自己二哥钟怡宫主相携而来,连忙起身相迎,还未及客套,就听宫监朗声宣示:“圣上升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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