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仕┄┄ 沈莫一见她便想起那日围场密林，她对自己做的事、说的话，心头一片冷寂。隔着老远便停下脚步，抱拳为礼，也不答话，转身便要另寻道路。 “沈使留步！”孙兰仕又说了一遍，音调却比刚才提高了不少。 沈莫不为所动，加速离开，忽然耳鼓间传来一声密语。 “事关你爹生死，听是不听？” “啊？”沈莫一惊回头，见孙兰仕正举手相邀：“请随我来。” 盛宴之后，谕旨三日休息，随驾王大臣各司其职，以备最后决战，无诏不需过来请安。是以清晨时分，整个行营都十分安静，许多掌旗因未入围，便允属从彻夜纵欢，此时并未集号。御营又依地势驻扎，周围多有林石遮挡，孙兰仕心中有数，带着沈莫拐进了最不起眼的红叶沟。 “找我到底何事？请长话短说。”沈莫站的离她有数步之遥。 显而易见的疏离、戒备令孙兰仕愠怒即生：昨日他不听劝告，执意连战三阵，惹来诸人猜疑，险有杀身之祸。自己为见他一面，几乎就要铤而走险去夜闯英王行营，亏得运气不错，先得到他受毓庆宫主召见的消息，今晨特意在此等候。不想这小呆子仍不领情！小莫啊小莫，若无我相护，你早死过百八十次了。以为别的女人救得了你？ “孙大人┄┄” “你这般称呼，是要同我恩断情绝了？”孙兰仕满含讥诮。 恩断情绝！你我之间何曾有恩，何曾有情？我在你眼里永远是个只会添乱的傻瓜，在你心里是个赶不走甩不掉的麻烦。哪怕我为了你甘愿赔上清白、名誉、性命，你也不曾有丝毫感动┄┄沈莫只觉心灰意冷，再也不想重提旧事：“大人若无它事，在下告辞了。” “站住！”孙兰仕大怒：“有英王为你撑腰，觉得就能高枕无忧了？你怎么作死自己都不知道。” “呵┄┄”沈莫冷漠的回她：“我就是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也与大人再无一点关系。” “┄┄”孙兰仕气的抖颤起来，忽然高扬起了巴掌。 沈莫只淡淡瞧了一眼。 他是在故意气我┄┄以为他能气到我┄┄哼！孙兰仕掌收成拳，狠狠缩回袖内，一连深吸了几大口气，勉强压下了满腔怒火。 “我也不想管你！可我┄┄不能伤了小枫的心！” “你若不想伤哥哥的心，就别再到九宫主跟前去献殷勤。” “女人的事，男人不懂少管！”孙兰仕怒道。 “哥哥那么好，你难道还不知足？”沈莫只想叫她打消攀龙附凤的念头：“何况九宫主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 “那是谁？”孙兰仕想起几日所见，心思一动：“谢晴瑶？” 沈莫下意识就按上自己胸口紧藏着的密信。 孙兰仕眸光微闪：“九宫主大早起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无┄┄事┄┄”沈莫捏着襟口背过身去。 “跟在英王身边，这么快就学会撒谎了？”孙兰仕嗤笑之后，又行试探：“九宫主让你给谢晴瑶送信儿？还是英王借他之手帮谢晴瑶舞弊？” 沈莫立刻为云瞳辩解：“你别乱泼污水，英王才不会舞弊。” “是吗？”孙兰仕眯了眯眼睛：“你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给我看看，我就信。” 沈莫一僵，似是怕她来抢，连着向后退了几步。 还真有猫腻！孙兰仕心往下沉：谢晴瑶┄┄ “你说事关我爹生死，所以要面谈。”沈莫不想再同她纠结此事，赶紧把话题岔开：“你有他的消息了？” “没有。”孙兰仕冷哼道：“我是为提醒你，面圣之时不要说是他的儿子。” “为何？”沈莫一愣。 “你爹身为暗卫，主死不从葬，丢哨不报部，战况不上禀，私生一子，埋名乡野，一晃就是十八年。”孙兰仕言道：“报到圣上那里，他还有活路？” “可我┄┄我已经与王主说了。”沈莫心中一紧。 “放心，英王也不会同圣上说的。” “┄┄”沈莫又是一愣。 你以为她们姐妹间就毫无芥蒂？怎么可能！孙兰仕冷笑之后再次告诫：“我让你告诉英王，是为搏她怜惜；可你若告诉了圣上，就是自己找死。此事非只累及你一人安危，万不可意气用事，信口开河。圣上若问，你就说自己是樊璐和我舅父之子，你爹的事一字莫提。” “圣上若问我为何冒充暗卫呢？”沈莫皱起眉头。 “圣上不会问的。”孙兰仕斜睨了他一眼：“就算真问了，也自有英王替你转圜。” 沈莫暗道：王主是不是要拿归元秘钥当说辞？ “小莫┄┄”孙兰仕看他呆立不语，便凑近面前，抬手欲揭下他的面具：“那日围场密林，我是情不自禁，你还真生气了不成┄┄” 当日情景一入脑海，沈莫便觉心如火烧，再与她多说一句也难忍耐。“啪”，他将她的手挡开：“孙大人，前事休要再提。祝你和枫哥早成美眷，前程似锦。”言罢转身一掠，似只大鹏鸟般冲出了红叶沟口。 孙兰仕僵了一瞬，飞身欲追，忽听得一声轻飘的呼哨声传来，心下一凛，连忙止住了脚步。待要提醒沈莫，已是不及。 沈莫也听见了那声呼哨，方觉奇怪，就觉眼前有一团森冷锐光直扑而来，下意识往旁边一避。 “什么人！”一声怒喝在耳旁震响：“保护凤驾。” 沈莫大惊，一个愣神功夫，只听连片铿锵之声，数道兵戈迎面击来，周围树丛中又涌出几人，团团围住了自己：“哪里跑！” “这儿有刺客！”和王大叫一声。 “先护凤后千岁！”恭王竟然也在。 沈莫大骇，除了束手成擒再无它法，心中只盼孙兰仕快走，若叫众人看见她与自己私下相会，后果不堪设想。谁知就在刹那，身后忽然响起孙兰仕疾呼之声：“沈使，你跑不了！” 沈莫一下子呆住，强行回头去看，却见孙兰仕一脸愤怒、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似被眼前情景所惊，指着自己呼哧带喘的言道：“且慢┄┄且慢动手，这是┄┄这是英王暗卫。” 护凤后銮驾游红叶沟先行清道的铁卫并恭、和二府亲卫俱都愣住。 “把人先带过来。”和王挥手命道。 铁卫们监押着沈莫，跪到了凤后软轿之前。 “出什么事儿了？”清澄尚是一头雾水：昨晚沁阳过来问安，极赞红叶沟盛景，圣上听着不错，便令自己过来散散。想着早晨清静，出游清道不碍王大臣们进出御营，他便挑了这个时辰乘轿而来，哪知方到沟口，竟遇“刺客”。 “恭请千岁金安！”和王、恭王皆来行礼。 “平身吧！”清澄见着她们，心中不免疑惑：“二位也是来这里散散？” “呃┄┄”和王瞧了恭王一眼：昨夜她收到一张字条，上写今晨红叶沟有事将发。她特地起个大早，赶来围观，不想竟这般热闹。 “臣是要去御帐请安，顺路到此。”恭王也因接获字条来此，竟逮着孙兰仕与沈莫私会，立感中了圈套。 “臣也是路过。”和王“呵呵”笑着：“听说千岁凤体违和，恐圣上忧虑，特去问安。” “本宫无事，谢王驾关心。”清澄不冷不热的回她。 “臣请千岁金安。”孙兰仕跪在一旁叩头。 “这不是孙大人吗？”清澄眸光微闪：“你也是路过？” 还未等孙兰仕答话，和王就不阴不阳的笑道：“兰仕竟比本王还闲在，一大早就与出赐英王的暗卫私会。还挑了红叶沟这么赏心悦目的地方。” 恭王深深蹙起了眉头。 沈莫全身都已僵住。 孙兰仕却并未惊慌，只向清澄回禀：“千岁明鉴。臣入御营请见圣上汇报部务，行到此处，见一人正于沟口张望，发现为臣，立刻躲避，行迹十分可疑。臣即命亲从把守四周，自己入内查探。不想其人却是英王暗使。” “哦？”清澄瞟了一眼铁卫旁边那几个从树丛中蹿出来的孙旗侍卫。 “这说辞真也不错。”和王岂会善罢甘休：“可在本王看来，也能是你命亲从瞭哨放风，方便与暗卫密会。” “臣若与人密会，何不挑月黑风高之夜，却在日上高天之时？且红叶沟外乃是御道，王臣往来频繁，被人看见岂不生疑？臣虽愚钝，愚不至此。” “嗬┄┄”和王嗤笑不绝：“正因如此，密会方得万全。瞧瞧，孙大人还穿着官服呢！哪里是愚钝？聪明绝顶啊！老六，你觉得呢？” 恭王甚觉棘手，见凤后也向自己望来，便一指沈莫言道：“孙大人是一面之词。臣想听听沈使怎么说。” 沈莫强自压下心头的慌乱，低声禀告：“奴才今晨受毓庆宫主召见，事闭返回英王行营，露遇孙大人，甚觉不便，就先入沟中避让┄┄” “有何不便？”和王厉声问道。 “男女┄┄大妨。”沈莫声音更低了下去。 “嗬┄┄”和王笑得极是难听。 “此事一问九弟，便知其详。”恭王眼瞧凤后，想将大事化小，谁知孙兰仕却突然出声。 “禀千岁：沈使所言不实。” 沈莫的心猛然绷起，急用密语传音叫道：表姐┄┄ 现在知道喊我表姐了？孙兰仕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大声言道：“英王行营在西，红叶沟偏东，沈使若要回营，为何舍近求远？” 沈莫嚯然抬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就见她两片薄唇开合之间，已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你才说‘事毕’，敢问是在图谋何事？你受何人指派，要在真武盛会上舞弊？今被我抓个正着，岂容狡辩！千岁，臣请搜查其身，刑究原委，还臣一个清白，也还建旗将士们一个公道！” “啊┄┄”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包括凤后和恭王在内，人人都惊愕不已。 词如利剑，再一次将沈莫一颗痴心碎为两半。 虽已情绝，可我仍将你视为亲人，只怕东窗事发会牵累于你，一再隐瞒，可你┄┄孙兰仕┄┄孙兰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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