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就是雀翎军?”离凤直接问了出来。 云瞳沉默片刻,强笑一声:“这年头冒名顶替的也多┄┄管她是谁呢!” 果然是打了雀翎军的名号!离凤证实心中猜想,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云瞳只觉他的手都冰冷了下来,便紧紧握住:“都过去了┄┄” “王主何以不查?”没想到,在离凤这里就过不去:“是谁在冒名顶替?” “┄┄”云瞳皱了皱眉。 “王主其实心里有数┄┄”离凤见她不答,心越发冷了:她告诉我韩飞没讲实话,雀翎军已被屠戮殆尽,其实是她自己没讲实话,怕我又被牵扯其中。那日,我便有些疑心┄┄ “就是雀翎军!对不对?”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云瞳不想和他再说此事:“本王自出长门,哪年不得遇上几个刺客?天下想杀我的人多了,以后只怕更多。” “我不想王主日日活在防备之中!”离凤反握了她的手:我也不想自己活在日日为你担心之中┄┄ 这话听来还算受用!云瞳舒了口气:“我不会有事的┄┄不过几个蟊贼!” “别人我不知道,雀翎军却非蟊贼!”离凤把之前被她打断、未能尽意的话言明,这些日子他想的更加透彻:“她们效忠于太女殿下,殿下亡故,群龙无首,不明真相,最怕被人利用!王主,若此回刺客真是她们,不可等闲视之啊!否则,杀了一波,再来一波,您受冤屈,她们也是枉死,有心人倒坐收渔妪之利。” “┄┄你怎知她们是被人利用?”云瞳确没想到这层。 “因为太女殿下心地良善,连我欲为她殉情,她也不许!”离凤心里一阵疼痛:“何况是追随她多年的私军?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因为自己又去送死,她于心何忍?” 云瞳原本是在倾听,可自打听见了“殉情”两字,心里腻味赤司烨就如腻味苍蝇一般,她的半点好处也不想知道。 “你要为她殉情?”云瞳冷冷问道:“她还不许?” 离凤一僵。 “怎么回事?”云瞳极力摆出不在意的样儿来,思绪却回到元服之夜,躺在自己床上的佳人提到未婚妻主赤司烨,珠泪流淌,当时并未多想,如今忆起,可不就是生死相别,肝肠寸断的模样? 离凤记起往事,越发感念伊人之恩:“她让我离开故国,再也不要回来;她让我发誓,不管遇到何种艰难,不要轻舍性命;她┄┄”没有名不正言不顺的娶我,留此清白之身,另侍她人┄┄太女殿下┄┄ 怪不得┄┄云瞳不知不觉中松了离凤的手,自己攥了个死紧。 “王主!”离凤定定看着她:“太女殿下不会让雀翎军去行刺杀之事,为自己报仇。她蹈火殉国,是因自己身为储君的责任┄┄在徽州时,韩飞说她已然脱险又因屠城之令走了回头路,被┄┄投亡火中。我一开始也信了,可后来细想,不会,她是不会离开凰都十数万百姓而孤身逃亡的。若有半点贪生之念,她就不是┄┄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仁厚恤民的赤司烨了┄┄” 他说的越多,云瞳心中越不痛快:“她要做什么,你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哼,知人知面不知心┄┄阿凤,别太天真。” “太女殿下固乏治国之能,却秉爱民之心!”离凤仍道:“她说过,但使天下苍生能享和平之福,何惜此一人一身!王主┄┄” “爱民,更要护民,法民!”云瞳把他的话打断:“光有慈仁之心,不用雷霆手段,岂非成了怯懦之君。” “是!”离凤争辩道:“可雷霆手段,也需甄别而用。雀翎军可以收服,为何非要斩杀?幕后之人可以揪出,为何就是不问?赤凤民心可以整纳,为何无限防备?” “┄┄”云瞳一把推开炕桌,坐直了身子:“何以收服雀翎军,就是收服赤凤民心?圣上施实政,减税负,治酷水,哪项不是惠民之策?杀几个丧心病狂、不知悔改的暴徒,就失仁爱之名了?” 阿凤你明白不明白,皇姐眼中你就是那个幕后主使,还让我揪出谁去?雀翎军是赤司烨的死士,就如同月侍、隐卫于我,若主上惨死,主君被人“强占”,这仇还不大?还不要报?还要等主子发话、别人挑唆么?和她们讲仁慈道理,讲的通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离凤见她连眸子都气红了,轻轻覆上她的手背:“王主,我知道您有统一六国的大志向,却非┄┄只为了却君皇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云瞳一怔。 “天下归一,四方平定,百姓才能过上安稳日子。这份慈心壮志,才最是难得!”离凤低声一叹:“可总有人不会理解,念着家国之恨,念着忠孝之名┄┄王主对她们都只下‘杀’之一令么?” “┄┄”云瞳僵了一下。 离凤只觉还有千言万语想同她说,一时却又理不清头绪:“许是男人之仁,不足道哉,可我┄┄我记得太女殿下说过┄┄” “阿凤!”云瞳此时是一点也不想再受赤司烨的“教导”了:“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离凤一僵。 云瞳抽手回来,闭目往床上一倒:“你叫晚晚进来收拾东西。” “┄┄是┄┄”离凤只觉鼻尖一酸,忙狠狠忍住。 来侍疾的,一顿饭没吃完就被撵了出来。若怜等邀凤阁小仆都是惊骇欲绝:“公子,这是┄┄” 离凤面无血色,垂着两只袖子木然的走着,临出院门前朝正寝回望了一眼,就见冯晚的影子印在纸窗上,忽然一下子沉了下去,似是被人抱住了腰肢。 ┄┄ “哎呀!” 云瞳心中烦闷,忘了小桌还架在床上,猛一翻身,带的还没收拾完的盆碗掉了下来,连着冯晚也被刮住了袖子,摔了个趔趄。 “磕着没有?”云瞳一把将他捞起。 “没有┄┄”冯晚肋下被桌脚硌的生疼,却还强笑摇头,把错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奴才今儿┄┄总是心不在焉的,实在该罚!” “是我没注意,和你有甚关系?”云瞳换了件干净衣襟,坐回桌边,等着他收拾床铺。 “王主,要不┄┄”冯晚犹犹豫豫半晌,还是说道:“屋里加几个侍候的人吧。” “为何?”云瞳剑眉一挑。 “奴才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且┄┄”冯晚垂下了头:“池公子说的是!正房大侍,才我一个,也不像样┄┄连翘、桂心他们聪明能干,精巧细致,也都愿意为您效力┄┄” “本王的事不用你们安排!”云瞳直接把他打断。 “┄┄”冯晚哆嗦了一下:“奴才多口┄┄” 云瞳没得说通离凤,倒和赤司烨一比成了不讲仁义的戾主,心里本就不快,哪受得了素来乖巧解意的冯晚也把自己往外面推。平日不过陪我说说话,这就力不从心了?她越想越是生气,当即冷下脸来:“拾掇好了没有?你也出去。” “啊┄┄是┄┄”冯晚僵着身子挪出了屋,却又念着屋中无人侍奉,要把小北叫来,想想又打消了主意,一来几个孩子并无值夜之责,二来近日都是侧君、公子侍疾,他们早就回了偏院,此时只怕睡得正香。冯晚叹了口气,便在廊下守候,一边听着屋里动静,一边想着自己心事,意沉沉,情郁郁,竟未留意秋夜寒冷,不多时已缩肩弓背,里外凉透了。 连翘是外面职守的,见离凤离去,屋中无人,本想着自己能借机献上殷勤,不想冯晚都被轰了出来,还不肯走,令人无比厌烦。因见有小厮取了厚衣来送,便一把拦下:“没瞧见么?主子罚他轻狂呢!在里面侍奉,桌子也打翻了,碟子也摔碎了,实不像样。如今主子正在气头上,小东他们都不敢露头,你们有几条小命儿,还去招惹?他冷,自会去取衣裳,这点子事还用别人跟着操心吗?” ┄┄ 云瞳一宿没有睡好,翻来覆去想着离凤的话,听院子里传来寒冬的声音,这才起身。见是小北进来服侍,还觉奇怪:“怎么是你?” “小晚哥哥病了。寒总管打发他下去了。”小北不知昨夜出了什么变故,冯晚竟在廊下冻了一宿。 “病了?”云瞳未及细问,见寒冬陪同太医等着请脉,忙先打住。 “王主,您所料一点不差,以血养毒在雀翎军中盛行,也是燕子门独家绝技┄┄”几人明着是来诊治开方,暗地闭门说了一大阵子话。 “叫八月再查一查┄┄”云瞳沉吟良久,还是吐出一句:“有没有幕后主使,或是┄┄她们也是被人利用?除了报仇,还有何目的┄┄” 房门再等打开,太医“开方”去了,寒冬叫正房管事甲卯挑几个侍童过来:“冯晚暂时不能伺候,叫几个乖巧能干的来听吩咐吧┄┄小东他们顽皮,还需教导。” 见云瞳不置可否,只得再劝:“那日圣上和凤后千岁驾临,见你正寝才一个看得过去的奴才,面上大不好看。如今连那一个也没了,少不得我和秋哥得来打个地铺了。” 云瞳不好再拒:“瞧您说的┄┄” 寒冬命他们出去,自己重又掩了房门:“偌大王府,再加上各处庄园,不下千人,如今落成尚不足一年,细务繁杂,又不比山庄自在,要听着宫里,要供着内务府,要应酬交联上京各家王亲官宦,更要顾着你的体面。是以许多规矩虽写到了纸上,执行却不得力。光是甄别身份一项,别人是指不了的,自己不亲手过个两三遍,岂能放心?更不要提种种琐事,每日层出不穷。我的意思,旁日里不好动作,今借遇刺之机,正好严加整顿┄┄” “所以,我不欲跟前有内务府的奴才┄┄”云瞳言道:“冬叔您知道的┄┄” “有宫规王法管着,不想要也不能不要啊!”寒冬温言提醒:“内务府现今尊奉圣命,大不同昔了┄┄” “┄┄”云瞳听他话里有话,细思一刻即悟:哎呀,疏忽了!怪不得皇姐不悦。 “再说,外面来的,也未必就稳妥。”寒冬又道:“两位侧君陪房众多,我看也非都是安分守己之人。” 云瞳这方重视了起来,听他细说了半晌,一一点头同意:“好。叔叔想到比我周到。” 连翘几人终于能在正寝当差,都是大喜过望,自此各展本领,服侍英王面面俱到,倒也当得起聪明能干、精巧细致八个字。 云瞳初觉不惯,可冷眼看了两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暗道:冬叔受着皇姐和我的夹板气,从内务府选几个人也着实不易,岂好总拂他面子?反正我在京中也住不多久,白日上朝,晚间去从奕他们院子,这里多几个扫地叠被的也无所谓。晚晚也不能睡在外间床铺一辈子。等选好吉日完了莫莫的事儿,就给他也指个地方┄┄唉,这一遇刺装伤,好事都得延后了┄┄ 一想到“好”事,禁不住又烦恼起来,躺在床上“养病”,也没个发泄处,最后连连咒骂赤司炀该死,恨不能即刻把她大卸八块┄┄ 直到了第三日,叶恒前来侍疾,这郁怒方得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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