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 从奕一阵紧张,急忙捏死领口,避开上来侍候的小仆们,扭身对着父亲:“爹┄┄我不热┄┄” “怎么不热啊,你都出汗了!”邢氏看着就觉心疼:“这领子竖着,袖子锁着,哪里都不通风,痱子都要捂出来了,还说不热?小唐,快帮着少爷宽衣!” “┄┄”小唐迟疑着不敢上前:一脱衣裳,少爷颈子上大大小小的红疹可就藏不住了!主君若是一见,蹿火得蹿上房去┄┄ “那个┄┄少爷如今是英王侧君了,一举一动都得依礼而行┄┄” “我看英王自己穿的很是凉快啊!” “┄┄”从奕一时词穷。 “五少爷,您倒是依礼而行,可这身礼服却不是为酷夏而备!”庶父刘氏在旁笑道:“莫说亲王门第,就是咱们这样的中等人家,一年四季少说也要备齐出门会客的衣裳四五十套啊!什么时候该穿什么,都专门有人管着。大伏天里,使您穿出一套过九月节的衣裳回门,难道英府里就没设个司衣库么?” 从家内眷们各自捂嘴儿偷笑:甭看英王是帝室血胤,她还真算不上个体面人!自幼在冷宫长大,见过什么,吃过什么,用过什么?规矩也不讲究,尊荣也不在乎,整日就知喊喊杀杀!真是委屈了我们五少爷,还得陪着她丢脸。 他们逮着个机会就要笑话眸眸┄┄从奕当时就沉下脸来:“擅议皇族王府事宜,若被内务府知道,我也替你说话不得┄┄” 皇封御赐的英王侧君还是极有威仪的,他这一显出不悦,内堂立刻噤声。邢氏岂容这些人借着贬低英王而看轻自己的爱子,开口就骂刘氏:“你自己见过什么大场面,敢来排揎世袭罔替御国亲王的体统?给我滚出去!” “┄┄是┄┄”刘氏被训的老脸通红,掩面而走。 “儿啊,东厢阔亮舒爽,咱们过去说话,待会儿再来吃酒!”邢氏扫视一圈内堂,愣是晾着一干没眼色的亲友,携了儿子踱进东厢:“家里有人敢怠慢你,被爹爹知道,看不揭了他的皮!快别生气了┄┄昨儿侯主就想接你回来┄┄说是做梦,看见你过的不好┄┄” 从奕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邢氏一愣。 “没┄┄”从奕赶紧装作若无其事之状:“母亲多心了,我怎么会过的不好┄┄” 您过的哪里好啊?小唐尾随在后深深叹息:这才嫁过去两日,已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且不说别的,单为那一把贞锁,就已尝尽了苦头。因新婿出阁,首重固贞,次讲排场,故所用式样、质地皆与人夫日常佩戴的不同:似个金质笼子一般,箍得又紧,卡口又小,坠的又沉,捂的又热,虽不妨小解,却极不方便。 少爷是爱洁之人,总要清洗,再加上起疹也需泡澡,真恨不得一日都在水中度过。三盆两盆还好,若是一日用上十七八桶,那岂不被人笑话?因此忍着痛痒,一不能抓挠,二不敢多饮,酷暑炎炎,真不知是如何煎熬。昨日进宫赴宴,走了那么远的路,行了那么多的礼,两股内里肌肤全都红肿破皮了,生生磨着。现今走上一步,都如刀锋刮着细肉,疼痛难当,为怕人看出破绽,还得强颜欢笑。唉! 英王拿走钥匙,怎么就跟忘记了似的?头一夜不来,第二夜还不来┄┄人不来就不来吧,倒是把钥匙送回来啊┄┄哪有让新婿贞锁连戴三日的,那不是作践人命吗?少爷还不叫去求,更不叫往娘家诉苦。今晨严令我们这些陪嫁,但凡多口一句,回府必然重罚。 少爷啊少爷,你待英王表里如一,英王待你面上做戏,她心里可真有你的位置么?可叹你这一片痴心,付与东流┄┄ “你娘是爱胡乱操心,可也是疼你!”邢氏一笑一叹:“她浸淫宦海数十年,经过多少血泪淋淋的事儿,见过多少口蜜腹剑的人儿┄┄” “英王不是那样的┄┄” 从奕急要辩解。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邢氏安慰儿子满面带笑,心中却冷嗤一声:不是?当年夺嫡之战,圣上是如何反败为胜的?紫云瞳又有多毒多狠,拿先帝当诱饵,矫诏把豫王骗进内城,构陷谋刺圣驾大罪。趁她血战力竭之机,背后放箭┄┄豫王对她父女有恩,竟然恩将仇报,使人死不瞑目┄┄彼时又将豫王府屠戮一空,焚烧殆尽。先帝一闻消息,痛心疾首,竟从玉台栽下,就此一命呜呼┄┄若说面善心黑,放眼六国,非花眠这两个女儿莫属┄┄ “儿啊,这里没外人了,更没人敢责你失礼,快把衣裳脱了,松快松快吧?” 怎么就盯着这一事不放了┄┄从奕摇着父亲的袖子,只能刻意撒娇:“爹爹别管了,我┄┄不想脱┄┄” “呦!”邢氏撇嘴而笑:“英王给的衣裳那么合你心意?一穿上就舍不得脱了?” “爹┄┄”从奕红了脸,神情虽嗔更羞。 侍候邢氏的心腹公公似乎明白了过来,凑笑劝向主君:“五少爷是新婿,燕尔情稠,有所遮掩,也是人之常情┄┄” “哦┄┄噢┄┄”邢氏愣了一下,又见儿子一身娇羞之态,这才大悟:必是英王在他身上留下些什么印记,羞于示人,才巴巴穿上这样的衣裳回门!哎呀┄┄难不成昨日入宫领宴,也作如此打扮?这紫云瞳也太不晓事了┄┄岂能这般孟浪┄┄ “小奕,她没累着你吧?” “┄┄”从奕一僵,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累着的哪是少爷啊?小唐又在替自家少爷鸣不平:是缘圆居那位┄┄ “那┄┄不脱就不脱吧!”邢氏一想:若看着儿子一颈一臂全是些暧昧情痕,我也尴尬。“屋子里多续冰块。小唐,你给少爷扇着凉风。儿啊,跟爹好生说说,英王她待你怎样?” “待我┄┄”从奕强自露出一抹浅笑:“甚好┄┄” 小唐“啪啪啪”的连扇了几把大风:还甚好?好什么啊┄┄ “你轻着点扇。”邢氏朝他一瞪眼睛:“这小奴才和谁置气似的,才离了我身边就敢放肆┄┄不会伺候主子,留你何用?” “┄┄”小唐吓得一凛。 “爹┄┄”从奕叫道:“您甭理他┄┄” “连他也要护着,你说你┄┄啧啧┄┄”邢氏嗔道:“我就怕你心软,当不了英王的家!说过几回了,你就是不走脑子!这出阁不比还在闺中,凡事都有爹爹为你做主。你得学着点,管人,管事,管妻主的心┄┄” “我不乐意管┄┄” “不管哪行啊!”邢氏为这个不谙世事,慈心软性的宝贝儿子愁的都睡不着觉:“英王的几个小宠对你恭敬不恭敬?” “┄┄恭敬!” “我教你的话,说给他们没有?” “┄┄”从奕不想跟父亲扯谎,可不扯谎就得又受教导:“说了几句┄┄” 邢氏略略安心,又问:“那位凌霄宫主人怎么样?” “┄┄挺┄┄挺和气的┄┄” “英王喜欢他么?”邢氏问的极细。 “┄┄”从奕想起凌霄宫主耳上那个金光灿灿的“羽毛”,气息便不稳当了:“┄┄不知道┄┄” “洞房头一夜英王在哪儿过的?” “┄┄”句句话都问的戳心窝子。小唐直为少爷叫疼,扇子不知不觉又停了下来。 “她┄┄先来的我屋里┄┄”好半天,从奕才接了一句。 “喔┄┄”邢氏拍着他的手笑了:“那就好!说明英王心里有你!” “┄┄”从奕薄唇紧抿,一再低头:有我?有我会许诺不践,连句解释的话儿都不说?嗔着是我要打她的心上人了,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既对别人钟情,又何苦装着与我恩爱? “你要是当了英王正君,能压旁的男人一头,爹爹也就不这么操心了!”邢氏连声叹气:“可惜不是┄┄四位侧君说是平起平坐,又怎么真的可能?若论地位高下,一看娘家有无势力,二看妻主是否眷顾,三看儿女能不能争气!你自己掂量着吧,占了哪样?” 从奕眼神一黯,没有说话。 “聂赢且不说他。就这凌霄宫主乃是青麒皇子,生的也堪闭月羞花,性子又是温婉柔顺,英王日后能不中意?” “主君,凌霄宫主是个瞎子!”小唐瞧着从奕脸色不好,想安慰一句:“和五少爷比不了!” “谁说比不了?嘿!你们可懂什么?”邢氏一嗤:“娇娇怯怯一朵鲜花,我见犹怜,何况英王那个多情种子,自来是惜香悯玉。爹过了大半辈子,还不如你明白女人的心思?她们不好刚强硬气的,就爱这种会撒娇扮弱的。你稍微失了警惕,他三下两下就爬到头上来作威作福了。”说着便又长篇大套的教了许多法子:如何栓妻主的心,如何落别人的势,如何经营,如何算计,如何能把英王夜夜留住,早生贵女┄┄ 从奕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痴痴在想:她的心若不在我这儿,用机谋算计把人留住,又有何意思? “都记住了没有?”邢氏见儿子只顾害羞低头,也不说话,每讲两句,就来反复询问,真个是苦口婆心,恨不得替他把所有争夺妻主宠爱的妖精横扫一空。 “记住了┄┄”从奕痒热难耐,胸闷头晕,又觉对不起父亲淳淳教诲,急想离开这个窘境:“爹,我有点饿了,咱们回去席上吧?” “哦,那快着┄┄”邢氏忙不迭起身,遣了小童四处传话:“侧君吩咐开席!” 从奕随他出门,恍恍惚惚的,跨门槛时踉跄了一步,险些栽倒。 “呦!还真是给累着了!”邢氏扶住儿子,暗在心中一笑:怪不得英王抱他下车┄┄嗯┄┄别事有限,妻主当的还算体贴┄┄ 席间很是热闹,内眷们纷纷上来敬酒。从奕强打精神,应酬了几轮,酒却不敢多喝,生怕如昨日那般,闹得腹下充盈,一路憋回王府,痛楚难当。 众人见他玉杯沾唇即放,却还是玉面通红,只道不胜酒力,倒没疑心其它。小唐却瞅着不对,悄悄上来问道:“少爷,没事吧?” 从奕只觉前胸后背、股间臀上一阵阵热烫的难受,自己也不知是何缘故,仍在勉力支撑:“还好┄┄吃口东西垫垫吧┄┄” 小唐赶紧盛了一小碗饭来,刚摆上了桌,就听邢氏笑对从奕言道:“今儿预备你回门,爹爹特地炖了你爱吃的清汤羊肉,快尝尝吧!” 羊肉?那是发物啊!从奕愣了一下:“多谢爹爹┄┄可现在还是盛夏┄┄” “是不衬节气,可你爱吃啊┄┄”邢氏帮儿子夹了一大块:“厨子是我和你娘特地从醉仙居请回来的,做这个可是一绝!” “┄┄好!”从奕拾着筷子的手颤了两颤,还是把羊肉放进了自己口里,木然嚼着:爹娘舐犊之情,岂能辜负?合卺未成之事,不能不瞒!眼前就是一颗毒.药,也得咽下啊┄┄ 少爷┄┄小唐唬的小脸煞白:疹子若再发起来,您可怎么办啊? “味道怎么样?”邢氏邀功似的笑问儿子。 “肉鲜味美,大厨手艺不俗!” “哈哈┄┄就知道你会喜欢┄┄”邢氏十分高兴,又给夹了一块:“喜欢就多吃一点┄┄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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