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敏! 离凤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感觉各色目光朝自己纷沓射来,一道更比一道冷锐,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云瞳正摩挲着他的手,刚还觉得热烫如火,转瞬间就僵冷如冰了,心中着恼,直接将他揽进了怀中。朝着葛芃怒道:“葛侧君┈┈你方才说的什么?” 英王怒气将发,殿中大部分人都生出惧意,唯有葛芃却敢假痴故呆:“我说命格啊!他的命格测算出来比别人好!” 哪里好呢?离凤想起自己的种种遭遇,暗自苦笑一声。 “这又不是秘密,难道不能说吗?”葛芃眨眼不停,貌似极其无辜:“我大哥哥都羡慕他呢!凤凰偕飞,贵不可言!” “凤凰偕飞┈┈”和王跟着重复了一句,又露出一丝疑惑来:“这说的不是圣上和千岁么?” “到底怎么回事啊?”恭王也适时问道:“葛侧君请说一说,贵国太后为何羡慕池敏?” 葛芃一笑,立刻应邀娓娓道来:“┈┈道安大法师的预言岂有不准的?一经传出,举世皆惊!赤连凌听说之后,亲登左相府门,指名要见池敏,许他为太女正君,日后赤凤的国后!” “赤凤不立太女,先册储后”一事,广传六国,殿中诸人多有耳闻。但凡有识之士皆不以为然,认为赤姓亡国之祸,正从此使。韩飞拿捏着众人心意,当先一嗤:“赤凤已为王帅所灭,它的国后现是王帅小宠┈┈道安虽佛法精深,也未必真能窥测天机┈┈” “可不是嘛!”内眷们嗤笑声起:“国都亡了,他还当哪门子国后去,真真是个笑话!” “这还叫贵不可言?该叫“糟不可言”才是!” “亡国祸水,有何尊贵之处?给英王作个小宠都是受抬举了!” 这些话,离凤已不止一次亲耳听过,这种难堪,也已不止一次亲身历过。他从初时骤然成为众矢之的的震惊中平静了下来,脸色虽然苍白,神情却颇安静。 云瞳看的心疼,更紧的搂住了他。 从奕听众人又在窃窃私语“池敏在乱军之中如何如何,在青楼之上怎样怎样┈┈”心中暗叹:若我受此辱毁,岂能承受?怕在城破当日就自蹈火海了。他忍耻偷生,历千难万劫而无怨无悔,又为的什么?是想与紫卿终身相伴,还是另有缘故┈┈ “咳!”云瞳听殿中议论越来越不像样,沉声一喝,冷眸积威。 众人立即噤声。 韩飞却故意向云瞳投去一束“同情”的目光,葛芃也不肯示弱,还顺着自己原先的话路,幽幽笑道:“按说池敏有赤凤国后身份,也算贵不可言了!谁知┈┈” 话到此处,他又是一停。 “谁知怎么着了?”王君、诰命们最好新闻,见此事还有后续,岂不好奇?几乎异口同声的追问:“快说啊!” “谁知大法师又言┈┈”葛芃在他们催促声中不慌不忙的吐出四个字来:“非仅如此!” “┈┈”众人尽皆一呆:非仅如此,那是还要如何? 离凤也是愣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有后半句预言。 “你又未见过道安法师,在此编造流言,意欲何为?”云瞳忍耐一刻,越发气闷,直接出言斥道。 葛芃似乎被吓到了,先往斯瑾提身边靠了靠,那意思是我好歹为雪璃钦使内眷,英王你不要太过无礼。然后才又磕巴说道:“你┈┈你也没见过道安法师,为何指我编造流言?我们一路从玉渊到上京,听见各地都传着同一句民谣:得池敏者得天下!” “啊┈┈”殿中一片大哗。包括韩宜母女和祁相、孙兰仕等在内,无不惊诧万分,所有人似乎在瞬间都明白了过来:池敏命格中“非仅于此”是何含义? 云瞳呆愣之后,连忙去看御座上的皇姐。 武德帝长眉紧皱,面沉似水,紧紧握住了清澄的手。 “赤司烨早死,赤司炀亡国,那是她们本来福薄,根本不是池敏命中之妻,争也白争!”葛芃自顾自还在辩驳:“这可算不得预言不准!谁能知晓后事如何?英王,且稍安勿躁!” 赤姓皇女不是池敏命中之妻,故而罹祸,那谁才是他的真命天女呢?谁最配得上道安大法师那句“凤凰偕飞”的预示呢?谁才是后福无极,非仅一国至尊,而有君临天下的宿命呢?众人看看武德帝,瞅瞅英王,都不敢再想下去┈┈ 池敏命格贵不可言,那我家凤后千岁呢?贺兰桑妻夫别的想不明白,这件事却盯得甚紧。贺兰桑尚且有些怜香惜玉的花痴心思,不忍对美人发飙,渠氏却忍耐不得,“扑通“一声跪在御前,大声言道:““圣上!今日乃千岁寿辰,普天同庆!池敏却以妖言惑众,说他自己要当凤凰。大逆不道,无法无天!圣上,您得给千岁做主啊!” “贺兰诰命,池敏在此侍席,安静规矩,你哪只耳朵听他说自己要当什么凤凰了?”韩越搞不懂渠氏是何逻辑,明明葛芃挑事,他不责不问,反倒揪着无辜可怜的离凤不放。 “闭嘴!”韩宜暴喝一声,伸足把儿子踹倒跪下:“御前也敢放肆,还不叩头请罪!” “┈┈”韩越刚要辩驳,忽觉穴口一麻,已被韩飞点了哑穴,强按着自己磕了个头,拽回座位上了。 “他嘴上没说,心里就是那么想的!”渠氏自听了葛芃的话,对妨碍清澄和贺兰氏尊崇地位的离凤厌恶已极,哪还管什么黑白是非,只想把他这只妄图染指凤座的妖孽打出原形! 离凤听他怒不可遏的指斥自己,不能再躲于英王怀中!他膝行几步,跪到了宴桌前面,对着御案方向,垂首静默。 云瞳连忙起身,绕到他身前,直接向武德帝求禀:“圣上明鉴,此非池敏之过┈┈” “非他之过?”恭王低低一嗤:“那就是英王你的罪过了!明知他的身份来历不同寻常,还一意留在身边。本王不知,你因何不予晋上?” “┈┈” 这话问的分量极重,殿中众人都是一凛。李慕暗道:紫云昂果然厉害,说话一针见血!此事若被贺兰诰命搅合到后宫男子名位之争上去,岂不大题小用了?只有牵扯上紫云瞳的“野心”,方能大作文章! “┈┈”紫云瞳看了恭王一眼,沉声言道:“前在凰都军中,本王纳池敏元服,并不知他身负此等预言。” “当时不知,那现在呢?”恭王眸中了无笑意:“七妹作何打算?” “┈┈” “七妹,赶紧把池敏献上不就得了?”和王似乎好心的在打圆场,声音虽压的极低,可于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听有回声的大殿里,简直就像个炸雷一样。 “┈┈”云瞳身子一僵。 献上?离凤听到这句,心中一紧,突然想抬眼看看云瞳是何表情。 “圣上┈┈”渠氏一听和王出的馊主意,急怒交加:怎么能让池敏进宫呢?那不是给凤后添堵┈┈ 还来捣乱?清澄抢在头里,狠狠瞪了自己小姨父一眼:“下站!” 我可是为你好,为咱家好┈┈渠氏委屈的都要落泪了,被清涟急急拉回座位,才掏出手帕抹眼睛,就听云瞳正反驳和王: “池敏为我元服,岂能再献圣上?”云瞳毫不客气的骂道:“二姐你再说浑话,我要参你!” 嘿┈┈我帮你转圜,你还不知好歹!和王大怒,立刻也改了声气:“原来七妹不愿意啊!为着何故?是舍不得美人,还是想自己应那个预言?” “你┈┈” 恭王微微一笑,背手走到御案旁边的诗屏风前,朗声念道:“了却帝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好诗啊好诗!我就说嘛,七妹志向不小!” “┈┈” 唉!李慕暗自叹了口气:紫云瞳前在洛川,指斥五国首脑,何其嚣张!不想她也有被噎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叫人一时还真不太适应! 韩越听得生气,碍于自己讲不得话,便拿眼示意凌讶。 凌讶苦着脸朝他摇了摇头:一句说错,更让紫卿作难,我还没想出理来去驳恭、和二王! 云瞳正冠拂袍,朝御座端正一跪:“臣妹之心,对天可表,圣上素所深知!” “臣等之心,亦对天可表,圣上素所深知!”恭、和二王毫不迟疑,也朝武德帝一跪。 祁相暗吸一口凉气:这两人拿住了英王把柄,岂肯善罢甘休!此事┈┈甚为棘手! 恭王磕罢一个响头,立刻向云瞳发难:“英王为争池敏,屡行狂悖之事:前在洛川春藤馆,耗费白银九万两,赎买其人,为天下耻笑!其后不待请旨,私拒雪璃四城之议,坚持留人,贻误拓土开疆良机。今日更是丧心病狂,自比圣驾,欲偕飞凤凰,其心实不可问!臣虽与之为手足,亦不敢包庇其罪!恭请圣上圣裁!” “┈┈” 大殿之内,陡起肃杀之气,人人后背都是冷汗淋漓。顾崇攥着双拳,一再提醒自己现在是碧落大祭司,可都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再看从奕、清涟、叶恒、沈莫,都是面色惨白,气息急促,惊骇欲绝。 不让池敏,就是自家希求非分之福,这是何等大罪!李慕也咬破了下唇,紧紧盯着云瞳: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紫云昂,你少在此信口雌黄!”云瞳冷笑之后,一脸桀骜:“我赎池敏是收赤凤之心,我拒四城是保大胤之利,我不献元服小侍是全圣上清誉!什么自比圣驾,偕飞凤凰,你敢混淆黑白,构陷于我,才是居心不可问焉!” “嗬┈┈”恭王仰头一笑:“七妹是为谁收赤凤之心?为谁保大胤之利?你强留池敏,真是为全圣上清誉?我倒有一问,你怎知献上之后,圣上会如何处置于他?” “是啊!”和王冷冷补上一句:“献不献是你忠与不忠,纳不纳是圣上不仁与仁,两者岂能相提并论?” “┈┈”云瞳怒火暴燃,刚要开口,忽见祁相急急出席跪倒。 “臣启圣上:池敏乃赤凤余孽。祸国乱政,丧君败德,身既不洁,名亦不贞,命更不吉,妨害后宫!不可纵其为乱,离崩帝胤手足。臣请将此妖孽┈┈从速处之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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