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我了没有?” “……”若怜微一怔愣,立刻撤身退后,与三月拉开了距离。 “诶?”三月呆了一呆,急步逼近:“我是三月啊!” “大人……万福!”若怜屈膝一礼,连头都没有抬,疏离之意溢于言表。 三月当即恼了,上手掐了他腕子就往怀里拽:“怎么回事?” “啊……”若怜挣扎不开,惊怕之下便向离凤呼救:“公子!” 云瞳也听见了,停步回头一瞅,眉峰顿蹙:“三月?” 三月一僵,已被若怜趁机拔出身子,躲去了离凤身边。 离凤看他一眼,抿唇未语。 “你看着他们几个,别挤丢了。”云瞳不好多说别的,边指小东四人边瞪三月:“街上人多……” “是!”三月咬了咬牙,缓下脚步到了小东身后:“东儿,姐姐求你个事儿,看着他们三个哈。” “嗯?”小东鄙夷的瞥了她一眼,转拍小北肩膀:“你看着小西,我看着小南,三月姐姐看着若怜哥哥,王主看着公子,都别错眼珠,省的丢了。” 三月“刷”的就盯向了若怜。 “好一个不错眼珠……”小东咧嘴儿要笑,忽觉左手被人紧紧攥住,转脸一瞧却是小南:“你干嘛?” “王主就是这么看着公子的。”小南笑容可掬:“出来玩儿,不错眼珠不可能,我还得帮你找吹糖人的呢!” “是你看着我,还是我看着你?”小东手上招数一变,从被攥的改成了攥人的:“告诉你多少遍了,这样才对。” 小西鼻子最灵,刚出门就闻见一缕香气,正满处寻摸,忽觉手肘一疼,原来是被小北拿条布带系住了:“我说……” “你不用说。”小北认真的把布带另一头系在自己腕上,两端都打成死结:“对你这种人,别说用眼睛看,使手都拉不住,必须捆结实了才能保证不丢。” 小东脆声大笑:“不用这样麻烦,你就沿街找卖小吃的大车好了,他一准猫在旁边流口水呢!” “笑什么笑!”小西想踢他又够不着:“待会儿炸糕出锅了我就买小小的一块,你们有本事都别和我要。” 上元节几乎是碧落王朝每年最热闹的一日,分立六国以来,习俗也未更张。上京自端门至西平门,绵亘十里,列戏为场。歌舞不歇,买卖兴隆,游人如织,摩肩接踵。家家张灯结彩,人人喜笑颜开。灯火辉映,通宵达旦。 云瞳和离凤也未骑马乘轿,随着人流牵手慢行,才拐过街角,就见一队舞狮经过,锣敲鼓响,热闹非凡。三头妆扮起来的狮子一会儿捋毛打滚,一会儿腾跃蹬高,循着绣球摇头摆尾,煞是好看。离凤正瞧着有趣儿,不知为何狮子顶到自己面前作揖,忙偷偷问云瞳:“是要赏钱不是?我没带着。” 云瞳“噗嗤”一笑,握着他的手一起搭到了狮子头上:“讨个吉祥彩,来年百事利。” “哦!”离凤唇开眼亮,少有的笑得欢畅。 云瞳带他摸了狮子头,忽然作坏的又一起把手探进了狮子口里:“呀!被咬住了。” “啊?”离凤惊叫一声,往后拔手,正倒进云瞳怀中。 彩画狮子还装作不依不饶的晃头来追,激起周围一片大笑。 “小郎君莫害怕,被狮王蹭一口,来年家里添一口。” 离凤看云瞳闪着晶亮目光在看自己,越发红了玉面。 他们兴高采烈的一路欢闹,三月却是越走越不痛快,不痛快若怜没有回头看自己,不痛快他细声细气的回王主的话,不痛快他没了蒙纱还对着别人笑…… “你嘀咕什么呢?”六月才跟上来,已经几次听她自言自语了:“谁又笑了?” 三月冷脸不答,忽见云瞳转头要风帽,若怜笑着捧上,一双小手在灯下白的晃眼。她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抢在云瞳前面夺走风帽,抖开了急献殷勤:“王主,咳……我帮您戴上!” 众人皆愣。云瞳狠狠白了她一眼,把风帽抄走,先在被乱碰过的地方使劲掸了两下,而后方细致又轻柔的为离凤戴好:“头顶暖和了,身上就都暖和了。” “嗯……”离凤含笑,下意识要摸缎带,被云瞳一把将手握住。 “今晚凑合一下,家去另换新的。” “……”三月好不尴尬,一个劲儿挠头,却见若怜终于偷偷在瞄自己了,一喜之下浑忘其它,又跳过去拽人:“喂,不知道天冷么,你怎么也光着出门?” 六月听得糟心,索性闭眼:谁光着出门了?她怎么看出人家是光着的了? 若怜“腾”就红了脸,动作极快的从三月手中抓回自己的蒙巾,连头带脸裹了个严实,回身快步赶上英王和公子。 “哎……”三月恼的一跺脚,不妨正跺在了六月鞋面上。 “嘶!”六月开口要骂,谁知人竟没了,一看又追去了若怜身边。 “你没想我,总不至于都不认识我了吧?”这一回,三月倒是没再毛手毛脚。 若怜低了头,半晌才答:“认识。大人说是我债主。” “对!”三月先松了口气,忽又觉哪里不对:“还有呢?” “……”若怜咬了唇:“没有了。” “没……”三月一呆,兀自停下脚步。 若怜随之一顿,偏头似要看她,却不知想到什么,身子一凛,急急走了。 “我说你又怎么了?”六月背手行到三月身边:“就你这德性,还看人呢?自己都快丢了。” “他说没有了……”三月站在大街中央,喃喃自语,愣愣无着。 “傻瓜陶三。”小东自己把着一根棉花糖,却和小南分吃另一根,看三月耷头拉脑的可怜样子,忍不住胡撸开满嘴白毛:“他说‘没有’,你不会说‘有’吗?” “别添乱。”六月皱眉。 “你不懂,别添乱。”小南咕哝着嘴儿劝小东。 “谁不懂?”小东眨眨大眼睛:“不就是气人玩儿嘛?十二姐姐以前就是这么气我的!” “啊……”三月似有所悟,抢了小东手里的棉花糖,撇开六月,又追上若怜。 “你别蒙我!”人多,她喊的格外大声:“明明还有。” 若怜摇了摇头。 “就是还有。”三月把棉花糖一径往他手里塞。 “那您说……还有什么?”若怜深瞧了她一眼。 三月舔了一下上唇,语气无赖:“你说还有什么?” “……”若怜芳心骤冷,暗问自己:何必一试再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她并不想娶我,也不是如何喜欢我。否则为何不向王主讨要,为何不明明白白让我等她?她赖人欠账,是告诉我该补偿她;送小玩意,是告诉我该倚仗她;显摆元服能从府里挑人,是告诉我其实高攀她不起;要银子喝花酒,是告诉我……我就是一个小倌罢了。就是现在,她不肯说‘有’什么,叫我说,是让我主动去贴她的意思。 “说啊!”三月还紧着催道:“快说,还有什么?” 公子说愿意为我做主,可我……既离了火坑为何还要跳回去?若怜怔怔想着:老天真不公平,男人不生产就不能续命,我这安稳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也罢,等到没办法的时候再说吧。 “若怜?”三月见他始终不开口,心里又乱了:“咱俩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 “大人上次说想逛逛哪里?”若怜忽然笑道:“那条街上竖大牌子的是夜欢楼,斜对面还有快活院。” “……”三月一呆。 若怜把棉花糖塞了回去:“祝大人玩的尽兴!” “你……”三月盯着他的背影,已经恼的说不出话来了。 六月抱臂溜达过来,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挪步,只得言道:“醒醒,还得护卫主子呢!” 三月咬牙切齿说道:“要不主子常发牢骚,想听男人说句情话真比登天还难。” 六月“嘿”的一笑:“谁让你自讨苦吃。” “姐姐不肯娶亲,也是因为怕吃苦头吧?” 六月揉额:“多夫多女多冤家!” “你说,他……他是不是想攀高枝?”三月心里有疑,便觉若怜总绕着云瞳转,应答侍候似乎都有深意:“这次回来,觉得他变了个人似的。” “男人心海底针。”六月笑道:“十二说千万别琢磨!” “我想同王主请命,去傅帅军中挣个功名前程。” 六月一愣:“为个小倌?你可真有出息。” 三月瘪了瘪嘴:“小倌这都避着我呢,若是大家闺秀,更得……” “难不成他直说了瞧不起你?”六月只觉匪夷所思。 “没说。”三月闷头丧气一脸不快:“可我想不出来还能因为什么!” “用费这脑子?王主发一句话,他能怎么着?”六月悄摸从下一顶棉花糖,直送三月唇间:“想咂道甜的,张口就是。” 三月还没品出滋味来,就觉手上一空,耳边响起小南炸雷似的叫声:“这是小东的棉花糖,你这么大个子抢我们的东西,真不害臊!” “……”三月待要怎样,见周围游人全转头来看自己,不得不把伸出去的拳头又提溜了回来。 小南蹭蹭蹭的跑回小东面前,嘻嘻笑着献宝:“我给你夺回来了。没化,快吃吧!” “她都咬过了,你还拿来给我。”小东嫌弃的扭开了头:“不要!” “呃……”小南看了看棉花糖,似乎很是为难:“就这么扔了?” “你也不许吃。”小东瞪眼威胁道:“否则我不和你好了。” “哦!”小南犹豫道:“要不还给三月姐姐吧?我看她今天一直不大高兴。” “我的东西为什么还给她?”小东叉腰斥问。 “那……只能扔了!”小南矮了声气。 他刚要远抛,忽被人从后拽住了胳膊。 “哎,你干什么呢!”小西抢过棉花糖,当啷就是一大口:“没吃就扔,败家子!” “别……”小南刚要劝他,又被小东拽了回去。 “这小气鬼刚才不分我炸糕!”小东眯眼笑道:“活该他舔三月姐姐的口水去。哈哈哈!” 正在玩闹之中,忽然背后响起一阵喧哗,原来是斜里插过一队旱船,尖头翘尾,横冲直撞,故意闹的人群四散欢笑。六月护着小西小北,三月挡了小东小南,才喘口气,见云瞳和离凤携手并肩在对面观灯,身后却没了那个窈窕身影。 “若怜呢?”三月踮脚四望,心跳骤急:“若怜……若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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