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山俪戎王帐 大蛮将聂赢周遭警防交于小夭,自己回帐休息,躺在毡垫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赖到岳和身上:“和哥,你滋滋啦啦一个时辰了,削了一地木屑,什么都没鼓捣出来,快歇歇吧。” 岳和一怔,看看手里,只剩了根三棱短木条。 “你是想做什么啊?”大蛮问道。 “看不出来?”岳和不想让他笑话自己走神,强作镇静,把木条一举:“说话宝剑就成形了。” “这……宝剑?”大蛮瞪着一双虎眼,左看右看:“样子好奇怪啊!” 岳和已生尴尬,口里却不肯示弱:“削好了送你,让你长长见识。还侯府出来的呢,好意思显摆。” “这玩意比匕首大不了多少……送我,我不好意思拿着耍。”大蛮是个坦白的小郎:“要不以后给我闺女得了。” “嗬……”岳和失笑:“你想的还挺长远,妻主都没有,就惦着生闺女了。” 大蛮“嘿嘿”挠了挠头:“早晚会有……” 岳和看他一眼,忽生妒意,忙收慑心神,胡乱问道:“你已经定亲了?” “还没。”大蛮仰躺对空,吁了一口气:“小夭那混蛋和少爷说,要在英王手下人里给我挑一个,还说已经看好了。” 岳和一愣:“看好谁了?” “我也问呢。”大蛮言道:“他看好不行,得我自己看好。” 岳和听他那意思,似乎已有意中人了,不知怎的,心尖突然绷紧。 大蛮不觉,只顾想着自己心事,想着想着还抿嘴儿偷笑了一下。 岳和看在眼里,禁不住胡猜乱想,手下越发没了准头,一刀下去把木条又削短了一截。 “怎么……才叫好啊?” “就是……”大蛮听他问起,一时回答不能,想了好一会儿笑道:“就是和我堆的雪人一个样子的。” 他堆的雪人,眼窝很深,鼻子很高,长得很像……岳和下意识咬了咬唇:“像九戎鞑子!你想在这里安家?” “什么啊!”大蛮不爱听了:“我堆的雪人细溜高挑,可漂亮了。” 岳和唇咬更紧,越是不愿想那个人,越是眼前总浮现出她的身影,可不就是细溜高挑,眉浓眼深! “不是就好。这里有个人欠我一条命,等办完差事就得还来。你千万别喜欢她。” “啊?”大蛮一愣,听岳和语气不好,大生好奇之心:“她是谁啊?” 岳和不答,继续削剑。 “是不是俪戎王?”大蛮靠近他低声问道:“小夭说她轻薄你来着。” “咳!”岳和霎时呛住。 “我才不喜欢她呐,你放心杀吧。”大蛮坚定的同“小和哥哥”站在一起:“不过得瞒着少爷,他说俪戎王对大龙有用。’ “大蛮!” “嗯?” “……”岳和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叫了一声,又停住无话了。 大蛮转去看他手上:“和哥,我知道了,你是把这木条当俪戎王在削,所以削的这么狠。” 岳和一下子僵住,半晌苦笑出声:“你别乱说,根本没有的事。” “哦!”大蛮也就信了。再看一会儿,觉那木剑在岳和手底渐渐有了些模样,便在旁指点:“你给它再穿个红缨子,做个软套子,像少爷小时那把一样,好看。” “我不会弄那些。”岳和其实已想停手了,碍于许诺出去,不能食言:“给闺女的,和给儿郎的不一样,弄那么花哨干啥?” “也是。”大蛮叹了口气:“小夭说,少爷那箱子宝贝都叫英王收缴走了,让当什么定情信物……唉,可惜,可惜啊。” 信物!岳和心窝上似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捂去。 恰在此时,帐帘掀起,秦肃正走进来,锐利目光直接钉在了岳和手上。 岳和一凛,忙就撤手。 “大蛮,侧君叫你。”秦肃冷声传命。 “哦!好。”大蛮急急起身而去。 帐闭声息,烛静气闷!秦肃不动,冷冷看着岳和。 岳和也不抬头,一下一下削着木剑。 好半晌,秦肃打破了沉默:“你怀里……藏了个耳徽。” “呲”,小刀错了力道,斜挑出一道木刺,扎进了岳和掌心。他不顾疼痛,猛然抬头,愤怒射来一对眼箭:“秦大人,你在监视我?” 秦肃居高临下看着他:“自己露出魂不守舍的样子来给人看,还用我监视?” 岳和一僵。 “那东西谁给你的?” “少管闲事!” “嗬……”秦肃一嗤:“等回上京,暗部问责,我会如实禀报。” 岳和一跃而起,逼近秦肃面前:“如实,还是凭空臆想?秦大人,身为暗卫,谨慎为上。小心冤枉不了我,反倒葬送了你。” “好一个身为暗卫,谨慎为上!”秦肃不住冷笑道:“你还知道自己是个暗卫?” 岳和梗起脖子:“我当然知道。” “哼!”秦肃眯起眼睛:“你以为漪澜树被毁,少喝一碗苦汤,日后就能随心所欲了?” “你说什么?”岳和一震:“漪澜树被毁……真的?” “真的假的,与你有何关系?别作死!”秦肃听出岳和惊讶之语里掺杂了一丝喜悦之情,话音儿似块更冷更沉的石头一股脑砸了过去:“暗卫过不了普通男人的日子。叶恒、沈莫不相信,非去试,结果怎么样?比你我死的更早更惨。” “……”岳和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别学他们!别做梦!”秦肃盯着他,缓缓伸出手来:“给我。” “什么?”岳和已经去护胸口,半截又自僵住。 “能害死人的欲望。”秦肃一言未尽,出手如电,向岳和怀中探去。 岳和仰身一撤,挥拳挡开:“我没有……” “是么?”秦肃瞬间已攻出数掌:“东西拿来,我就信你。” “何用你信,你算什么东西?”岳和羞怒交加,一拳不让。 拳掌相击,阴风大作。 大蛮见过聂赢,回帐来取舆图,不妨见着两位暗使激斗,大惊失色:“和哥?肃哥!你们怎么回事?” 无人作答,只顾拳下,你来我往,愈斗愈狠。 大蛮瞠目结舌,自忖没法拉架,转头跑回聂赢寝帐,拽着他就往这边来:“少爷快去看看吧,要闹出人命了。” 聂赢疾步进帐,见此情形立时低喝一声:“都住手!” “砰!”拳掌在空中恃住,两道身影各是一僵,转而同时撤后,过来躬身行礼。 “侧君!” 小夭在聂赢身后探了探头,瞧瞧左边这位,又看看右边那个,暗道:打得还真不留情面,全都喘上了。 聂赢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秦肃不答,岳和无话,大蛮见小夭直给自己打眼色,纳罕言道:“我不晓得啊!难道是因为和哥给我做个小木剑,肃哥不高兴了?” “噗!”小夭一捂眼睛:什么狗屁解释。 木屑方才被拳风打起,弥散空中,此时正笼罩着两个暗卫挨挨沉落,有的就粘在了他们衣上、发间。 聂赢冷冽目光扫过两人,并不再问,只叫大蛮小夭:“先收拾一下。” 秦肃、岳和见他径自来到小桌边坐下,知是还有话要教导自己,便一个提了壶,一个端上碗,配合着沏了马□□茶。 聂赢一饮而尽,另取两碗,持壶一浇,分别推到两人面前。 “谢侧君。” 秦肃、岳和都急忙喝了,各自垂头恭敬侍立。 “之前咱们一起计议,都道斯瑾提马上会打达木丁,可近来哈赤族却很安静,你们认为是何缘故?”聂赢忽然转了话题。 秦肃当先言道:“想必雪璃遇上了些麻烦。” “什么麻烦?”聂赢又问。 “麻烦可能来自三处。”岳和接道:“金乌牵制了玉渊;青麒欲夺回怀婳;大胤增兵长阳。至于斯瑾提会否与达木丁私下达成交易、延误出战时机,属下暂不考虑。” 聂赢微微颔首:“那么麻烦最有可能出在哪一处呢?” 秦、岳二使当然希望出自大胤,那便说明玄甲军安稳,疆防坚固,傅临大军没了后顾之忧。可这种局面似乎还远未形成。 聂赢见两人都不作答,已明其意,便自己说道:“若是金乌有所动作,必在雪璃对哈赤用兵最紧之时;紫胤增兵,会以驰援盟友为由,则更要在雪璃侵入大龙疆域之后;而今斯军尚未大动,乌、胤两国皆不会先行。” “青麒也一样啊。”秦肃问道:“若在北疆战事激烈之时攻打怀婳,胜券定然大增。” “那要看青麒方面是真心想夺回三城,还是只为从雪璃那边占些便宜了。”聂赢眯起眼睛思索:“青麒民贫国弱,青泰年老身颓,国策一向就是‘投机’两字。” “夺回三城,不就是占了最大便宜么?”岳和不禁皱眉:“属下想不透还有何利能使青泰舍疆土而去投机。” “未必是利……”聂赢沉思许久,低低言道:“也许很快会有消息传来。” 话音未落,便见大蛮扯着小夭进门,笑着嚷嚷:“少爷,梅骨朵又来接他了,您让不让去?” 聂赢眸光一闪,暗道:看来如我所料…… 消息到了!岳和唇角上扬,自己都不知自己笑了:且跟去听听荆子叶怎么说。 “侧君,以后接送小夭去见梅骨朵的差事就由属下承担吧?”秦肃忽然跨出一步请命:“岳使最近不宜露面,以防被俪戎王找到。” 岳和如被冷水兜头泼下,身心一片冰凉,就此僵住。 聂赢深瞧了他一眼,轻轻点头:“也好。” 秦肃一瞪岳和,转身同小夭一起离帐。 聂赢从大蛮手里接过舆图,也就离座,走到门口,停了一步,回头朝岳和望去。 一位暗使去办差,宿卫英王侧君的事儿自然就由另一位暗使承接,这已然成了规矩,怎么今日和哥忘了?大蛮好心的拿胳膊肘捅了捅岳和:喂,别发呆!少爷等你呢。 岳和却似不觉,不知因为什么始终僵着。 聂赢暗叹一声,自己离帐走了。 “和哥,和哥?”大蛮这才叫出声来:“你怎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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