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王?”韩飞一时都没想起这是哪号人物。 “我王是大麒前太女遗腹,先皇正统血脉。” “哦!”韩飞这方恍然:“那个傻子?”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愤恨:“二十年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我王,终于长成。” “这么说,她是在装傻?”韩飞撇嘴笑道:“当初我家圣上装病装弱装了七八年,我以为就够不易了的。不想世间还有装傻装怂能装二十年的,啧啧,了不起啊!” 女子知她是在讽刺,淡淡回了一句:“能忍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胤皇不就是个明例?” “嗬┄┄”韩飞只觉可笑:“慧王如何能与我家圣上相比?就算有朝一日她翻身当了国主又怎么样?你青麒一国现都已是我囊中之物了。” “大麒临危,所以我王要放手一搏,再不能容青泰李氏丧权辱国!”女子言词慷慨:“倒是将军,陷于虎狼之境尚在沾沾自喜,嘿,祸不远矣!” “哦?” “大麒国灭之日,只怕也是韩氏丧身之时吧!”女子深看了一眼韩飞。 “娘子不要危言耸听!”韩飞不置可否。 “韩军乃豫王旧部,素不为胤皇信任,荡凤攻麒当了先锋,场场都是血战。”女子问的直白:“这么打下去,再有几年,不知将军统御的人马还能剩下多少?将军还能凭借什么和胤皇继续讨价还价?” 韩飞眉尖一蹙。 “可若不为紫云图姐妹驱使,韩氏便要担上背国负君之罪。丧身、败名、灭族,天下皆道是咎由自取。”女子笑道:“就算最后我主降顺紫胤,仍能为胤皇座上嘉宾,而将军,却已不知埋骨何处了。” 这些利害不消她说,韩飞和母亲计议过多次,尚无两全之法,难免忧心忡忡。 “胤皇杀手足,囚君母,苛待臣下,阴狠无情;恭王奸猾狡诈,疑心更重;英王见色忘利,目光短浅。”女子又道:“此皆非可奉之主。还请将军早做筹谋。” “哼!做何筹谋?”韩飞冷冷笑道:“我大胤无可奉之主,就得投奔你家只会在人前吃手指,留口水的傻王么?” 女子使劲压下一口怒气:“韩氏若自绝后路,在下也无话可说。” “后路?慧王是想给本侯铺路,还是在为自己铺路?”韩飞嗤笑不绝:“娘子不必遮遮掩掩了,她有何相求,明说了吧!” “我王转告将军:想保存实力,便得留在合江。” “留驻也是需要理由的。”韩飞撇了撇嘴。 “将军只需静待些时候,我王便有动作。”女子答道:“理由,并不难找。” “呵呵┄┄”韩飞不以为然:“请上复尊主,不要打错了算盘:她政变谋国,可是给了我家王帅最好的出兵口实。青麒但有异动,将令下达,本侯也无由违抗。” “届时,若胤皇与英王皆无暇他顾呢?”女子幽幽言道。 韩飞一凛,心下连着转了几个念头:“尊主┄┄还有这个本事?据我所知,这二十多年来她可是连自己封邑也走不出去。” “国有大鸟,不飞不鸣。然,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女子咧唇一笑:“莫说麒境畅通无阻,就是我王想去颍川拜会将军,也非难事。” “哦?”韩飞露出质疑之色:“娘子莫以大话诳人!” 女子走近案前,探指入杯,以水写下两字:“先太女临薨将内事托付此人┄┄” “呀!”韩飞大吃一惊,竟是完全没有料到。 “外务则仰仗┄┄”话到此处,女子又写了几个字。 “嘶!”韩飞倒吸一口凉气。 女子微微一笑:“将军还会觉得,我王不能通行天下么?” 韩飞不复轻蔑之态,目光凝重,沉吟良久,忽而抱拳,低声对女子言道:“飞,请与尊主一晤!” “我王亦有此意!”女子拱手还礼:“至于何时何地,容在下请命之后再答复将军。” “好!”韩飞袍袖一甩,将桌上残余水迹抹了个干净。 “还有一事我王想问将军。”女子又道:“现大麒已将兴城、随城、株洲三城交付紫胤,不知可在韩军督管之下?” “尚在。”韩飞点头:“因家母与飞晋京陛见,三城民务尚未移交出去。待等回营,自有处置。” “将军打算如何处置?”女子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三城何其要紧!入,可直通大麒洛川,退,可据守合江天堑,您和老侯主真舍得将此命脉尽付人手?” 韩飞摸了摸下巴:“既是命脉,我家圣上与王帅又岂能弃之不顾?” “拖上两月,想必不难!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呵呵,将军自有妙策,无需在下赘言。”女子淡淡一笑,将话点到为止,躬身请辞。 “恕不远送了!”韩飞随意拱手,目送她离去的背影,暗自皱眉:“三城┄┄合江┄┄慧王┄┄拖上两月,将有动作┄┄” ┄┄ 雨夜,恭王行营 紫云昂目光如炬,盯着垂首侍立在自己面前的孙兰仕半晌,低声笑道:“沁阳的情信是写给你的吧?” “沈使刚把信递到,臣还没来得及看。”孙兰仕模糊答道:“臣不知毓庆宫主心意。” “哦?嘿嘿┄┄”紫云昂笑罢,直接问道:“圣上欲借真武盛会为九弟择妻,兰仕可有意否?” 孙兰仕顿了一顿:“臣,唯命是从!” 好一个唯命是从!恭王哈哈大笑,抬手推了她肩膀一把:“本王之命,又何用多说!自然也祝你鸳梦能圆,前程似锦。” “谢王主厚恩!”孙兰仕深鞠一躬,藏起了并无一丝笑意的脸庞。 “今天的事儿你做的不错。”紫云昂并未注意,自顾自背手言道:“能当机立断,斩灭情丝,丢卒保帅,是为英雌本色。” 孙兰仕神色一黯,越发低头,脑中轮流闪映着沈莫看向自己时的愤怒和失望,以及对着英王时的感念与痴绝。 “本王都打算杀沈莫灭口了,不想我那七妹竟拼了命的去救,啧啧,她可真是个情种!”紫云昂且叹且笑:“棋子既在,仍可布局┄┄天助我也!” “沈莫留有大用,王主切莫轻弃!”孙兰仕急声劝道:“当初费了多大功夫才在英王身边嵌了个钉子,又得她信任喜爱,能赴兵营,可参军事,日后为王主立功的机会多着呢!” “本王是舍不得,可就怕圣上经此一事也对他起了杀心!”紫云昂从袖中拈出一张小字条递了过来:“你看看这个。本王今日不是去闲逛红叶沟的,想必和王二姐也非路遇。” 孙兰仕方展开字条,眉头就已拧成了疙瘩:“这┄┄谁写的?” 紫云昂摇了摇头:“不知道!” 孙兰仕又问:“您何时收到此信的?” “半夜!” “嘶!”孙兰仕失声叫道:“这么说,昨夜就有人知道我和沈使今晨会见面了!” “有人盯上了你,或者盯上了他!”紫云昂又点了一句:“不过,其人并不知道你我三人的关系,所以想借刀杀人。” 孙兰仕出了一头冷汗,脑子飞快旋转着,想要理清这一团乱麻:小莫在凤后千秋宴上露过真容,前日出战又掉了面纱,莫非被同一个人看见了两次,知道那连胜三阵的小郎就是暗卫?既然已经知道,何以不揭出来闹个天翻地覆,却要使她人往红叶沟“捉奸”┄┄ “此人身在暗处,是敌是友尚不清楚。”紫云昂已经细想过几回,也无头绪:“你还是小心一些,最近万万不要再与沈莫接触。哦,你今日见他,是为何事?” “打听前日那个神秘的小郎。”孙兰仕顺口编造:“沈使说问过英王,她只笑不答。” “必是宫中遣派无疑。”紫云昂揉额苦笑:“我本不想再查了,奈何有人偏偏前来索要┄┄唉,所以还是得┄┄” “索要?”孙兰仕一惊:“是谁?” “此事我另外派人处置,你不要管了。”紫云昂截住话头:“后日就是真武盛典,你分心不得。” “王主?”孙兰仕心中不安,极力劝说:“万一是圣上以这小郎设局,想要看看何人在宫中安插耳目。您左查右查,难免不露破绽。还想把人弄出送走,那不更是招惹麻烦?” “本王自有分寸!”紫云昂安抚的拍了拍她后背:“这里不宜久待,你快些回去吧。” “王主┄┄” “去吧!” “┄┄”孙兰仕无奈,只得施礼辞出,扮作巡夜小军,回了自己营帐。待等瘫倒床上,只觉四肢阙冷,一颗心紧紧崩崩,似被数条枷锁禁锢,每跳一下都痛的难于忍受。 “谁送的字条?” “谁知道了我和小莫的牵扯?” “谁敢大喇喇索要他,连恭王也不能拒绝?” 孙兰仕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可那些骇人的话语就似刻在脑中一般,无论如何也剔除不掉。 “本王想杀沈莫灭口┄┄” “就怕经此一事,圣上也已动了杀心┄┄” “臣想让这小郎来府侍卫,请旨恩准!” “位置再转过来些好了,不知他是不是个美人┄┄” 孙兰仕猛地捂住了耳朵:她们要杀他,想夺他,难道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惊惶惶等着? “英王,是很好很好的人┄┄” “英府不是龙潭虎穴,她待我也好┄┄” “孙大人,祝你步步高升,和枫哥早成美眷。” “我就是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也与你再无一点关系!” 孙兰仕忽然挥掌劈翻了桌上杯壶,就听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碎瓷四下乱溅。帐外立刻有小军围拢了过来:“大人!” “休得聒噪!”孙兰仕喝道:“下去!” “是!”小军们面面相觑。 掌心已被瓷块割破,流出一道深深血痕,孙兰仕却浑未觉疼:圣上命我对小莫放手,恭王已然许我却又要将他送人,英王夺我所爱更是有恃无恐!我便是枚棋子,也有血有肉,有痛有痒,不容你们随意作践!哼┄┄你们当我为棋子,焉知我不会也用你们为棋子? 她的胸中忽就掀起了滔天的恨意:我想要的男子,没人杀的了,没人抢的走!我不会再傻瓜似的等下去,不会再求着你们把他还给我┄┄ 孙兰仕狠狠攥紧了手心,将个尖棱的瓷块磨成了齑粉,合着血滴而下。 小莫,不许你变心┄┄ 表姐会兑现承诺,带你回家! 你的替卫之厄,我会一次解决个彻底,再不叫留半分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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