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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堂    云瞳与从贵金同席而坐,宿怨未解就成了戚属,彼此都不自在,可碍着从奕,谁都不能不顾对方颜面,是以言来语往还都客气。    “大人!”云瞳持酒言道:“我代小奕敬您一杯,谢春晖之情,养育之恩!”    从贵金低咳两声:“犬子在家娇惯成性,不通世务,还请英王多加照拂。”    小白鸽兰心蕙质,温雅贤良,哪有半点娇气矫情!云瞳抿嘴儿一笑“大人过谦!能与令郎终身相伴,本王之幸!”    “┄┄”从贵金微微点头,想笑,却没能笑的出来:只要小奕一生平安顺遂,我就真正卸去重任,余生无所挂牵了┄┄    两人喝过三盅,以尽婆媳之礼,再要说些风雅之事,俱不擅长,谈论政务时局,又话不投机,只好各自避开,使从奕长姐与英府大总管蓝月忆代为应酬。蓝月忆其人,长袖善舞,机敏精干,久居京城,惯与贵戚世族打交道,交际这小小场面,自是不在话下。她八面玲珑,舌灿莲花,搅合的堂中气氛极为融洽热闹。    三月听了半晌,悄悄和六月言道:“我才知道,二姐姐这样能说能干!”    “圣上早有征她出仕之念,可不知为何┄┄”六月皱了皱眉:“她一心守在王府┄┄”    “什么不知为何?不就为了寒总管嘛!”三月一想到寒冬,立马做出了个被冻僵的样子:“要说世间也真有趣,一物就能降住一物!二姐姐那样一个厉害人,到了寒总管面前,就自动变成只乖乖兔了!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和主子一样窝囊!”    “咳!”六月猛捅了她一把:胡说八道什么呢,再让主子听见。    三月以手挡口,将声音压得极低:“我就是想二姐姐当了官,求娶寒总管不就更容易些么?非得这么趴窝守着┄┄难不成还怕有人把他抢走?哎呦,你说咱们中间谁像二姐姐这么不开眼啊?非跟一棵树上吊死!人都说三十而立,她可倒好,既不成家,也不立业,就一年一年的和个男人穷耗。什么事啊,这是┄┄”    “甭替人家操心了,自己还孤家寡人一个呢!”    “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是吗?”三月翻翻白眼,才把话驳回去,忽又想到一事:“你不会看上谁了吧?”    六月背过身去,懒得理她。    “到底看上谁了?”三月追问不停。    六月烦不胜烦:“┄┄管不着,灌你的黄汤去┄┄”    “喂!”三月恶狠狠的威胁道:“池公子身边那个小侍若怜还欠着我一万银子呢,你最好离他远点,别耽误我要账。”    “┄┄”六月瞧了她一眼,故意揶揄:“若怜┄┄是谁啊?”    “你不知道?”三月光顾着急,没觉出上当来:“谢天谢地,不知道最好┄┄”    “┄┄”    日过午时,宴席结束,云瞳接出从奕,向寿宁侯妻夫请辞:“改日再来看望大人和主君。”    邢氏还没跟儿子说够话呢,碍于礼节,不能留宿,看着他随妻离去,自是依依难舍。    云瞳握着从奕的手,只觉肌肤滚烫,再看他容色,也是潮红一片,鬓角额间密密麻麻堆满汗滴儿,气息急促,走路也不稳当,便忙揽进怀里:“你这是喝了多少酒?都要醉倒了!”    “┄┄”从奕眸光黯淡,只怕自己答她一声就忍不住会哭出来,遂狠狠咬破了舌尖,咂着血腥之气提神,不敢让爹娘兄姐看出些许破绽,一步一挨,汗流浃背,好容易到了马车之前。    云瞳把他扶进厢内,撤回手臂,才发现自己袖子都湿了,心中不免疑惑:这是┄┄    车帘已经放下。    从府长女过来话别,亲为英王持缰。云瞳只得转身先和她客套,又见府门前仍有大批百姓围观,遂打消了陪从奕坐车的念头,还是依礼上马,转程归府。    一路不时回眸,见小唐伴在车旁,嘴唇翕动,似乎隔着帘子在同从奕讲话,这方略略松心。又想这两日一事接着一事,焦头烂额,还没来得及向小白鸽解释洞房失约之故,不免又生忐忑:他真生气了可怎么哄好?唉!醉酒上错了床,欢好认错了人,给错了耳徽又不能索回,这些┄┄都怎么和他说呢!不说,不能使小白鸽安心;说了,又着实对不住凌霄宫主。看来,酒真不是个好东西,误了多大的事儿,惹了多大的麻烦。若在战场,怕是要闹大乱子。以后务必严明军纪,禁止饮酒。我当以身作则,今日就戒。    一路想着,已到王府后院。    从奕扶着车木,艰难的挪了下来,身上虚汗愈多,心口窒闷愈重,眼望四周花木似乎都在旋转,他急喘了两口气,去寻云瞳身影,模模糊糊的看她像在对谁说话,旁边停着一顶小轿,估计是吩咐要送自己回画眉阆。    “眸眸┄┄”    从奕才走一步,就觉阵阵晕眩,心尖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住,跳动不能。转眼间天黑地暗,风啸云骤,好像地狱之神已在侧旁,正将自己生拉硬拽,他心悸难挨,终于抬手向她够去,无声言道:“快来┄┄”    “少爷┄┄”小唐扶在左右,被他蘧然惨白的脸色吓得惊声大叫:“少爷┄┄”    云瞳才嘱咐完小东小北,欲陪从奕一起回房,刚一扭头就见他软软瘫倒,好似一株绝美山茶,猝离枝头,凄然飘落,无处可依。    “小白鸽┄┄从奕!”    云瞳一步奔来,将他抱进怀内,刚搭上腕脉,便知不对,骇的魂飞魄散。她一把扯开从奕胸前衣襟,护住心脉,连连嘶叫:“请凌少爷!快去!”    小北撒腿就往后院跑,却不及小东迅捷,提气一纵,已在两箭地外。    掌心之下心跳愈来愈弱,云瞳慌急之下,忽然想起一事,“当啷”一口咬在自己腕上,鲜血立如泉涌一般,淌在从奕唇边,却进不得他齿端。    “你愣着干什么,把他口撬开!”云瞳怒喝抖如筛糠的小唐。    幸好叶秋赶到,镇静异常,一手掐人中,一手叩颌下,虽不明云瞳用意,还是先让血滴流进了从奕口中,顺势又补进一颗火红丹粒:“山庄的养元丹,本是带给叶公子的,先救救急!”    凌讶被小东扣腰拽臂直掠而来,真如腾云驾雾一般,正要发怒,瞥见从奕濒死之状,心中一紧,赶紧过来救治。他素爱摆弄药材,随身携带不少小瓶小罐,此时拿出两件,先给从奕灌下,方细细诊脉:“何景华就在京中,请他携黛珂子速来。”    “黛珂子能解毒么!”云瞳是想起了之前从奕曾受凤后池鱼之殃,急着说道:“他中了┄┄叫什么来着,就是那种让人发狂乱梦的混账东西┄┄”    什么中毒?她怎么逮谁把毒安谁头上?凌讶丢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他没有中毒,是骤发疹患,没看见这一身疹子么?”    “啊?”云瞳低头细看,可不就是!那白皙胸膛上遍布大小不等的红疹,错落层叠,软硬不均,许多地方还留着血印抓痕,再看脖颈后背,也是如此,斑斑圈圈,猩红一片,令人触目惊心:“这┄┄这是┄┄”    “这两日他吃过什么,碰过什么,得要细细甄别!”凌讶皱眉言道:“要是有明白人叫来问问最好。”    “我家少爷自小不能吃山楂,黄果,海虾┄┄”小唐抽泣连声。    “山楂?”云瞳一愣,想起洞房之夜,自己强他吃过一口:“怎么┄┄他没说过啊!”    小唐怨恼的的瞧了她一眼,泣的更凶了。    “王主,侧君的脉象平缓了一些,我看还是先送他回房!”叶秋提醒云瞳:“您的伤┄┄也要尽快处置┄┄”    “好┄┄”云瞳抹了把额上冷汗,也不等仆从们抬来软榻,自己将从奕打横抱起,直接回了画眉阆后寝,一边等叶秋包扎伤口,一边叫过小唐,细问情状,听得果然是因食山楂起疹,且已耗等两日,心中又气又急:“侧君不豫,何不来报?”    “郎主不让搅扰您的“正务” ┄┄何况┄┄”小唐改了称呼,实为从奕连日委屈气闷难当,言词中便带上了埋怨嘲讽:“何况也见不着您的面┄┄”    “┄┄”云瞳被噎得一窒,脸色红黑青白四色轮转,又是尴尬、又是懊恼、又是后怕,还夹带着对从奕的心疼。    “我看你这小奴才找打!”叶秋见有小侍儿冒犯云瞳,当即沉声斥道:“王主事繁,岂能一时一刻都顾后院?侧君大度体贴,一心要为王主分忧,故有是命!你们这一院子伺候的仆从都是干什么吃的?坐视侧君有恙,不来请示总管,禀告上峰,遵奉后命,致使耽误救治良机,险酿大故!王主尚未苛责,尔等竟敢狡辩?”    “┄┄”小唐“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浑身直颤:“奴才对不起侧君,是杀、是打、是罚,听凭王主处置┄┄”    “交由侧君发落┄┄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云瞳抚上从奕瘦削的脸颊,这一仔细端详,才看出掩在浓艳妆彩之中的那份憔悴不堪来,心中一阵难过:“小白鸽┄┄发疹子有何不能告人?竟受这般苦楚┄┄”    “新婚忌讳请医求药。郎主最怕和您难共始终,所以┄┄”小唐呜咽着说道。    云瞳一呆。    凌讶听见这句,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舍得把命搭上,倒忌讳请医求药,真是迂腐!”    “┄┄”小唐气的眼泪都流不出来了:“郎主的心意┄┄您不懂┄┄”    “我是不懂!”凌讶一嗤:“想和妻主天长地久,自己先得百岁长生;你都有今天没明天的,还说什么相伴始终!”    “凌少爷,请您口下留德,别来诅咒我家郎主!”    从奕幽幽醒转,恰好听见了这番争论,他强自睁开眼睛,努劲儿喊了声:“小唐┄┄不许对凌官人无礼┄┄”    “郎主┄┄”    “小奕!”云瞳见他醒了,惊喜之间已声带哽咽:“你怎么闹这一出,可骇死我了┄┄若真有个三长两短┄┄”    真有三长两短,你才会绸缪相顾?若是百岁平安,是否就要孤帷独首?从奕凄然一笑:我闹这一出┄┄    云瞳见他眸光黯淡,似乎还没看见自己,连忙改握他的手:“我在这儿呢┄┄”    从奕却转向凌讶,无力的牵了牵唇角:“多谢官人教诲!”    “┄┄”凌讶顿了一顿:“你既知出疹,不该又食羊肉,以致病情骤剧,险生不测!如今尚发高热,想来身上还有病损之处,使疹毒浸血。不清根本,难收全功。让我看一看。”    “┄┄好!”云瞳忙不迭起身让他。    凌讶方至床前,想褪从奕衣衫,不妨他冷淡的裹紧了纱被,拒绝之意昭然。    “┄┄”凌讶伸手又回,兀自一僵。    “小奕,凌少爷是国医圣手!”云瞳也是一愣,连忙俯头低劝:“看看哪里还有挠破的地方,早些清创上药,才能早些痊好。”    从奕阖上双眸,一言不发。    “┄┄”凌讶负气对云瞳一笑:“既然侧君不肯信任,在下告辞了!”    “诶┄┄小讶┄┄”云瞳刚要上前挽留,忽觉从奕把手从自己掌心抽了回去。她一个怔楞又改而唤他:“啊┄┄小奕┄┄”    叶秋暗中一叹,只得替她出门向凌讶赔礼。    小唐却比谁都明白从奕的心思:下边是有破处,可那破处旁还挂着贞锁呢┄┄少爷是多么要强的人,岂肯让王主的其他男人笑话自己的难堪狼狈┄┄    “小奕!莫拿性命玩笑┄┄”云瞳见从奕讳疾忌医,大是着急:“现在是靠养元丹等维持,才得清醒,其实你还未脱险境,岂可┄┄”    正在此时,小南跑的一脸是汗,急冲冲冲进来禀报:“王主,我┄┄咳┄┄那个┄┄何先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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