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等等┄┄”韩越一来担心与自己投契的楚添哥哥,二来好奇不男不女的送信人是个什么模样,急急追在后面,想和凌讶一起过去看看,不想还未出院门,就见小凳子朝自己跑来:“少爷,府里请您回去一趟,说主君不大爽快┄┄” “啊?”韩越立时停步:“爹爹怎么了?” “心口疼了几日了,请何先生看过,说要好生调养。”小凳子言道:“小侯主(指韩飞)打发了人来接您,轿子就停在后园角门,已经禀报过寒总管了!” “哦!”韩越一边走一边吩咐他:“那我先回家看望父亲,你缓一步再走,替我带个口信给英王。” “是!” 两个能说爱闹的前后脚走了,屋里就安静了下来。离凤让若怜舀出三小碗汤,挨次送到叶恒、沈莫和冯晚的面前:“我学着煲的,不知火候怎样,你们尝尝┄┄” 叶恒、沈莫在吃食上都无甚造诣,只客气道谢:“好喝!” 冯晚却是半个行家,抿了一口,点头笑道:“哥哥大有进益了┄┄若再多放两片鲜姜,味道就更鲜美了!” 叶恒听他叫的亲热,拿眼一溜离凤。 离凤故作未曾留意,含笑应了:“我还记着咱们初见时你包的酸汤馄饨呢,何时再做一碗,解解我的馋虫?” 沈莫“哦”了一声:“别你们吃私房菜啊?多做几碗,让王主和我们大家也一块品品。”说着又指叶恒:“你叶恒哥哥最爱拈酸┄┄” “去你的┄┄”叶恒打掉沈莫的手指,转而提醒冯晚:“王主好肉吃,馄饨陷儿可别小了,最好再添上几个虾仁!” 正聊的热闹,忽见小北进门报信:“叶公子,沈公子,寒总管命我来知会一声:卫府派长老登门,说又到了暗卫问责之期,命你们按时回部。寒总管暂时压下了,说等上复王主之后,再行遣送。” “┄┄”屋里刹时就没了欢笑之声。 冯晚见叶恒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忙着安慰:“那天我听王主说,不叫你们再回暗部了┄┄哥哥不必担心┄┄” 叶恒勉强一笑,暗想:长老们敢上门督责,必然是奉圣上旨意┄┄如何能使王主为我,又触龙鳞┄┄他朝小北招手:“烦请代禀总管大人:既然已到时日,我们就随长老回去吧┄┄依例问责,不好迟误的┄┄” “回去肯定又要挨打!”沈莫打断他的话:“你才好一些┄┄反反复复的,小心以后留下伤根!” “不会┄┄” “什么不会!”沈莫撅了嘴:“迟来敬茶,打破玉盏,受了府里的刑罚,这些事你到堂上和长老们交代不交代?” 叶恒咬唇不语:怎么敢不交代呢?自己藏着不说,被人检举出来,更要打的厉害。 离凤看他眸光惨淡,心下戚然,也从旁劝道:“王主既有钧令,凡事就要等报她之后再做处置,你怎好违背?” “是啊┄┄”冯晚也道:“千万别惹王主生气┄┄” 正在计议之中,小北去而复返:“寒总管听了公子的话,自己往这边来了,估摸是要亲自同你们讲上几句┄┄” 离凤闻言,赶紧起身:“小晚,那咱们先回避吧┄┄” “┄┄好!”冯晚随他出了院子,一边还回头告诉:“王主说去三日,明儿就回来了┄┄” 两人顺路,一边赏着后院秋景,一边闲话,离凤笑问:“王主不在家,你也能出来溜达了,怎么不往我院里去?” “不是闲逛。”冯晚答道:“王主行前让我每日去请讶哥给叶使疗伤,回头要向她详细禀报!” “哦!”离凤点了点头,又问:“你几时会做馄饨,我去打个下手,顺便偷师┄┄” 冯晚抿嘴儿轻笑:“好┄┄到时我一定给哥哥送信┄┄” 他们言笑晏晏,不妨斜里钻出来个黏腻腻的声音:“这不是王主屋里的冯小哥子么?你在管谁叫哥哥呢?” “┄┄”冯晚一凛,转头看见大树后头走出一人,高胖身材,腰圆颈粗,脸上肉多的把眼睛挤成了两条窄缝,内里透着让人辨不清含义的幽光,唇角两下撇着,怪模怪样的在笑,正是醉花堂的管事戊申。他几步到了近前,似乎才瞧见离凤,急忙哈腰行礼:“池公子好!” “嗯┄┄”离凤对他敬而远之,笑着虚抬了抬手,没有说话。 戊申这才转看冯晚,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府里都传┄┄小哥有些别的心思,本来我还不信┄┄走吧,去回寒总管,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啊┄┄”冯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赶紧往离凤面前双膝跪倒:“奴才冒犯公子,请┄┄请您恕罪!” 离凤眉头一皱,还不及说话,就听戊申嗤笑一声:“和公子也敢称兄道弟,若非亲耳听见,我都不敢想象┄┄怪不得人说王主正寝是由你做主┄┄” “┄┄”这样的话冯晚如何承担的起?小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管事公公┄┄”离凤听他说的不甚像样,立刻出言制止。 “咳!”戊申握拳咳嗽了两下:“不敢打扰公子!请容奴才带他下去,面见总管大人!” 冯晚自知犯错,又不敢辩驳,直是泫然欲泣。 戊申瞧着他那副可怜的小模样,心中生出一丝馋痒:这小妖精长的真是爱人,看上一眼,心里就再放不下。也不知王主何时才能腻了他?干等着难受,正要想方设法,勾搭算计一番。可巧他就把个大把柄送到我手心里头了!以下凌上,以卑辱尊,艳媚惑主,妄图名位,条条都够贬到醉花堂来!嘿嘿┄┄小美人,到了我那一亩三分地上,要死要活,可就由不得你做主了┄┄ 这戊申本是之前雍邸旧人。圣上登基之后,奴仆一部分带入宫中,剩下的就都赐给英王了。他自觉在府中高人一头,又担着为主子进献美男并栓婚遣嫁小厮们的差事,最是受人巴结。除了叶秋、寒冬两位不敢得罪,其他人,并不正经放在心中。 初见冯晚,为他丰美娇娆就动了些别样心思。先前只道是英王爱宠,言辞举动还有所顾忌,左等右看,不见赏赐名位,又听说寒冬一直有心彻查冯晚的身世,他便有个计较了:找到机会,还能得手┄┄更兼正寝里的连翘是他同宗侄儿,连骨抻筋,一荣俱荣。想谋上位,首要就是打压冯晚,几次求他帮忙,只待寻个良机。如今┄┄英王正恋着新娶侧君,想必无暇他顾┄┄ “公子,我┄┄”冯晚匍跪地上,声音直颤:他怕寒冬,可更怕面前这个眼睛带钩子,笑里藏刀子的管事。 “寒总管正在晴翠阁料理叶使大人的事,暂不宜惊动!”离凤很是客气的告诉戊申。 “不妨┄┄”戊申笑道:“奴才左右无事,可以等!” 冯晚得罪的人是我,我不开口,你一个管事有何资格把他带走处置?离凤不动声色,即命冯晚:“王主交办的差事你先办好┄┄复命之后自去请罪!” “是!”冯晚赶紧应下。 戊申一愣,不妨离凤如此作为:“公子?” 离凤款款笑道:“公公也知道,我人微言轻,不好发落王主屋里的一等大侍,还是听主子的后命吧。您看呢?” “┄┄那是┄┄”戊申干笑两声,眉头倏地皱起,却也无可奈何:“公子说的也是!” “你去吧!”离凤朝冯晚一甩袖子,看似冷怒非常,实则却是帮了他一把:小晚啊小晚,去和英王求个名分吧!否则┄┄ 冯晚心中明了,感激的给他磕了个头,匆匆忙忙跑回正院,才一进屋,心跳尚急,却看见连翘几人正在给云瞳的被子熏香。 “哎┄┄你们做什么呢?” 连翘眨着眼睛看了看他,勉强笑笑:“看哥哥每日手脚不停,我们过意不去,帮你一把┄┄” “哎呀!”冯晚知道云瞳最厌浓烈气味,赶紧让他们撂手,又把窗子四面打开:“你们倒问问我,别瞎弄啊!” 连翘几人互相看看,脸色都是无比难看。正巧小西捧了东西进屋,闻了香气喷嚏不断,立时轰人:“王主说了,她的屋子只叫冯晚哥哥拾掇,一粒灰也不许别人乱碰!你们进来干嘛?谁许你们进来的?小心被王主知道,揍你们屁股┄┄出去,赶紧出去!” “┄┄”连翘被他连推带扒拉,差点摔倒,又见自己刚给英王熏好的被套被扯下丢了出来,心中冲冲大怒:好你个冯晚┄┄这样霸道!王主近来没招侧君、公子侍寝,估计就是每夜宠着你吧┄┄你得了势,就敢作威作福?好┄┄好┄┄你且等着┄┄等着! 冯晚才把床铺整好,听得门外有人招呼:“哥哥忙呢?宫主让我来问一句话┄┄” 抬眼却是流云,在门口止步,笑吟吟致意。 “不知宫主有何吩咐?”冯晚连忙停了手,赶过来见礼。 “想打听一下┄┄”流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王主┄┄几时回来?” “大约明日吧!”冯晚答道:“之前是这样说的,不知有无变动。” “好!谢谢哥哥!”流云辞了他,转身回了缘圆居,却见李慕歪在炕上,泄愤似的摆弄着那个八音盒,拆了底子又给装上,卸了小人,敲打一番又塞回去,来来回回几遍,也不觉厌烦。 流云还没等说话,又见邀月也回来了,从怀中掏出几份密信,摆在李慕面前:“少主,圣后千岁给您传话:玄龙北疆开战了┄┄” “哦?”李慕“扑腾”坐了起来,拆开一封细细读了,随即展眉一笑:“紫云瞳的悠闲日子看来到头了┄┄聂赢出阵了么?” “没听到消息!”邀月摇头,又拿过一封递了上去:“堂主密令┄┄” 李慕一凛,看完后直接在火上烧化了,半晌蹙眉,并无言语。 “还有一封┄┄”邀月说道:“您还记得那个找蓝眼人和卷头发的陈娘子么?她又到堂里来了┄┄” “又问神山?”李慕刚读了一句,就生疑惑,待等全部读完,若有所思,就在屋中踱起步来:“有意思┄┄这个人真有意思┄┄” “我还听到一事┄┄”邀月继续说道:“雪璃太后答复了胤皇:同意与紫胤联姻┄┄” “啊?”长风等人都觉意外。 李慕却不慌不忙的问道:“但是没有说明:是同意元寿宫主与英王联姻┄┄” “正是!”邀月点了点头:“答复的含混其辞!” 李慕微微勾唇,转而又叹了口气:“唉!若是阿素也嫁来一起┄┄这府里就能更热闹了!”他随手把密信付之一炬,起身到了妆台之前。 “英王明日回府!”流云这才寻着机会报上。 “嗯!”李慕拾起那枚金灿灿的羽毛耳徽,比在耳上,看了又看,忽而对着镜子娇娇怯怯的害羞一笑:“你们说,梳个什么发式┄┄配这个才最好看?” ┄┄ 离凤耐着性子,敷衍够了戊申,这才慢步回到邀凤阁,不想叶秋正在屋中等他:“方派人去寻公子,您就回来了!请赶紧梳妆更衣,恭奉凤后懿旨,入宫觐见。” “啊?”离凤一惊:“总管大人可知何事?” 叶秋微微摇头,面容也极是峻肃:“业已驰告王主,不过┄┄宣旨公公在外立等,不容拖延!” 背着王主不在之时急命宣召┄┄离凤的心沉落渊底,想起那日千秋宴罢,武德帝卷帘退殿,既未说处置自己,也未说放过自己,莫非就是要等今日┄┄今日,王主新娶侧君,燕尔情浓,无暇看顾自己┄┄ “这┄┄”若怜看看叶秋严肃的神情,再看看离凤苍白的脸色,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拉着他的袖子不放:“公子┄┄凤后为何召您?您又不是正君、侧君、受过封诰的命夫!是不是┄┄皇帝又要杀你┄┄” “┄┄”离凤咬紧了唇,一言未发。 叶秋听得一皱眉:“不要乱讲!” “公子┄┄”若怜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若怜!”离凤强自压下心头剧烈的不安,反而安慰他道:“听总管大人的话,不可妄猜圣意!你去取衣裳吧!” “公子┄┄” “去吧!”离凤猛的推了他一把。 若怜一下子就哭出了声。 叶秋见此情状,示意屋中其他侍从扶走若怜,复对离凤温言说道:“我陪公子同去┄┄莫怕!” “谢总管大人!”离凤敛袖欠身行了一礼,自觉身躯僵硬,手足如冰,一颗心沉甸甸,却又空落落,没个安放之处。 “公子┄┄”若怜的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好歹┄┄您得给王主留句话啊?” 离凤心上猛然一疼,忽觉有些支持不住,连忙撑住桌子,勉强站稳。 “公子?”叶秋上前一步握住他手肘:“事尚未明,切莫过忧!圣上贤名远播,天下无不知之┄┄” 话也只能说到这个份上!离凤微微点头:“多谢教诲,离凤┄┄都明白┄┄”他抬手整髻,重新插好黒木长簪,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唇旁泛起一丝苦笑:胤皇岂会令凤后无故宣召?纵然不杀┄┄前路漫漫,也只怕是祸非福┄┄ 来到门口,入轿换车,直达禁城皇宫,行过甬巷,明光殿已赫然在目。忽见汉白玉阶上飘飘走下一人,隔着老远就朝他扬手欢叫:“池公子?” “贺兰官人┄┄”离凤见是清涟,躬身施礼。 清涟有话要问,径直拉着他避到旁边,把声音压得极低极小:“┄┄那个┄┄她好么?” “┄┄”离凤拿眼一瞄,不想两月未见,他似乎瘦了不少,眼圈也泛着一层青灰。 “我病了些日子,也没能┄┄去给她道声恭喜!”清涟垂下了头:“她┄┄没生气吧?” 离凤轻轻摇头,一时分辨不出自己心中是何滋味:“王主┄┄很好┄┄” “哦,那我就放心了┄┄”清涟牵了牵唇,并没能牵出半点笑容来,他一吸鼻子,赶紧换了话题:“怎么在这儿遇见你了?这是要┄┄” “奉千岁旨意来见┄┄”离凤顿了一顿,还是忍不住问道:“官人可知是为何事?” 清涟疑惑的摇了摇头:“没听哥哥说起啊┄┄我才见他,似乎心情不错┄┄” 离凤还想再问,却有内官过来催促,只得谢过清涟,缓缓拾阶而上,走到半途,眼见自己一副瘦躯即将被巍峨宫阙的巨大阴影吞没,他忽然回头远望┄┄ 天边那座安静的王府┄┄是她带他回来!那个清幽的小院┄┄是她给他的家!在故乡那条飘荡摇摆的小船上,她和他结下一世情缘!她救过他,护着他,爱上他┄┄那个美好的女子,难道今生,再不能见? 不知何时,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骤起。 雨,就要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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