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王主的?”离凤一呆,转而失笑:“无稽之谈!” “咱们自然都不信,可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若怜眨着眼睛:“说王主上次中毒还没好,不能有孩子,所以侧君这一胎怀的蹊跷,八成是借壳生珠。还说侧君和恭王有些牵扯,嫁来王府前就在什么亭子里密会过,现今不管王主在不在身边,动辄回娘家,也许是为讨个方便……” “胡说八道。”离凤听得皱眉,嘱咐他道:“你哪个耳朵听来的,就从哪个耳朵挤出去。万不可跟着乱传。” “知道。我也就是和您一说。”若怜言道:“三月当笑话讲给我,她都不会去禀王主,恐她生气。” “嗯!”离凤喝了口茶压下一股子烦躁:“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人!你道只有无依无靠的小晚受人蹬踩么,像侧君这样兰心玉质的名门闺秀一样抱屈。” “这是为什么?” “传闲话的也分几种:有些是别有图谋,故意为之;有些是嫉妒,你样样强过他,他便生气,逮着一点子火星儿,给你烧成燎原烈火;有些是揣测,你就那么好么?怎么可能没有毛病。我非找出几条来不可,看看你光鲜之下都藏了些什么,一粒小尘埃也能说成是天大的污垢;大多数是没脑子,听风就是雨,其实和我无关,我也不是要你怎样,不过说着玩儿罢了。混不知无心之口,给别人添了多少伤害。” 若怜生了羞愧,忙站起身嗫嚅着:“公子,我错了……” “谁人背后不说人,可谁人背后不被说呢!”离凤又拉了他坐下:“想想你我自己,就明白了。” “是!”若怜真红了脸:“我就是好奇,怎么会传出这样话儿来。” 离凤一顿,也是若有所思:“是呐……说‘王主中毒未愈,不能得嗣’,这什么意思?” “我问三月,她说……”若怜吐了下舌尖:“她说是屁话!别理。” 离凤“咳”的一声,伸手要茶:“王主喜欢三月,大概就是喜欢她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吧。” 若怜忍不住翘唇:“也愁人呢!你和她说的稍微模糊了点,她就听不懂了。她和你说话又不会拐弯,时常叫人没法作答。” “过的直白简单些,没什么不好!”离凤也笑了,忽又想起自己和云瞳,暗暗叹了口气。 珠帘一扬,红鹞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公子,小北悄悄的告诉我,王主叫事儿绊住了,估计晚些才能过来。” “王主总是有事儿。”若怜看离凤眉尖蹙了一下,替他抱怨道:“尤其说来邀凤阁时事儿最多,没准就忙到三更半夜了。” “这回的事儿跟哥哥有关呢。” “啊?”若怜一愣:“怎么和我有关。” 红鹞漏了口风,只得说了:“三月嫂子和人打架,被拘到哪里去了,王主正在想辙把她救回来。” “打架?”若怜一呆,“腾”地站起:“她……她有没有受伤?” 红鹞一耸肩膀:“不知道。” 离凤见若怜起急,忙就吩咐道:“到底怎么回事,红鹞你再去问问小北。” “我刚就仔细问了。”红鹞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可小北也不知道多少,最后只能说:“王主不会让三月嫂子吃亏的,哥哥就耐心等吧。” 离凤也安慰道:“是这个理儿。若怜你先别急。” 可若怜再坐不住了,在屋里团团转了几圈,自己觉不像样,便辞了离凤,匆匆归家。家里还是静悄悄的,他一个人坐也难受,站也不安,拿起针线先扎了手,去热茶水又摔破了杯,好容易做好了晚饭,仍不见三月回来,再等下去,越发心里没着没落,便又想往邀凤阁去问消息,谁知角门已闭,值夜公公不给通禀,一摸袖中半个铜板也没有,就想贿赂也贿赂不成了。若怜悻悻而归,缩在桌边守着自己的影子,听得狗吠打开了房门,听得鸟飞又出了屋子,听得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便倚窗远望,满脑子胡思乱想,一时想她惹了麻烦要受惩戒,一时想她陷在囹圄要遭苦楚,一时又想她不敌别人伤筋动骨……直想的心惊肉跳,冷汗涔涔。 “噹……咣……” 已然打更,若怜再等不下去,想起还有一处可问,便急慌慌奔了西边小巷,数到第三个门槛,见院里亮着烛火,他径自过去“啪啪”拍门:“连大人在么?” 六月才换了家常衣裳,正要打水洗脸,听有男子登门,大感诧异:“谁呀?” “是我,三月家的。”若怜可算听见了个熟悉的声音,心头一喜,忙不迭开口便问:“连大人,您清楚我妻主的事儿么?她现下怎么样了?” 六月颇觉意外:“三月?不是回家去了么?” “没有啊!”若怜一呆:“我一直等在家里,没见人啊。” “那个……”六月皱皱眉头:“她没大事,刮破点儿皮!蓝总管和我奉命把人接回来了。挨了王主一顿骂,估计她又跑哪个犄角旮旯生闷气去了。” “您能带着我找找么?”若怜低声求道:“别又出什么事!” 六月暗道:瓜田李下的,我带你去找,多有不便。尤其三月今日不知生的什么邪火,一惹就急。 “连大人?”若怜是真的着急。 “啊,哪儿找去呢?也不用找。”六月笑道:“她多大个人了,还不知道完事回家么!” “可是……” “这样吧,我出去找她,你且回家等着。”六月只觉夜深人静时候与别人家的内眷隔门对话不宜,想出一法,赶紧把人打发走。 “也好。”若怜对着紧闭的院门一福:“谢谢连大人。您要找着她了,千万劝她回家。” “好。”六月暗道:这小女婿挺贤惠的,怎么三月还说那样的话……听得脚步声渐远,她心思一转,竟脱口叫出:“若怜!啊……咳……三月家的!” “啊?”若怜一愣,又转回门前:“连大人还有事么?” “你知道三月今天和谁在街上打架么?” 若怜摇了摇头:“和谁?” “和那个恭王府的二管事张缤。” 张……若怜心中一紧:“因为什么?” “她没说。”六月心里已然猜到几分,却不好明言:“立夏了,天热,人的火气也旺。你就顺着她些。” “是!”若怜怔楞着往家走,一路想着这嘱咐,心里七上八下。才进院子,忽听得屋里响起一连串的盘碗碎地之声,静夜之中吓人非常。他“啊”了一声,忙忙跑进了屋,却见一地狼藉,原来是三月掀翻了晚饭桌子。 “三月!” “你干什么去了?” 若怜一眼看见妻主半边脸上肿起的刀痕,直冲过来想要细抚,却被一把攥住了腕子。 “我……我找你去了!” “往哪儿找去了?”三月怒道:“深更半夜敲六姐的房门,让人看见会想什么?我说你懂不懂规矩!” “我……”若怜一窒。 “蒙巾也不戴!”三月瞧他露着粉嫩细滑的一张俏脸,越发着恼:“你当是在夜欢楼还是春藤馆,随便露脸给女人瞧!” 若怜没想到她提起了那两处地方,更没想到她竟发这样大的脾气,一时愣住,可细想却是自己情急之下行事莽撞。他怯怯低头:“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三月紧盯了他几眼,忽而把手撒开,闷闷转头。 若怜憋了一肚子话想问她,看她那副样子,又不敢问,便先找出纱布清水,近前来拾掇她脸上的伤口:“疼不疼?” 三月也不回答。 若怜越发小心翼翼,等抹完了药,又紧着收拾满地碎片汤粥,忽听三月冷声问道:“若怜,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若怜一惊,下意识便道:“没有啊!” “真的没有?”三月声音低沉。 “没……”若怜手一抖,被正拾起的一片尖瓷割伤了虎口,立刻渗出了血丝来。 那么慌张,那么戒备,那么心虚……三月看的分明,登时心乱如麻,提手一抓,把男人抓进了怀里:“你说过的,不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若怜身子在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惧意。 三月大口喘气,却也说不出话来。 “你……你怎么了?”若怜举手想要摸她的脸颊,忽觉腰上一紧,已被倒提入罗帐,“唰”的扯下了裹裤来。 “那我问你,这里……”三月把他紧紧压住,两根长指探进蓬软浓黑的葱茏间:“这颗赤丁儿有没有人见过?” 若怜只觉脑中“轰”的一下。 “你说你是个清倌儿!” “可……可调.教公公们见过。”若怜慌不择言:“谁进窑子里不先被脱光了查验。那东西我爹胎里带来的。我进夜欢楼大门时才七岁。” 三月一怔,缓缓松手。 “你知道我当过小倌儿。”若怜抖的却比刚才更厉害了。 是知道,可……三月只觉心烦意乱:可我得知道你的全部。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得是我的。 “你……你在乎……” “我在乎你有没有骗我!都有什么还瞒着我!”三月脑子里充斥着张缤的那些污言秽语,尤其那句“你是个小雏懂什么,还得叫若怜哄着玩儿”最是刺心,她嚯的手又狠掐了下去:“倒扣金钟是什么招式?” “我不知道!”若怜疼的挣扎起来。 “你在夜欢楼挂过牌子没有?”三月连续追问。 “不挂牌子怎么被恭王买下送到英府里头?”若怜只想否认一切。 “你接过几个客人?” “……”若怜疯了似的摇头。 “接过多久?” “……” “都是怎么接的?” “我不记得了!全都不记得了!”若怜突然声嘶力竭的喊道。 “轰……” 门未栓牢,被风猛地刮开,灯火倏然一跳,而后就是长久的沉默。三月不再问,若怜也不再挣,就那么绝望的两相看着。 “我知道了……”三月红了眼睛,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她猛地推开若怜,冲出了院门。 “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知道?”若怜无力的掩住了脸,隐隐哀泣,渐成嚎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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