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鬼主还说过些什么?” 主持耸耸肩膀:“说过很多。可惜我都听不大明白。” “嘿!总听你说她如何神通广大,却连稀松平常的字儿都不识得,还拿本科举八股《致庸》跑到上京装幌子,可见脑袋瓜也不大好使!我就纳闷,怎么还有人求着她办事?”女子抱怨道:“不等着办砸么!” “鬼主不是不认字,是只认经字,不屑其它。”主持笑道:“再说了,自碧落王朝之后,会驱蛊的人已屈指可数。什么不是物以稀为贵!” “经字?” “就是神书鬼符。天神认得,鬼主认得,俗人认不得。”主持提笔写了一个:“我家大石碑上刻着这个,据说是‘诫’的意思。怎么念,我就不知道了。” 女子低头一瞧,“噗”就泄了气:“这曲里拐弯的也叫字么?你们都不认识,平常怎么念经啊?” “师傅教,徒弟背,只知音儿,不识形。”主持言道:“要认经字,得是选定的继承人,专门习学。” “你们鬼主选谁当了继承人?” “还没选定。”主持摊手:“鬼主要找有慧根的孩子,谁知……” “谁知她的慧根先被斩断了。”女子嗤道:“你们鬼谷涧是整个完蛋了。会驱蛊的没有,能认字的也没有,单剩你们几个混吃等死的徒子徒孙!” “咳咳……”主持可不想在这儿金主眼中成了毫无价值的累赘,忙就笑道:“我们不会驱蛊认字,自然有人能趋会认。我同你说,迦施罗祖师传下来的经书都是宝贝,找着合适的人,肯定能卖出大价钱。” “呦,你还藏了经书?”女子眯起眼睛斜睨着他:“经书在哪儿?” “咳!”主持露个口风,随后全是敷衍:“我侍候鬼主多年,知道怎么进她的藏经洞。” “你怎不带出一本来?” “带不出来。” “石刻?”女子心思转的极快。 主持点了点头。 “得拓印出来啊。”女子瞪他一眼:“背不动、撬不起的玩意怎么卖钱。” “只能抄写。”主持笑嘻嘻言道:“那地方特殊,别人进不去。” “为什么?” 主持顾左右而言它:“我虽不会趋蛊,却能防蛊,所以……” 所以只有你小子能进去抄写!好啊,这里摆我一道。女子暗恼,面上却嘻嘻一笑:“这样啊!噢,对了,我几次来都觉得外面那个勤快的小秃瓢眼熟,不会是你亲生儿子吧?” 主持万不料她话锋忽转,霎时一呆:“呃……” 女子笑着按上他肩膀:“伺候鬼主多年,原来是这么伺候的……哈哈哈,别怕,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主持面色难看已极,半晌才换上僵硬的笑容:“那个……咱们都是为了赚点金银……” “不只为此吧?”女子就势搂住了主持,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咬:“你打算后辈子都当和尚了,还让你儿子接着当?那赚再多的黄白之物又有何用?” 主持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使劲儿推她,却被箍的更紧。 “不如……”女子更大胆起来:“事成之后,和我回家。你的小秃瓢蓄了发,和我的儿子也没有两样。” “先说正经的……”主持面红耳赤,总算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你得找到买主。” “我到哪里找买主去?”女子叹道:“你得帮我啊。” “别的我不知道,也许可以问问神山?” “神……山!”女子一愣。 “大祭司一定认识经字。”主持言道:“有道是神鬼一家。天神和迦施罗鬼主都是恩爱妻夫呢!” “啊?”女子头回听到这样的说法,不禁哑然失笑:“你还成了天神的院里人了?有意思,有意思!” 又说笑了几句,女子看天色已暗,便辞了莲花寺,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了上京家中,听说已有人等候在内,她举扇一笑:“来的真快啊!” …… 入夜,恭王府外书房仍是灯火通明。紫云昂展开字条,看那鬼画符似的东西,皱眉言道:“这不是小篆么?” “这个字说是念诫!”管事张缤回道。 “诫?”紫云昂又仔细端详了一阵,眉皱更紧:“是和小篆有些不同。他说大祭司能认?” “是!” “要不要奴才使人去试探一下?”张缤问道。 紫云昂闭目摇头,摆手令她退下:“不忙动作。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儿!” 烛火明灭,小室鸦静,半晌,一直侍候在侧的老宫监轻声言道:“王主,碧落十三香症候有三,单凭一事,如何能使英王确信?” “此谣若江湖风传,本王必不会听。”紫云昂缓缓睁眼:“可话出陈琅之口,绝非空穴来风。” “陈琅其人……您也不知她的底细。” 紫云昂点了点头:“是!我和她不过各自取利而已。利虽不同,可小七都是梗在眼里的一颗钉子。合力拔之,会更容易些。” “我看她是指着王主使力,自己坐享其成。”老宫监言道:“自姬家案后,她就不再登门了,颇有过河拆桥之嫌。” 紫云昂一笑:“阿公,不必计较这些了。陈琅若是睿姨,把西川都给我了,我还不知足么!” 老宫监叹道:“若英王自知没中碧落十三香,王主却就此布局,那如何能有成效?老奴只怕您被陈琅引入歧途。” “阿公勿忧!”紫云昂笑道:“消息虽是陈琅提供,可怎样利用,还看本王。之前小七手掌兵权,令人忌惮,陈琅教我,不可空等,要自己把一块囫囵圆板劈出锐利棱角来。恰逢麒国青峦欲结同盟,本王就借她之力,先使玄甲军无主,复叫邱韶失职,再令傅临大军成了坐地不动的僵兵,最后让小七承担这些罪责,被贬回家。空出的这些位子,让谁填补,老三必要甄别,本王也可布置。” “韩宜之死,寒尽天下良才之心。”老宫监言道:“朝廷可谓白举办了一场真武盛会。” “形势于我有利之时,最不能停步自喜。”紫云昂眯了眯眼睛:“先不说老三,就是小七,近来也让人看不懂,猜不透了。” “英王经此两案,很消沉。” “出了麒皇查青峦是否疯傻的事儿,你还觉得小七一直消沉着么?”紫云昂眼望窗外:“我最担心的是,她和老三演了一出姐妹生嫌的戏码,让我以为有机可乘,结果一头钻进了罗网。” “嘶!”老宫监倒吸了一口凉气:“孙大人不是说不像装出来的?圣上恼英王为了内宠耽误国事,英王也怨圣上随意处置她心爱之人。还有之前池敏的那个预言,也在姐妹间系了个疙瘩。” “缝隙还不够深,逮着机会得再劈几刀。”紫云昂若有所思,忽然弯唇一笑:“寿宁侯家诰命已经把那些东西请了回去。” “您花这么多心思在从奕身上,可若别人在此期间又怀孕了呢?”老宫监问道:“毕竟英王内宠甚多。” “诶!”紫云昂笑道:“眼下小七不会让凌霄宫主和那个池敏怀孕的,暗卫死了,大侍没了,别的男人她又看不上,要不能把连翘送到本王怀里?” “这样……” “在娶正君之前,先让从奕怀孕生养,能缓和她同寿宁侯等勋戚的关系。”紫云昂言道:“倘若一举得女,意义更大。因此,小七对这一胎已盼了许久,也看的极重。” “从奕能顺利怀孕,还是借了咱家君上之力呢!” “哪儿啊!”紫云昂苦笑:“小七想要这一胎,本王可不想让她如愿。若从奕始终不得喜,寿宁侯娘家不得抱怨么?小七自己也要怀疑,是否真中了碧落十三香,所以会断女绝孙。阿旋去与从奕亲近,说些闺中闲话,先让他为不孕起急,一急就要四处求医问药,拜神祈佛,最后肯定会去莲花寺。” 老宫监恍然而悟:“去了莲花寺,以后就不能受孕了。” “本王可没那么狠心。”紫云昂笑道:“不过是让他在小七去临渊之前免受些苦楚罢了。谁知……他竟没亲自去。没去……居然真怀上了。” “这足以说明,英王没有中毒。”老宫监忧心忡忡:“王主啊,我总觉得……” “这还说明不了什么!”紫云昂望向浓黑一片的窗外:“阿旋聪明啊!真是本王的贤内助。”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老宫监不懂。 “从奕进宫一趟,回来胎像不稳,寿宁侯诰命急急慌慌的去了莲花寺,请回法器。”紫云昂微微弯唇:“阿旋进宫一趟,回来早产,本王也派了公子急急慌慌的去了莲花寺,一样请回法器。” 老宫监皱眉看着她。 紫云昂越笑越深:“二姐和二姐夫都是传闲话的能手。什么英王中毒,什么解药在临渊,什么临渊将要显世……呵……” 老宫监已听得云里雾里:“主子……” “近来不见兰仕,说家有白丧,告假了。我估计是老三又叫她干什么去了。若往西川,正好有几件事可以顺路替我办好。”紫云昂停住话头,笑着一抱将自己一手带大的老宫监:“阿公别多想了。好戏既已开锣,咱们跟着唱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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