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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黑,笳声凄切,烛火明灭飘忽,几道影子斜映墙上,符珍发出一声长叹:“月郎,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韩越低声答道。    “一步踏错,可再没有回头之路了。若是……”    “不回头。”韩越挺直肩背,仿佛一枝傲雪的寒梅:“甥儿只往前看。”    屋中一片沉默。    “何以……”符珍问的十分艰难:“何以信她?”    “不是信她。”韩越语气虽缓,却自带一股坚毅:“是甥儿信着自己,信着我二十余万玄甲将士。”    符珍转头望向身边几人。    几人都未说话。    “有些苦,不是谁都可以承受,更不是谁都应该承受。”    符珍禁不住抚上韩越肩头:“苍天无情之至,竟让你一个小郎来承受。”    “苍天无情,但韩越有情!”    “其实你完全不必…….”符珍一语哽咽。    韩越傲然扬首:“不!天降此任于我,我必挺身担之。”    “月郎!”符珍竟说不出话来,身影颤颤在抖。    “毁家之仇,韩越必报。御风之志,请诸位固珍。”韩越猛转过身:“请问投军之初,你们想的是什么?多年苦旅,又求的是什么?”    几道影子都是一凛。    “诸位所想所求,韩越知之。”韩越一字一句言道:“正为知之,所以才将这一步踏出。就如符姨所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请诸位想好,是否愿意随我同行?”    几人互相看看,都已捏紧了拳头,忽然一齐向韩越拜倒:“小少爷……不,大帅……”    符珍老泪垂下,缓缓起身:“我要去老姐姐灵前,同她说几句话……有佳儿若此,真让人羡慕啊。”    “符姨!”韩越双手来搀。    符珍紧紧握住了他:“放心吧。还有……无论怎样,都得接翊仁回来。”    “一定!”韩越眸中燃起了两簇怒火:“我只剩阿姐这一个亲人了……”    ……    紫云瞳收到七月传来的密报:据奴才多方打探,青麒慧王已于早前横死,疑系孟绰所杀。麒皇圣后秘不发丧,冠以疯病加重之名,养禁宫中……    孟绰……云瞳将密报燃化火中,发出一阵阵的冷笑:本王还真小觑了你,竟是个比肩葛千华的厉害人物呢……    她把舆图最后看了一遍,摘下寒水剑来,反复摩挲:“你自生天地之间,饮血无数,指山叱水,斩蛟斗战……今被封鞘内,锋芒尽掩,世人只道寻常……”    本王也同你一样,寂寞的太久了啊。    门声微响,云瞳下意识抬头,眼前并无人影声息,只有秋风入怀。忽而便想起前夜,她也正在磨砺剑心,不妨顾崇闪身进门,自己不及掩饰表情,被他瞧了个正着……    “呦,看嫁妆想情郎,难过了呀?”    云瞳没搭腔,把破天匕从怀中取出,也擦拭了一遍。    “还有射日弓呢,我给你拿去?”    “刚才已经擦过了。”云瞳淡淡言道。    顾崇为干什么来,这会儿全忘了,只余妒恼,偏还笑着走近:“这些可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那你陪送一样让我生死都丢不下的好嫁妆?”云瞳瞧他一眼。    顾崇僵了一瞬,忽然猛扑过来,张口往她唇上咬去,一下子就咬了个鲜血淋漓。    云瞳箍紧他腰肢,反身压倒在地:“你又来……”    两人就似野兽般撕扯开来,又如鱼水样缠绵不休。    云瞳舔了唇上赤红血珠儿,攥着男人腹下那条勃勃欲起的孽根,眸色已然一片深紫,声音也是无比低哑:“你比魔鬼迦施罗还能蛊惑人心……”    顾崇扭了扭腰,妩媚到了极致:“你比诸天神明还要堕落无耻……”    “是你先招惹我的!”    云瞳手指一动,顾崇已喘息难耐。    “是又怎么样?我要你记住我,永远永远都忘不了……”    这话怎么这样熟悉?云瞳忽觉恍惚了一下,紫光飘忽着,又染上了半层薄绿:“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顾崇被她锁住了眼眸,呓语般的□□着。    云瞳压紧了他的身子,把破口处的鲜血濡进顾崇绯红的唇瓣内:“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    “想干就干……”男人不怕死的浅笑轻嗤。他扬起细长的脖颈,就和着云瞳辗转的吻触:“我等你很久了呢。”    “多久?”    “千年……万年……”    “我会把你撕碎!像这样……”    一声只有云瞳能听见的媚笑在她耳旁响起:“那还等什么……”    忽在此时,屋门被人推开,离凤提着灯,搭着一领旧袍,低柔言道:“紫卿,天冷了,莫要…….”    话没完,人僵住。    云瞳受了干扰,神思顿收,眸中紫绿随即褪去,她一跃起身,先扶了下昏沉沉的额头,看顾崇衣衫不整,忙侧身把他挡住。    离凤已然慌张张退了出去,背靠着门,闭眼抚心喘气,哪知云瞳跟着开门出来:“阿凤?”    “啊?”离凤没了倚靠,向后一倒,正入妻主怀中。    “哥哥是成心的吧?”屋中传来顾崇一声冷嗤:“你整日伴在紫卿身边,就让一夕给我,都舍不得么?”    离凤满脸羞恼,离开云瞳怀抱,想说什么,看她唇上那些斑斑痕迹,一句也说不出来了,转身便走。    顾崇不待云瞳反应便高声叫道:“紫卿,天冷了,我不想和你滚在地上……嗯……”    思绪嘎然而止。    云瞳抚剑苦笑:“都说温柔乡是英雌冢……再多过些这样的日子,怕我真不想往前走了。”    寒水剑似明人意,竟发鸣鸣铮声。    云瞳深吸一气,迎风而起,束好箭袖,挽结青丝,出门时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到了东屋。    月余一弯,灯留一豆,佳人侧臂当枕,合衣睡下。耳上明珠生辉,窗下玉笛多情,书页倒卷,新诗赋成,笔墨间还有点点泪痕。    云瞳静静看了一会儿,忍住又想过去亲吻离凤的冲动,在心里默默说了声:保重。轻轻退出身形。    她转身下阶,没出两步,忽又停住,却见月下一人,满含惆怅,拎着一个酒壶,朝自己哀怨言道:“不告别一下就走么?”    云瞳缓步走近:“你愿意和我告别一下么?”    顾崇猛吸鼻头:“怎么,你怕我哭?”    云瞳一点一点贴紧了男人的脸颊,只觉肌肤上湿意弥漫。    “别哭。”她说。    顾崇想把眼泪憋回去,却忍不了的“呜”出了声,只得低声痛骂:“你就是个混蛋,天字第一号的混蛋,知道不知道?”    云瞳扬眉而笑:“下辈子争取投生成个好女子,再去找你。”    “紫云瞳!”顾崇哭道:“下辈子你没机会了 ,我才不会等你呢!”    云瞳弯了臂膀,把他紧紧一搂:“酒不能消愁,别喝。要是头疼,就念念我教你的天经。”她莞尔一笑,最后拍了拍男人的肩背:“念着,想着,一辈子就过来了,你不会等烦我的。”    “紫云瞳!”    顾崇拉不住她,眼见门闭院空,人去情伤,气的嚎啕顿足:“你不仅是混蛋,还是笨蛋,天字第一号笨蛋。临渊也去……让你去,让你去……”他扬起酒壶,兜头淋下:“回不来拉倒,我才不为你哭呢!我才不等你呢,才不……”    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更沉重的询问声:“紫卿为什么要去?”    顾崇猛一回头,见是失魂落魄般的离凤。    “她不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离凤僵住了,半晌方点头:“是啊,我不问她,为什么要问你……”    顾崇抹净了眼泪,摔碎了酒壶,回身往自己屋里走去:“我最烦你们这种男人,矫情,虚伪,自以为是。你既也舍不得她走,干嘛不同我一起尽力拦住她,刚才还在屋里装睡?”    “那你呢?明明想跟着她去,为什么只会留在原地哭?”离凤冷声叱问。    “因为她把你托给我了。”顾崇吼道:“我没办法,我得把你送到大祭司身边去。”    “你可以不送。”离凤扬起头来:“我也不想和你同路走。”    顾崇脚步倏然一停,转回身怒目瞪来:“那你想和谁走?”    “紫卿不会只让咱们两个人单独去琅郡的,对吧?”离凤眼望深闭的院门:“她不放心。”    顾崇眉峰微跳:“嗬……你也猜出来了?”    ……    离小院子不远处的拐角,云瞳牵马在等消息:“都妥当了么?”    “是!”亲卫低声回报:“董岩松校尉奉邱韶将军之命、以查察雀翎军之名亲自来接两位公子,并护送至琅郡,万无一失。”    “好。”云瞳点头:“我先往前走,你们等看见董校尉的人马后再跟上来。”    “主子,六姑娘吩咐奴才等寸步不离您左右。”亲卫言道:“且官军一来,奴才等也得配合着做戏,恐就走不了啦。”    “也罢……”云瞳深吸了口气:“她们还有多久才到?”    “不会晚于寅时。”    云瞳跨鞍上马,最后眺望了一下留有离凤、顾崇的小院子:聚散皆是缘……就这样吧!六国之中无人敢随意冒犯大祭司,阿凤在他身边还能求得几年安稳。至于小鬼儿,总是偷听天经,着实让人惦念,这回我让他带着我的信护送阿凤,当面拜见了大祭司,以后也就能名正言顺的留居神山了。    “主子,走吧。”亲卫们随之上马。    云瞳将要挥鞭,忽又想到一事:“此去艰险,恐无回程……你们也都和亲人告别过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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