践约

山风清冽，星斗漫天，从奕幽幽醒转，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正迷蒙之间，忽听耳边传来一阵荒腔走板的哼唱：“纤纤罥晚烟，颦颦上晓妆，兰指拈青笔，佳人坐瑶床。一描姿容秀，二描春.色长，三描情丝绻，白首不相忘！”　　　　他稍一偏头，薄唇不期然拂过云瞳的脸颊，原来两人竟紧相依偎。他枕在她的臂间，已沉睡多时。　　　　“你跑没调了┄┄”从奕吃吃一笑。　　　　“没调就没调。”云瞳用下颏儿抵着他额头，宠溺的蹭了两蹭：“只问你爱听不爱听？”　　　　从奕埋首在她颈下，甜蜜的笑了。　　　　一时瞧瞧四周，似乎是躺在个帐子里面，头顶并无遮挡，正对一空星月，晶莹璀璨。　　　　“这是哪里啊？”　　　　“骊山！”云瞳这才答他：“听见水声了没有？咱们就在御河边上！”　　　　携手去御河观星┄┄这是他们七年前的约定，历经磨折，百苦千难，如今终得实现。花开并蒂，永结同心，当她的男人，一世相依相伴，今日看来┄┄似乎余幸可期！从奕更紧的偎着云瞳，满足一叹：“眸眸┄┄”　　　　“好看吧？”云瞳怕山中夜寒风冷，就在被底把他紧紧拥住：“和小时候一样，不，是更美！”　　　　“嗯┄┄”从奕不知她说的是天上美景，还是人间深情，抑或是自己此时情状，遥望浩瀚星空，灿烂银河，不由痴住：“秋气清而星河淡淡，天宇阔而夜斗垂垂，今夕何夕？与卿长随！”　　　　云瞳听他露出心头所愿：是与自己长相厮守，不禁满含喜悦，轻轻吻在他脸颊，谁知竟接住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儿：“小奕？”　　　　从奕急急抹了把眼角，为遮掩情绪，随便一指浩淼夜空：“你看那像什么？”　　　　云瞳转头望去，但见星辰如海，光芒闪烁，也不知他说的是那几颗，当下胡乱编道：“好像一只毛头躁脑的小鸽子┄┄”　　　　“啊？”从奕一呆，手无意识的就向腹下摸去，行到一半，醒过闷来，不由大起娇嗔，翻身就去拍打云瞳：“你又乱说！”　　　　“没有┄┄”云瞳忍笑不禁：“你觉得不像么？还要露出来比比？”　　　　“你┄┄”从奕羞得满脸娇红，被她抓住了手腕揽抱怀中，犹自挣动：“讨厌┄┄”　　　　“又有劲儿闹了？”云瞳勾着他的耳垂来回舔舐，见他还未发现多了一个星云样的徽记，也不说破，只柔声问道：“还觉得疼吗？”　　　　“你知道人家疼，还┄┄”从奕柳腰轻扭，似要挣脱出这份暧昧：“还那么不管不顾的┄┄”　　　　“知道你疼，可更知道你爽┄┄”云瞳顺着他的劲道儿，把人压回软褥：“你让为妻如何取舍？”　　　　“┄┄暧┄┄嘤嘤┄┄”从奕大羞，狠攥着小拳捶她脊背，却是一丝力气也无：“你再说┄┄再胡说┄┄”　　　　“我说天上的小鸽子呢！”云瞳俯头在他唇上啄着：“是你自己胡思乱想┄┄”　　　　“我才没有┄┄”从奕羞的随手拽过旁边一条纱帕蒙在了脸上，挡开她那双泛着幽光的紫眸：“那你就说天上的小鸽子吧┄┄”　　　　“天上有一只美丽的小鸽子，跑到人间玩耍时遇到了可爱的小野猫┄┄”云瞳伏在他胸前轻声言道：“小野猫不知道该怎么留住他的心┄┄问名字，他不答；邀去御河看星星，他没来；生了病，他不说；她一天几趟去探他，他不见┄┄”　　　　“┄┄”从奕一怔，甩开红巾，拿眼望她。　　　　“小野猫很害怕┄┄”云瞳闭着眼睛喃喃好似梦呓：“害怕他再也不肯回头了┄┄就有什么心里话，也再没机会和他说了┄┄”　　　　“┄┄明明是你┄┄有了别人，忘了我┄┄”从奕红了眼圈，伸手将她抱住：怎么话到了你口里，竟变成了我如何的狠心，你如何的可怜？　　　　“不会忘┄┄”云瞳勾起他下颏儿，吻净一滴又一滴的泪珠儿：“也忘不了！”　　　　“我有时会想┄┄”从奕恨恨言道：“就躲到一个你找不着的地方，让你为我牵肠挂肚一辈子！”　　　　云瞳吓了一跳：“你真能忍心？”　　　　从奕泪眼婆娑的瞪着她，也不答话。　　　　云瞳危险的垂下头抵住他的唇，一字一句的告诉：“你记着┄┄天底下就没有那种地方！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我┄┄才不会让你得逞！”　　　　“唔┄┄”从奕被她猛地吻住，芳心剧烈颤动。　　　　“小白鸽┄┄”云瞳强迫他打开双腿，曲起膝弯，承欢身下，喘吟不休，扭动之中挣落了被子，露出一身雪白的皮肉。　　　　“你要是敢┄┄我就┄┄就┄┄要的你再下不来床！”　　　　┄┄　　　　翌日，英亲王府后院　　　　离凤命若怜熬了补汤，往晴翠堂看望叶恒，不想里面忒是热闹。才一进门，就听得韩越抱怨：“你就乖乖挨打了？不会说奉命吃了她赐的喜膳，所以醉倒。罪魁祸首是英王自己，杖责别人有何道理？”　　　　叶恒苦笑不答，转向离凤颔首致意。　　　　“大不了，你也可以推到我身上啊？”韩越不甘心的又道：“就说那酒是我逼着你喝的，让她找我算账好了！”　　　　“怎么能牵连到韩少爷身上呢！”叶恒垂着眼眸，低声答道：“我做错了事，领罚是应该的┄┄王主已然体恤┄┄挨那么几下板子，也不疼┄┄”　　　　凌讶刚给他检查过伤势，正收东西，闻言“噗嗤”就笑了，伸手到韩越面前：“就知道他是这套说辞┄┄我赢了，把东西赶紧孝敬上来！”　　　　原来两人是打过赌的！韩越点着叶恒，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紫云瞳眼眸一变色，你就软了┄┄真没出息！”　　　　他指的是紫云瞳每当发怒，眼眸都会红如赤焰，谁知屋中另外几人却都想起她一旦动欲，眸泛幽紫，十足诱惑，一时皆脸泛羞意，有的低头，有的掩口，有的故意喊人要茶。偏沈莫直性，不通避讳，竟去纠正韩越：“王主眼眸一变色，他就硬了┄┄您说反了呢！”　　　　“噗┄┄”叶恒一口热茶全喷到了地上，羞得面红耳赤：“你┄┄你给我闭嘴！”　　　　凌讶笑得花枝乱颤，掉过头来反问沈莫：“沈使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莫非一侍妻主，你那个┄┄咳┄┄比人更胜一筹？”　　　　沈莫呆了一瞬，待想明白他说的“更胜一筹”是何意思，羞不可抑，急慌慌以袖挡脸，向后一躲，哪知失了重心，竟然摔下了杌子，更惹得众人一片低笑。　　　　韩越一手揉着笑疼了的肚子，一手入怀取出根碧玉珠簪，递给凌讶：“认赌服输，给你！”　　　　凌讶喜滋滋接了过来，直接跨到大穿衣镜前，前后左右比了又比，便叫冯晚：“小晚，借你巧手，给我梳个飞龙大髻，好戴簪子。”　　　　冯晚征得叶恒的同意，打开桌上妆奁，取了玉梳及各色圈绳、辫卡，细致的帮凌讶捯饬，梳到一半，插上簪子看看，后面就改了鸿雁来宾的样式，更衬得凌讶风姿挺秀，玉美无筹。　　　　一时有人回报：“凌霄宫主谢过凌少爷热心，说他不想再看眼睛了┄┄天意如此，顺从就是┄┄”　　　　“正好我也没那功夫了！”凌讶摆手命其退下，盯着镜子已然错不开眼珠儿了：“瞧不见天仙美人是何模样┄┄唉，他也不懂遗憾┄┄”　　　　离凤见他自恋如此，不由揉额一笑。　　　　等妆扮好了，众人展目一望，果然是株倾国丽色，笑靥多姿。凌讶翻来覆去照着自己，喜不自胜：“今晚我不睡了，万一弄皱衣服，压坏头发怎么办┄┄明儿等从奕回来，让他给我画一副小像。”　　　　“那您可不知得等多久呢！”若怜正帮着冯晚收拾桌上的东西，闻言歪头笑道：“侧君就是回来了，估计也没劲儿握笔┄┄”　　　　“若怜！”离凤停杯在手，不轻不重的叫了他一声。　　　　“啊┄┄”若怜一看离凤眼色，就知自己失言，赶紧低头退后。　　　　提到云瞳专门告假带从奕出游赏秋，众人都不说话了。半晌，韩越吐出一大口气来，笑问离凤：“我听说大婚前一夜，你们几个竟然把紫云瞳累晕过去了，可有此事？”　　　　“咳┄┄”屋中气氛陡然又尴尬了起来。那一夜的旖旎情象，四人只敢偷偷回想，谁好意思当面言说。　　　　冯晚率先撇开自己：“我就是个把门的┄┄”　　　　“我早睡的迷糊过去┄┄”离凤把“球”踢到两位暗使足下：“好像记得，是你们二位┄┄”　　　　叶恒斜着眼睛去看沈莫：“沈兄真好本事，实令小弟刮目相看┄┄”　　　　“啊┄┄”沈莫眼见众人都盯到了自己身上，大感窘迫：“不是┄┄不是大家齐心合力办到的么？”　　　　“┄┄噗┄┄”　　　　“咳咳┄┄”　　　　“┄┄啊┄┄”　　　　“哈哈哈┄┄”　　　　屋中响起一片乱七八糟的声音，凌讶眯着眼睛依次往几个男人身上一扫，正想着取笑他们一番，忽见侍候自己的小童茯苓推门进来：“少爷，安城家信到了。”　　　　“是不是姐夫生了？”凌讶兴高采烈的撕开书信，一目十行，却见上面除了嘱咐自己孤身在外，需得万事小心之外，楚添消息竟然一句未提。　　　　“咦？”凌讶皱起眉头，掐算时日：“就该是那几天啊，怎么姐姐什么都没有说！”　　　　“可能凌城主写信之时，楚先生尚未临盆┄┄”离凤看他担忧起来，温言相慰。　　　　“那何不等孩子落草，一并报个平安┄┄”凌讶越想越觉不对，追问茯苓：“送信之人何在？”　　　　“就在前面等着，奴才看不出是男是女！”　　　　凌讶一愣，抬脚就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