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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微黯,锣鼓骤响,达木丁竟然打了个激灵,旁边哈赤王后一愣,暗地去握她的手:“怎么了?”    “没事!”达木丁皱眉推开了他,心道:自己难不成真的老了?还是被斯瑾提吓破了胆?连锣音儿鼓点儿都能听成战场上的厮杀嚎叫。当年宰掉窟耶舍(哈先王,斯瑾提之母)的勇气、号令九戎的雄心都跑哪去了!    “别想那些烦心事儿了!交给阿嘎锦就是。”哈赤王后往帐子中央一指:“你也喜欢滑稽戏,看一场解解乏。”    一排央金族年轻男子交叉拉手涌到桌前,身披短纱,隐透莹光,腕踝上都系铃铛,翩翩一舞,随风作响。    “有点儿意思。”哈赤王后笑道:“我说怎么这样亮,原来纱披上聚着夜火虫(萤火虫的别名)。”    “是为了把小脸儿照清楚么?”库尔勒看了一圈,轻撇小嘴儿:“哪有一个美人?照也白照。”    他对面就是温朵娜,脖子仰着,眼睛努着,目光从一个又一个男子脸上移过,似乎是想挑选一个待会儿来为自己佐酒。    没出息!库尔勒转眼又去看元摩利:这才是我九戎的英缇娜什呢!威风凛凛,气焰熊熊,虽说现今避在太阴山里,可她志在重建格碧亚(碧落王朝时期九戎汗国国名),当大汗王!我要是能陪在她的身边……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温朵娜盯了半天,只觉这些男子或陷目尖鼻,或广额高颧,与九戎族众并无不同,不禁心生疑虑:我全然信任聂赢,可他真有那个本事么?    梅骨朵见温朵娜竟然偏头来寻自己,便知她又起了犹豫,忙忙上前斟酒:“好戏还在后头呢!大王可别先喝醉了。”    “嗯!”温朵娜深吸了口气,下定最后决心:听说中原易容术精妙无比,也许真的连我也瞒过去了呢?    小锣一敲,又上来两人,一扮满头插花、拿钉耙的老婆子,一装满脸白须、背竹篓的老头子,弓背驼腰,瘸腿跛脚,一个好嚷嚷,一个偏耳背,一个插科打诨唱的欢实,一个装聋作哑演的热闹,激起座中头领内眷们阵阵大笑。两老儿正腻腻歪歪,忽见了面前有诸多美人,那老婆子就仿佛进了万花阵,转着圈儿不知东南西北,这个想摸,那个想碰,搂住一个就要亲亲;老头子气急败坏,一顿狠拉怒踹,不妨脚下一滑,咣当摔了大马趴。    “哈哈哈!今儿演的比前次好。我就说,不拿鞭子抽几顿,他们舍不得献出看家本领来。”元摩利兴致勃勃,还给达木丁指去:“你别看那笨老头满脸褶儿,摘掉假胡子,十足是个美人呢!那老婆子也是个小哆嚟扮的,唛噜嗓(央金语)个妖精,细皮嫩肉演老筋歪骨,还真像。”    “哦。”达木丁脑子里还在琢磨雪璃、紫胤、玄龙、青麒都会怎样行事,根本没认真瞧。    元摩利见她敷衍,大是不快:“怎么,觉得没劲儿?”    “啊,不是。”达木丁只得打起精神来,依着九戎素日宴席规矩,一指‘老头子’:“我正想挑哪个好呢,既说他是个美人,就过来伺候吧。”    元摩利这方满意笑了,点手吩咐道:“你,快给哈赤大王倒酒;你,上这儿边来。”    “是!”正好一幕演完,老头子和老婆子双双行礼领命。    座中头领早喝得晕天黑地,单等这个指令了,眼见两位汗王已选了小奴,自己也就不用客气,纷纷把已经看中的男子拉到身边。    库尔勒眼见元摩利招手,也不管叫的是谁,拾起小酒坛晃到她身边:“英缇娜什,还能喝三盏么”    “你唱个歌儿,我就喝。”元摩利把眼一眯。    “这乱哄哄的,我唱歌,你也听不见啊。”库尔勒凑近她笑道:“不如……”    元摩利一把箍住了他的腰:“不如什么?”    库尔勒贴在她耳边咕哝了一句。元摩利哈哈大笑,夺走酒坛,仰头便灌:“好,你说今晚就今晚!”    王帐之中酒香四溢,正喧闹不堪,忽听得一声尖利惨叫,令人毛骨悚然:“啊!”    众人一呆,纷纷循声望去。    就见哈赤王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推开偎在怀中的‘老头子’:“你……”    她前胸赫然插着一把尖刀。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众人看个明白,那‘老头’握刀一拔,反手横削,刹那间血如浓浆,自哈赤王胸前和脖颈两处喷薄而出。只见她头颅歪斜,却没有滚落,和颈子尚有一层皮连。哈赤王瞪眼张口,骇极怒极,留给世间最后一个表情。    “啊!”    惊声方起,“老头子”一个倒纵,离开主桌,同时大喊一声:“汗王,快动手吧。”    元摩利惊骇之余,手中酒坛“轰”然落地,砸出一道刺耳响声。    摔杯为号?梅骨朵两眸大开,隐在混乱人群之中率先高叫:“得令!杀!”    哈赤王后还没从妻王已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觉一道白光自头顶劈下,欲呼未呼,将逃难逃,瞬间成鬼,尸分两半。    “啊!”库尔勒在对面看的清清楚楚,恐惧至极,嘶声嚎叫,似揭开了大帐血腥格杀的序幕。    屠刀四举,血肉横飞,尖利喊声此起彼伏,许多哈赤头领内眷手无寸铁,抱头乱窜,挡了央金武士的道路,被刀砍剑穿,横劈竖扎,成了一个个血葫芦一般。    “都住手,快住手。”元摩利圆瞪双眼,猛挥两臂,急怒喊声却被淹没在帐中男女尖嚎吼叫之中。    “央金王设了圈套,要杀我们!”不知是谁揭破真相,跟随达木丁而来的哈赤数位头领拔出刀剑,奋力抵抗,朝着元摩利疯魔般冲了过来:“要死一起死,你个忘恩负义的兔崽子!”    元摩利见事不好,急拔金刀,周围也有亲兵护卫,一拥而上,与已冲到面前的哈赤头领们拼死缠斗。    一道冷光就从她们缝隙之间疾过,直刺元摩利喉口。    “汗王小心!”温朵娜提气叫了一声,却是个发令的暗号。    把守帐门的是元摩利视为心腹、却早被俪戎王收归己用的大将叽萝属下,但有从里逃出者,无论男女族别,一概格杀,不留后患。    因是喜庆酒宴,元摩利将刀鞘装饰一新,极尽隆重,却不实用,要紧关头,竟拨刀不出,眼见那夺命冷光已近面门,慌急之下她随手扯起一物来挡。    “啊,啊!”库尔勒被吓破了胆,正挤在她身边想求个保护,不妨竟被拦腰举起,掉头迎外,登时骇的魂飞魄散,只剩了闭眼嚎嘶。    “噹”的一声,射来的匕首插进了库尔勒头上金冠,强劲冲力将他头皮划破,血流如注,盖了满脸。    “唛噜嗓!”元摩利也不管为她挡刀的男子是死是活,往旁边一扔,赶紧抽刀在手。    库尔勒撞在旁边柱子上,打翻了那盏唯一还亮着的壁灯。    帐中瞬间漆黑,只剩了些零散夜火虫,有被已死男子裹在身下的,也有缠在哈赤头领身旁乱飞的。    “保护汗王!”温朵娜又发出个暗号,听得两声呼哨回应过来,冷声一笑,提剑在手,也杀入了人群。    元摩利劈倒几人,觉事蹊跷,便想趁黑先杀出帐外,汇合心腹悍将玛克洛亥,再行处置,哪知还没等移步,发现自己已被包围。两名刺客,辨不清男女,不知从何地窜出;两柄利剑,邪肆带风,不离她心口左右。战不数合,已知来者绝非九戎族类。    “尔等是谁?”元摩利吼道。    无人作答,雪刃翻飞,一剑紧似一剑。    “哈赤姐妹们勿信谗言,是有……”元摩利正大叫解释,忽觉右肩一痛,已被利剑捅了个窟窿。    趁她一个踉跄,另一道剑光又往软肋刺来。    元摩利强拧腰肢,避过要害,皮肉却被硬生生撕开个口子,酒气随着鲜血呼啸涌出。    “啊!”她气息错乱,步伐蹒跚,黑咕隆咚中本就看不清敌人方位,又是以一敌二,实难支撑,很快浑身上下又添数条伤口:“来……来人!”    近旁便有亲卫听命回援,缠住了其中一名刺客。    元摩利情势稍缓,“飕飕”挥刀进逼,意欲夺路而逃。    另一刺客却是挺身而上,拦挡迅急勇猛,毫无一丝破绽。    是个男子……忽有一道夜火虫掠过,元摩利看清了前面和自己斗战之人,唇挂白须,脸捏百褶,眼神却无比明锐寒亮:“是你!”    话音儿未尽,背后冷风袭来,另一刺客已摆脱掉亲卫,重又围住了元摩利。    光芒一闪而逝。剑雨之中,元摩利左支右绌,已摇摇欲坠,暗在心中痛骂玛克洛亥:怎么你还不来?忽听得帐外有个熟悉声音大喊:“汗王,你在哪里?”    该死的玛克洛亥,可算来了。    “这里……”元摩利一喜应声,泄了真气,被前后两道剑光凶狠夹攻。她也算有些本事,右手持刀架住前面刺客的利刃,左手挥舞剑鞘别住了后面刺客的剑锋,卯足元息,大喝一声:“起!”    两剑猛然一震,差点脱手。    却在此时,另有一支宝剑,泛着森寒阴光,毫无预兆的从斜里探来,就在元摩利以为得逞之际,“噗”的没入她心口,直从背后穿出。    元摩利两臂高抬,空门大开,已成强弩之末,万没料到刺客还有一人。    “啊!”    金刀落地,长鞘丢飞,她两只手臂僵垂已下,那才被架住、别住的两剑都是迅猛一击,分别插入她胸隔肚腹。    “谁……”元摩利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力往旁看去。    “我!”    三把剑同时撤出,元摩利口鼻大张,极尽狰狞,眼珠子也努努而出,却怎么都阻挡不了自己如一座崩裂的巨石般仰面栽倒。    温朵娜把她狠狠踩在了脚下,却又凑上去桀桀低笑:“小阿狸,死亡的滋味怎么样?你怕不怕?”    元摩利瞳孔已然涣散,全身污血横流,只剩了喉头还在咯咯作响。    “还有比死亡更让你害怕的事儿呢……”温朵娜伸指在她心口上的血窟窿里一沾,送到舌尖一尝,简直周身通泰:“你的王位,你的汗国,你的臣民,还有你的男人,你的女儿,你的一切……以后,全是我的了!”    最后一句,也不知元摩利听见没有,她咽气之前还能想到的就只是那面粉碎的镜子,镜子里的人,被撕裂血肉,剥尽皮骨,一点点成了渣滓,被人永远讥讽嘲笑,那是……她自己!    温朵娜很想放声大笑,可她仅是微微勾唇,就立刻持剑大呼:“汗王,汗王,汗王被哈赤人杀了!央金勇士们,跟着我温朵娜,为汗王复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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