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凤、从奕、清涟都是一声惊呼,不及寒冬手疾眼快,一把担住了冯晚。 “出什么事了?”李慕循声转头,惊惊慌慌的举手朝前摸去。 叶秋在旁轻扶了他一手:“侧君不必担心,冯晚没有磕到哪里,想是骤遇急难之事,血不归心。” 寒冬皱着眉头,往冯晚体内缓缓输入了一股真气,待他面色缓上来些方冷声言道:“休书即便还在,姬家也会说是受王主逼迫而写。呈堂为供,并非缺之不可。” 冯晚胸膛剧烈起伏着:“可……可我现在……” “你现在就安静些待着吧!”寒冬说的毫不留情。 冯晚一窒,把惨白的小脸扭向了旁边。 “两位叔叔可有应对良策?”从奕忙着追问:“王主的声誉可是顶顶要紧之事。” 寒冬与叶秋互视一眼,淡淡言道:“蓝总管已去京兆尹衙门打听消息了,等她回来,再向侧君们禀报。”又转对清涟行礼:“贺兰少爷辛苦。天已这般时候,请早回吧。” 人家这是要闭门商议,碍着自己不便,清涟只得起身告辞:“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寒总管万勿客气。” 李慕倒想多耗一刻,却听从奕按着礼节相送清涟,自己也只好跟随出院,等扶着长风、邀月行至背人之处,立刻低声命令:“速查姬四公父女是受何人指使……” 离凤看冯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边扶住,一边拿手帕擦净他唇边的鲜血,又听叶秋吩咐甲卯:“你亲自过去邀凤阁,这几日务必妥当照顾好池公子。” 哪里是为照顾我呢?分明是让看着冯晚,怕他又生意外……离凤暗叹一声,心头无限忧虑:这案子京兆尹当街接下,已惹万众瞩目,若拿不出甚像样说辞来,怕难善了。 房门一关,寒冬已一拳砸在了墙上:“可恼!” 叶秋语带焦急,也非常日之态:“冯晚定是被人特意送到王主身边设局,只不过他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或是同谋,也未可知。”寒冬嗤道。 “你不信冯晚,眸眸却信……”叶秋劝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啊!” “我明白。”寒冬烦恼的甩了甩头:“且先仔细理一理。岳大人接下案子,第一要查之事,就是有无冯晚其人。” “这难道瞒的了人?”叶秋摇头:“冯晚深得王主宠爱,府中无人不知。他一头卷发,府中无人不识。若我猜的不错,姬四公状子里面一定写上了他的闺名和这个显眼特征。” “他在英王身边也无可疑。”寒冬叹道:“锦绣堂宴请东藩王相,他侍宴晕倒,被王主抱出,这些暧昧全看在了礼部官员眼里。贺兰桑别的本事没有,对绝色美人可是一向过目不忘。” “冯晚曾为姬家之婿,也不可辩。”叶秋继续往下想着:“王主回府当日不要内务府选来的奴才,单单提拔他当了正房大侍,他什么来历名声,早就遍传府中,现在再令封口,绝来不及。” “封口只能欲盖弥彰。”寒冬揉着额角:“别忘了青麒还留着一个药铺掌柜,别的都说不上来,证明冯晚和姬家的关系,可正好够用。” “该杀的杀,该留的留……呵……”叶秋深长一叹:“处心积虑到了这个份儿上。” “若非当日王主事急先走,现在冯晚已成了公子。”寒冬只觉脑仁阵阵发疼:“怎么辩他不受宠?怎么辩他不是被王主抢回来的?” “能否说是凌少爷仗义相救?”叶秋想了半天:“凌少爷是知道他受姬家虐待之苦的。” “凌少爷是爱慕王主之人,他的供词岳大人何敢采信?就算采信,能塞悠悠众口?”寒冬摇头:“何况凌少爷不知去了哪里,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这么说池公子说话也没用处了……” “千万别再掺合上他。”寒冬立刻拦住:“你没听贺兰少爷说起舆情,已经乱不可控了。池敏是前赤凤太女正君,每次人前露面,都惹滔天风波。” 两人反复计议,都觉棘手非常,忽听管事禀告:“蓝总管回来了。” 蓝月忆脸色无比凝重,看的寒冬、叶秋心里都一咯噔:“二月,怎么样?” “等了一个多时辰,岳大人始终不予赐见。” “嘶!”叶秋倒吸一口凉气:“她这是何意?” “案子太大,京兆尹提审姬四公后,将讼状供押全部封存,业已上报刑部。” “动作好快啊!”寒冬愣了一下:“我还打算初审能拖到王主回来……” “冬哥,案卷到了刑部,可就是落入和王手中了!”蓝月忆急迫之下直接抓住了寒冬的手:“我劝你立刻进宫,将此事前因后果面禀圣上。” …… 邀凤阁 已然入夜,冯晚还呆呆坐在窗边,听着屋外呼啸的寒风,一颗心似也被吹得七零八落。 “好歹你得吃些东西。”离凤命若怜将粥菜拿去又热了一遍:“小晚,你本来伤着,再这么熬上几日,就是想去公堂对簿,也没了力气。”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无耻!”冯晚已然瞪红了一双眼睛:“颠倒黑白,造谣污人,不怕遭天谴吗?” 离凤深深叹了口气:“是有人教他们这样无耻。” “谁!” “那些怕着王主的人、恨着王主的人!”离凤见冯晚震惊看来,幽幽言道:“软弱无依,固然易被人欺;可木秀于林,谁说不遭人忌?王主欲辅佐胤皇一统六国,每行一步都如披荆斩棘,也总有被荆棘所伤之险。” “你的意思是说……”冯晚努力琢磨着他的话。 “姬四公父女不过市井小民,之前在洛川受麒兵逼迫,立刻就写了休书给你,足见是怕事之人。”离凤细细讲给他听:“怕事之人只会避祸,何敢惹祸?还是在天下最有名的金街,当众状告天下最有名的亲王。” “你不知道我那公公……呸!”冯晚僵了一瞬:他还是我哪门子的公公!“姬四公为人极是泼悍,就没有什么他不敢做的。” “可他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离凤问道:“他如何知道你被王主所救?还一直带在身边?他千里迢迢从洛川跑到上京,就为告状?” 冯晚聪明灵透,一点便通:“是啊。他若知道我在英府当大侍,只怕会用尽手段来见一面,要我帮衬些体己银钱,好给她两个女儿治病……得罪王主,于他有何好处?” “孺子真可教也。”离凤不由赞道。 “哎呀,哥哥还有心思玩笑……”冯晚蹙眉带嗔:“我都已经急死、怕死了。” 离凤敛了笑意,继续说道:“你听姬四公那诉状,句句是要讨还公道。直指王主嚣张不法,强权害民。他一再强调自己只是赤凤平民,遭遇‘家破人散’之劫是在青麒。王主于紫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口里说着仁义道德,背地竟肆无忌惮的凌虐降国百姓,岂不令天下胆寒!” “啊!”冯晚愈发心惊。 “姬四公见识有限,说不出这些大道理来。”离凤叹道:“必有她人在借此案兴风作浪。” “我……我真成了王主的累赘……”冯晚紧紧咬唇,只觉一张巨大绵密的网已在自己头顶张开。 “何止是你……”离凤深长一叹:“我不也一样?看在胤皇眼中便如附骨之疽。只是你我身份不同,百姓们听我的故事,再吵得热闹,不过趋奇而已。可闻你的遭遇,却能感同身受,生出切肤之痛。”见冯晚双眉紧蹙,忙又婉转解释:“小晚,这不是说我比你高贵,而是……” “我明白。”冯晚低头轻道:“所以我这官司更加惹人注目,结案更加不能草率……” “唉……是!”离凤又叹:“便是王主,可能也同你我一样,是局中之棋,而非落子之人。” 这话说的深了,冯晚尚不能解,他呆了许久,喃喃自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离凤越想越是无词可答。 半晌,冯晚倒汤拌入饭中,一口一口木然咽着,又听屋外甲卯管事低声催促:“快二更了,请公子早些安置吧。” 努力加餐饭,高卧且安眠,知能有几日?离凤只觉右眼频跳,惹得心思更乱,忍不住伸指来压。 夜深风骤,烛冷襟寒,两人隔着屏风都是辗转反侧。忽听得“啪”的一响,离凤不知其故,又见屏风上什么影子一闪,便起身问道:“怎么了,小晚?” “线断了……”冯晚似乎哽咽了一声,再开口,却如坚石落地一般:“不……不会断!” …… 明光殿 寒冬跪在御前,久久不闻圣上开口,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凤后清澄正使眼色,令杜献将一众宫人遣出,自己端着清茶在旁,尚未敢奉。 “刑部接京兆尹移送姬姓父女讼英王案,请示分管刑案的和王殿下如何办理。和王不敢擅专,请旨定夺。”梁铸硬着头皮禀道:“奏章内另附洛川令衙门传唤文书……恭请御览!” “念!” 寒冬骤觉屋里又冷上了几分,赶紧垂下头去。 “今查任家大院(指姬四公一家曾租住的杂院)火焚一案,确系人为,有指与胤英亲王相关,证据在查,特先传到衙经审……咳……”后面和王怒批了几个大字:她奶奶的你家传唤谁到衙门经审呢?先瞅清楚自己的大门,给本王滚!梁铸目瞪口呆,没敢再念。 “圣上……”清澄想借奉茶之机缓和一下屋内已然就要冻住的气氛,忽觉手上一空,茶盏已被武德帝怒掷出去,打中门棱窗格,摔了个粉碎。 “混账!紫云瞳她还要给朕怎么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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